办公室里很安静。正在等待的郑介民和叶公瑾都喝着茶,不断地吸着烟。
郑介民轻声问:“公瑾,槐树没有找到?”
这是最让叶公瑾痛苦的事情。他懊恼地摇摇头,“我们确定了两个目标,但不敢确定是其中的哪一个。”
“哪两个目标?”郑介民问。
“一个是郭重木,一个是于志道。”叶公瑾忍不住咬紧了牙。
“公瑾,我认为应该是郭重木。”郑介民轻描淡写地说。
叶公瑾却张大了嘴,“但是,我一直没有找到证据呀,不敢往上报呀。”
郑介民点点头,“我理解你的苦衷。他跑不了,迟早的事。我也会注意他的。”
一点半时,一名军官敲门进来,“郑厅长,客人来了。”
随后进来的,就是身材矮胖,戴着一副金边眼镜的熊大新。他微笑着和郑介民、叶公瑾握手,笑着说:“有劳两位了,这么晚,还在等着我。”
郑介民请熊大新坐下来,并给他沏上茶,然后说:“熊先生,这位是保密局二处处长叶公瑾,情况就是他提供的。”
熊先生笑着说:“听说了,听说了,叶处长辛苦。”
郑介民继续问:“你这次来,上面是什么意见?”
熊大新扶了扶自己的眼镜,像个学究似的要把郑介民看清楚。但他说的话却简要明确,“两位,经国先生对这件事非常重视,立刻向委员长做了汇报。”他说到这里,转向叶公瑾,“叶处长,经国先生汇报到最后,还特意说了一句,说,这一次保密局提供的情况很及时。”
叶公瑾连忙笑着点头,心里真有桑榆东隅之感。
“但是,经国先生特别在意的一点是,”熊先生注意地看着面前的两个人,“我们没有证据,只有谣传。”
郑介民和叶公瑾都连连点头。
“所以,经国先生的意思,是先文后武。”他转向叶公瑾,“叶处长,我先到,和王师长谈一谈。你一个小时后到。如果我和王师长谈崩了,叶处长,后面的事,就是你的了。没有问题吧?”
叶公瑾连忙点头,“请熊先生放心,我一定会做好这件事。到时候,您只需给我一个眼神就可以了。”叶公瑾心里很清楚这一点,这也是他要看着左少卿下班,并把柳秋月支走的原因。
熊先生站起来,笑着说:“那么,我就先去了。回见。”
这个时候,王振清的卧室里很暗,茵蕴着温暖的情意。
王振清翻身坐起来,打开台灯,回头注视着身边的左少卿。他看着她那张粉红色的笑脸,抚摸着她柔软光滑的身体,依依不舍地亲吻她。
左少卿搂住他的脖子,“哥,是谁来呀,叫他走吧。”
王振清轻声说:“是一个重要的客人,我必须见。不过,我会尽快和他谈完事,然后就回来。你呆在这里,不要动,好吗?”
左少卿松开手,“好的,哥,我等着你。”
王振清翻身下床,很快地穿好衣服,仍是一身整齐的军装。他的眼睛却一刻也没离开床上的左少卿。临出门时,他把她亲了又亲。
看到王振清出了门,左少卿躺在床上,还在体验着这一夜的温馨感受。这样的感受,她已经很陌生了,曾经带给她这种感受的洪山奎,已经离开她许多年了。
她慢慢地下了床,站在穿衣镜前,默默地审视着自己的身体,丰胸、细腰,还有圆圆的臀,两条长腿结实有力。妹妹说的对,大哥也说的对,这样的好身体,应该是给最亲爱的人。杜自远已经拥有了和这个一样的好身体,可惜不是自己。她安慰自己,大哥也算是最亲爱的人。她希望大哥不要辜负她,白白得到她的好身体。
她从床边的椅子上拿起内裤和胸罩,慢慢地穿在身上,然后在外面套了一件长睡衣,系上腰带。她从自己的提包里拿出手枪,放在身边,然后开始静静地等待。
此时,王振清已经出了卧室。他站在客厅里等待的时候,看见有车灯扫过窗户,然后是发动机熄火的声音,和开关车门的声音。
片刻,他的副官引着矮胖的熊大新进了客厅。
他们是久别的老友,相互间热烈地握手和拥抱,问候彼此的近况,然后才在沙发上坐下来。副官给他们沏上茶,悄悄地退出去。
王振清笑着说:“熊公,前天就接到你的电话,说你要来,还说得那么郑重。是经国先生有事吗?”
