伸手抚上红肿热烫的脸颊,大德禅师充满恶意的目光恨恨地瞪向水逸风,“你 打 我~~~”
温隽儒雅的青年垂下眼:“出家人口出恶言冒犯他人,犯了嗔戒,难道还不许别人教训?已经告诉你这里是我师妹的记忆,你要找她,又何必着急?且等一等罢,时间到了她自会出来,。不过至于你还认不认得出她,就看你自己的悟性了。”
青年说完,仿佛暗示般,下巴向白玉平台的中心方向轻轻一抬。
大德禅师这才注意到:诸人所处的白玉中央,居然还有一个同样以汉白玉砖砌成的、带着精致围栏的花坛。这坛中堆着黝黝的黑泥,松软油亮,不带半点腥臭,反而带着雨后青苔、以及泥土的自然气味,只是看着、闻着,便知道这必然是上好的沃土。在沃土的中央,点缀着一枝细碎新绿,大德禅师定睛看去,才发现原来那是一棵刚刚冒头、矮不过两寸多一点的石榴树的小树苗。
偌大的平台,拱卫着唯一一座花坛;偌大的花坛,坛中却惟独只种着一株小小的石榴树。在这一望无际、悬空的平台连平台、美仑美奂空灵飘渺之地,没有半点人气;而唯一的生命大概便是这平台上的石榴树了 。
到了这会儿,大德禅师哪怕再迟钝也发现不对了。他左望望,右望望:“这、这是什么地方?怎么一个人都没有?”忽然,他似乎想起了什么,也不知道从哪里生来一股子力气,能让他抬脚就跑——撒丫子冲向搭建在平台边上一角的精致汉白玉拱桥,向相邻的平台去了。
“喂,你——”水逸风话刚起了个头。就发现对方已经跑远了,本想劝诫对方别在这里随意造次的话还是没说出口。算了吧,他摇摇头,摸了摸鼻子把未竟的话都收了回去。毕竟这里只是应怜袖的记忆而已,并不是真的浮生境,就算那老和尚真捅了什么漏子,也应该不会有事的,是吧?
说来当初他还在万古长青时,作为那里的大师兄,也颇得莲君的重用。这浮生境也来过几次,不过大多都是送些东西或者传些口信的跑腿活儿。而且还是与浮生境的大总管墨谪裳打交道。象这样真正能自由漫步在浮生境里,还是第一次——好吧,虽然这只是个幻景,但也是从应怜袖的记忆中直接具现的,给人所触、所感。都和真的几乎完全一样,。
看着大德禅师远远跑开越变越小的背影,斯文俊雅的青年将平静的目光投向霸气的魔和如今已经镇定下来的俞白:“你们都恢复好了吗?既然都一起来的。总不能让他独自在这里乱跑才是,可以的话就跟上吧。”
“那是当然,你们都能站起来了我怎么还可能继续躺着?”俞白扶着腰,咧了咧嘴,“哎哟,刚才真让我软的。”
他说着,站直了身体。又在原地蹦达了两下,一边仿佛怎么也看不够似的四下里东张西望,一边啧啧称奇,“奇怪,好象变成这副景象以后我感觉身上法力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这速度还真是快得邪门!”
那当然,浮生境充满了天外天的仙灵之气。最是养人,要不也不会养育出象应怜袖这样的仙府异榴,在那里的石榴一族也不会有这么多一但化形便是仙人实力了。虽然现在大家所在仍然是人间的洗心庵,可这里的一切均被应怜袖的记忆以吸收了周围一切可吸收的天地灵气、修士法力乃至佛门禁制的力量具现化出来,在同类性质的地方,自然也是照搬模仿;虽然没有真实原版,但在效果方面也是尽可能靠拢的。
所以,在众人所处的这里自然也是灵气浓厚,虽然因为受到人间这个大地域所限制无法达到仙灵之气的程度,可也更有利于大家法力恢复。
“白痴!”心下明白这一点的路大魔头自然不可能对俞某人明说,只是从他身边走过的时候轻哼了一声:“你还要杵在这里多久?再不跟上可就连人都看不见了。难道你不想找袖袖了?”
