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秋月点点头,表示她已经听明白了。这真是一个绝好的主意。
左少卿继续说:“关键是,我们要能把这个人认出来,认出那个看公告的人。这个人,就是我们要找的人。在认人这方面,秋月和三虎都应该没问题。他们以前就是干这个的。就是广林要细心一些,你和这一类的人,可能没有打过交道。”
陈三虎这下子可来了劲,向胡广林晃着大拇指说:“兄弟,看出来了吧,这就是我的本事了,你等着瞧吧。”
左少卿笑了一下,“不过也说不定,广林从前是解放军的侦察连连长,应该也有一些经验。好了,现在咱们分配一下任务。从明天开始,我盯市政府,三虎盯武昌区政府,广林盯青山区政府。三虎,武昌区政府应该是个重点,你要留心一点。”
陈三虎快乐地点着头,“成,主子,您等好吧,我一定盯得严严实实的。”
左少卿回头抓住秋月的手,说:“秋月,你的任务最重。你对武汉比较熟悉,”她指着地图说:“你的任务就是从这里,向东北方向沿街巡视,既看人,也看可能藏着电台的房子。这两样,你都是内行。我猜想,这个第五小组不会单独把电台放在这里,可能还有其他人也住在这附近。你要多留心可疑的人。”
柳秋月当然明白她的意思,就用力点点头。
这样,从第二天开始,左少卿小组的四个人开始分头行动,监视市区政府门前的公告栏。
三天后的一个傍晚,陈三虎在武昌区政府门前的公告栏旁,果然看见一个可疑的人。
后来得知,他就是在武昌火车站当职员的纪宝兴。说起来这也是必然的,武昌火车站距离武昌区政府,只有两站地,实在太近了。这里也是纪宝兴每隔几天就必去的一个地方。
陈三虎注意到他,是因为他不仅仅在看,还在用小本子抄写。
就这样,左少卿终于在武汉找到了她想找的第一个线索。
相比之下,杜自远找到他想找的线索,则要比左少卿稍晚一点。
那一天,杜自远和秦东海到达武汉,与李云林见面,并且意外地见到林文秀。他绝没有想到,林文秀竟然能够活下来。
李云林把省军区司令部侦察参谋吴坚上尉介绍给他之后,杜自远并没有立刻离开。因为李云林无论如何都要他们留下来,和他喝一杯酒。
杜自远所以没有走,是因为他心里忽然有了一个刚刚冒出来的想法,是一个一时又说不出口的想法。
在吃晚饭的桌上,因为有家里的保姆不时进来上菜,杜自远什么也没说。
李云林和他碰杯时,似乎已看出他的犹豫,就在脸上露出狡黠的笑容,小声说:“老杜,咱们晚上再好好聊一会儿吧。现在喝酒!来,碰一下。”
晚饭之后,他们去了李云林小小的书房。李云林让保姆给他们沏上茶,然后就关上门,回头说:“老杜,这个门一关,谁也听不到我们说话。你呢,你还有什么话想说?说吧,我听着。”
杜自远默默地注视着他,也注视着围坐在办公桌旁边的秦东海和林文秀。他特别在林文秀脸上多看了一会儿。
他说:“老李,我这次来,有非常重要的任务。”
李云林一摆手说:“这个我已经猜到了,否则你不会到这里来。”
接下来,杜自远就简单介绍了他刚刚得到的情报,国民党潜伏在济南的一个特务小组,最近悄悄转移到武汉,并且已经与台湾方面建立了联系。
杜自远非常谨慎,绝口不提阮其波遇刺案,不提从国外潜逃回来的左少卿,更不提中苏之间已经陷于停顿的谈判。但特务转移到武汉这个情况,仍然十分重要。
李云林也做过地下工作。他在闽浙赣边游击纵队当副司令员的时候,就分管情报工作。他立刻就从这个特务小组转移到武汉这件事里,察觉出异常来。
他轻声说:“老杜,我猜,这个案子,一定涉及更重大的案子吧。”
这个时候,杜自远的脸色就全变了,嘴巴已经咧开来,目光更是极其严峻。他小声说:“老李,更多的情况我不能再跟你说,但确实涉及更严重的案子。老李,我请求你,无论如何都要帮助我。”
这一句话,是他们在南京时互相都说过的。那时,他们都遇到了极其严重的情况,在万不得已的情况下,才向对方提起这一句话。仅仅这一句话,已让李云林明白,情况一定极其严重。
他说:“老杜,吴坚还不够吗?”