熊大新哈哈地笑着,“可不就是经国先生特意要我来这一趟吗。”随后,他的脸色就严肃起来,语气也变得沉重起来,“振清兄,眼下的局势你也看见了,很严重,很糟糕,长江以北,基本上已经是人家的地盘了。”
王振清点点头,“是,这些我都知道。”
熊大新说:“委员长顺从民意,宣告下野,至今也有两个月了吧。结果怎么样?局势是越来越糟。那位李代总统,也是个好人,名声也很好,但他改变不了目前的局势。国家每况愈下,上上下下都很焦虑,总想找出一个上策来,度过目前的危局。”
王振清不住地点头,“熊公,我也如此,心里很焦虑。”
“振清兄,经国先生为了这件事,也是茶饭不思,每日与各方磋商讨论。最近,经国先生得出一个结论,国家这个大局,还得请委员长出来执掌才行。振清兄,你认为是否应该如此?”
王振清有些惊讶地看着他,说:“如果经国先生认为应该如此,那就是应该如此,我没有其他看法。”
熊大新笑了起来,“这太好了,经国先生果然没有看错你。
王振清疑惑地看着熊大新,“熊公,你到南京来,就为了问我这么一句话吗?”
熊大新笑着说:“振清兄,你在经国先生眼里,可是举足轻重呀。按照经国先生的考虑,这件事就要借重你老兄了。”
“我?我又能怎么样?”
“经国先生特意派我来与你面谈,就是建议你做两件事。”
“什么事?”王振清此时已经警觉起来了。
熊大新声音不高,却很清晰地说:“第一,请振清兄以九十七师师长的名义,发一个通电,要求委员长重归大位,引领国家走上正确方向。第二,请振清兄率部前往浙江,为委员长护驾。”他说完,就用眼睛紧紧地盯着王振清。
王振清可是大吃一惊,脑子里急速地旋转着。他和杜自远商量起义的事,目前可以说,已经是箭在弦上,不能不发了。但如果他去浙江,将前功尽弃。这是一。第二,他感到熊大新的话里,似乎还藏着更大的危险。
他想了想,终于说:“熊公,先感谢经国先生这么看重我。可是,我只是一个小小的少将师长,人微言轻呀。何总长、陈院长,还有党内军内诸公,为何不发这个通电,反而找我呢?”
熊大新轻声说:“振清兄,你是军中翘楚,是少壮派代表。九十七师在军中的地位,也无人可比。由你出面发通电,一定可以一呼百应。”
王振清继续说:“熊公,你让我率部去浙江。但我要动一动,是要有国防部的命令才行。军队怎么可以擅自行动?”
熊大新目光严肃地盯着他,轻声说:“振清兄,不必过虑。蒋委员长一旦重回中枢,一张国防部的军令,包在我熊某人的身上。绝不会有擅自行动这种事发生,请你尽管放心。”
王振清几乎是张口结舌地看着熊大新,心里乱成一团,已经拿不出主意来了。
熊大新笑着说:“振清兄,经国先生一向看重你,才会有这样的嘱托呀。”
王振清喃喃地说:“熊公,我知道,我知道。可是,此事太过重大,我虽有心,可是,也不敢擅动呀。”
熊大新已经变了脸色,紧紧地盯着他,问:“振清兄,此事真有那么难吗?你让我怎么回复经国先生?”
就在这时,卧室的门无声地打开。左少卿穿着一件长长的睡衣出现在门口,目光严厉地盯着熊大新。客厅里的两个人看见她都愣住了。
王振清急忙说:“妹子,你怎么出来了,快回去,这里的事与你无关。”
左少卿的声音不高,却很严肃,“大哥,这位先生是想叫你造反!你还听不出来吗?军队擅自行动,就是造反,是杀头的罪名!”
熊大新瞪起了眼睛,“你是什么人,在这里插什么话!”
左少卿瞪着他,“王师长是我大哥,你叫我大哥造反,我决不能答应!我倒要问问你,如果我大哥不动,你们想对他怎么样!”
王振清连连摆手,“妹子,妹子,不要说话,你快回屋里去吧。”
左少卿叫了起来,“大哥,我再说一遍,擅自调动军队,就是造反,是砍头的罪!大哥千万不要上他的当!”
熊大新已经变了脸色,“贱女人,你给我闭嘴!这里没有你说话的地方。王振清,你到底是怎么回事,居然养了这么一个不要脸的东西!”
左少卿厉声喝道:“你闭嘴!你再敢乱说,老子对你不客气!”
熊大新一声大吼,“你敢!”
“你看我敢不敢!”
左少卿这么说着,已经从睡衣的口袋里掏出枪来,指着熊大新,还没等他张开嘴,就扣动了扳机。一声震耳欲聋的枪声,熊大新仰面倒在沙发上,胸口的血不断地涌出来。王振清被眼前的事吓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