“哦!”俞白立刻停止了一切无意义的行为,老老实实地跟在路迟和水逸风身后,向已经跑远的大德禅师方向追去。边追,边心里有些不平:老实说,他当初刚到三门区的时候,路迟包括他头上的老头子,一直对自己都是恭恭敬敬;虽然路迟也是一幅要和自己做好朋友的样子,可在自己抽风时也会刺上几句,但在他感觉来,路迟对自己的态度也是敬的居多。
可惜现在不行了,自从路迟开始了魔修之道之后,对自己的态度用原来的话说可真是越来越放肆了,甚至有时候看起来他不把自己放在眼里,。可他自己却觉得,现在路迟和自己,才更像是正常朋友的关系,而且还是……损友。
哎~~~俞白半是怀念半是忧郁地叹了一口气,虽然他更喜欢和现在的路迟相处,因为给他的感觉会更轻松,双方是平等的,不象以前冥冥中总隔着一条普通人和修士的鸿沟。可是,现在路迟对自己胆儿大起来了也不行啊,他会和自己抢袖袖……
好在大德禅师也知道,在陌生的地方还没弄清楚状况前,是不能乱跑的——哪怕它看起来是如此干净。在他一路跑过好几个平台后,他终于在一块汉白玉平台上停下脚步,歇息下来。
在这个平台连平台的世界里,似乎每一处的景色都是大同小异的,如果硬要说什么区别,那最多就是有的平台大、有的平台小、有的悬得高、有的悬得低;又或者,只是那些连接着平台之间的各种汉白玉石桥的形态不同这些细节上的问题而已。
不过在这些各种大同小异中,真正令他在意的,却是这个平台上的花坛。经过他跑了这么多平台,他总算发现了,并不是所有平台的花坛里堆放的泥土都是一样的,有的是黑泥,可以说就是世间最肥沃膏腴的沃土;有的是黄泥,象含了黄色杂质的石英沙,但给他的感觉却不一样,他认不出来。
在他来之前的那个花坛里盛满的是青泥,看样子有点象是青色的塘泥,浓稠滑腻,可闻上去却是不可思议的清香。他定定地看着这些泥的时候,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鬼使神差地伸手下去捞了一把塞到自己的嘴巴里——微咸,却不渣不腻,清雅朴素,令人齿颊生香。
大德禅师虽然是一名自幼通读佛门典籍的佛修,但对道家一门的书籍也不是不曾涉猎。当他反应过来自己已经吃了一口青泥、并觉得好吃之时,脑海里如闪电一般想起四个字:青泥白石。
在道家有说,天上的神仙们以青泥、白石为食,。他忽然觉得,莫非自己现在所吃的,就是那传说中神仙吃的青泥了吧?他立刻把目光投向那同样半陷在花坛泥中的几个圆圆的白色石头,仿佛是为了验证一般,直接抓过来放到嘴里用力一咬——
没有普通石头那样坚硬,口感有点像平时吃的芋头,味道很淡,但也不失为一种果腹之物。三口两口一个白石吃完,大德禅师才发现他居然已经饱了,拍拍肚子,居然有满满的饱涨感。
传说中神仙的食物青泥白石,悬空浮立的、简洁却不失华美的大规模的汉白玉平台、若隐若现的乳白色轻烟薄雾,荒寂无人,却在花坛中被精心种植照料、有且在这个世界唯一的一种植物——石榴花苗……
太多太多的线索,都指向了一个地方:这里,莫非是上界哪位酷爱石榴成痴的大仙的后花园?莫非自己之前想强行度化入佛门的那小姑娘,她前世的出身就是在这个地方?
虽然大德禅师很不愿意相信,但现在已经几乎是百分之九十九的事实摆在面前,由不得他否认。
是,他是会强行将别的修士度化为佛门中人,但这样的度化之术,也不是可以随便滥用的,相反,还必须牢记几个绝对不能碰触的禁忌。他记得,教会他这一手的后台告诉他的第一条必须要严守的禁忌就是:绝对不能度化上界派下的转世之人!尤其前世为上界人、今生为人间人类的人,绝对不可以碰!
因为谁也不知道这些上界人在上面时候或多或少都有些社会关系,不管他是由于什么原因、什么理由今生成为一个人间之人,你都难保上面不会有人关注着他。而自己目前所行的将人度化为佛徒之法,用人间的话来说是比将人强行偷渡并改变国籍更恶劣的行为。大家可以知道这事情是会存在,但它的现场,绝对不能被抓。
一但被上面的人看到、抓到、闹大,等闹到佛门,佛门的面子就失了,同样迫于并不占理,佛门必然有所舍弃。毫无疑问,到时候被当做替罪羊推出来舍弃的,只有像他这样的、亲手动手度化的炮灰而已。(未完待续)</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