杜自远向他点点头,“吴坚是我们需要的,非常需要。但是,还不够。”
李云林在些惊讶,“你说,你还需要什么?”
杜自远伸手握着林文秀的手,注视着她,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老李,我还想跟你再借一个人。我请求你答应我。我想跟你借文秀。”
林文秀吃惊地张大了嘴,“自远,我?我这个样子,我能帮你干什么?”
杜自远严肃地向她点点头,“老李,还有文秀,从济南转移过来的特务小组,这个小组的组长叫赵明贵。文秀,你认识他。”
林文秀“啊”了一声,立刻在恍惚之间陷入到恶梦般的回忆里。
在保密局刑讯室里,是这个赵明贵和程云发共同对她审讯。他永远穿着干净整齐的军装,头发一丝不乱,脸色却永远是在阴沉中透出恶毒的苍白。他还曾经进入她的牢房里,轻言细语地劝她招供。同牢房的女犯们告诉她,他叫赵明贵。她不会忘记他,她最后被特务们用铁锤打碎右脚,就是他的示意。
林文秀看着杜自远,轻声说:“自远,你要我去认他?”
杜自远握着她的手,“文秀,现在还只是我的想法,我要看今后几天对这个特务小组的侦察情况。老李,你同意文秀必要时帮助我吗?我会派专人照顾她。”
李云林关切地看着林文秀,在她耳边说:“文秀,你行吗?”
林文秀向他点点头,“老李,我行。我要是还能干点什么,那就太好了。再说,我确实认识这个叫赵明贵的人。我现在这个样子,也是他害的。”
李云林握着她的手,轻声说:“文秀,你一定要注意自己的身体。”
林文秀笑着向他点头,“老李,我知道。”
这天夜里,秦东海和吴坚按照他们事先的约定,在湖北省军区的电讯室里,开始他们的无线电监听工作。
他们的做法,其实和左少卿一样,都是监听无线电信号。不同的是,左少卿监听的,是武汉第五小组的信号。而秦东海和吴坚监听的,则是赵明贵小组的信号。在来武汉之前,三局电讯处的同志,已经向他们提供了赵明贵小组所用电台的波长和无线电信号的录音。
省军区机要室设在一间很大的房间里,宽大的窗户上拉着厚厚的窗帘。沿着墙边,是一排七台大功率电台,电台上方天线林立。每部电台旁边,都有一台环形的测向天线,随着监听员的手,缓缓地旋转着。监听员们头戴耳机,静静地坐在电台前,一边调整测向天线,一边调整着波长旋钮。当他们发现一个电台信号时,就会按下旁边的录音机按钮。
秦东海看着机要室里的情况,轻声对吴坚说:“你们的力量挺棒呀。”
吴坚向他笑了起来,也轻声说:“我们以前和公安军司令部一起工作。我们有的时候,也要干反特侦察工作。所以,这些设备都是我们平时用到的。现在,公安军司令部分出去了,划归省公安厅管辖。要不然,这样的设备我们更多。跟你说吧,公安部门的侦搜手段,我们都有。”
吴坚所说的那个公安军司令部,后来演变成湖北省公安厅所属的刑侦总队。
这样的侦搜监听持续两天后,他们终于监听到赵明贵小组的无线电信号。
秦东海带来的信号录音被装在录音机上,监听员一边听录音,一边监听收到的信号。他抬起头,向吴坚点点头,示意就是这个信号。同时,他又向旁边的测向员做着手势。测向员在一块很大的地图板上,旋转一个带分角器的长长的木尺,然后在地图上标出电台信号的大致方位。
经过多点监测,测向员在地图板上标出电台的位置,是在省军区所在地洪山以北偏东的方向,在沙湖和东湖之间的一个狭长地带里。
吴坚在这个狭长地带上划了一个圈,小声说:“电台就在这一带。”
秦东海在地图上看了一会儿,说:“这一片面积这么大,下一步怎么办?”
吴坚说:“我看,可以使用无线电监测车,每天在那一带搜寻。特别是在他们发报的时间。不过,这可能需要很长时间。这个信号每次只有几分钟,咱们每次只能搜寻一小块地方。如果这个电台移动地方,咱们又要一切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