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大军开拨已经过去了二十多天,至今未有胜利的消息传回,张寔心里难免有些忐忑不安。他这次可是做了场惊天豪赌,把所有的家当都押了上去。胜了自然一切好说,如果败了,不光是他张家,恐怕整个凉州的士民都将遭到灭顶之灾。
不过,他也仅仅止于不安而已,并未有太多的担心,因为他手上有筹码,筹码就是云峰!对于这个屡屡给他带来惊喜的女婿,他相信,这一次也不会令他失望。.
书房内,一盏孤灯被微风吹拂的摇曳不定,连带着昏黄的火光也轻轻的摆晃着,致使一缕缕淡淡的青烟袅袅升起,又缓缓消散在了半空中。
莫名其妙的,一股悲绪涌上了张寔的心头。尽管有张灵芸施以妙手替他调理身体,可是自已的情况自已清楚,如今张寔无论是体力还是思考反应速度与前两年相比都有了较为明显的下降。
‘唉~岁月不饶人啊!’张寔长叹一声,但是,与之相比,他还有一个最大的心事,那就是他的独子张骏。在他看来,如果张骏能够抵得上云峰的一半,不!哪怕只有一成本事,他也可以在数年后带着笑容撒手而去,然而.....张寔唯有无言以对。
雪上加霜的是,虽然他四处求医,可他的隐疾到目前为止,仍然没有任何好转的迹象,令他再诞下一子,以继承大位的期望变得越来越渺茫。
‘莫非将来这凉州就真的要传给那个不成器的虐子?不行,绝不能传给他,否则,老夫的凉州用不了几年就会落于他人之手。唉,想不到我张寔兢兢业业,操劳半生,竟落到个后继无人的下场!’
张寔忍不住的再次发起了愁,并苦苦思索着究竟要如何才能把这个最大的心事给解决掉。
‘有了,或许如此施为倒也能说的过去!’于绝望中,张寔猛然灵光一现!‘看来得催催那小子了,让他和灵芸早日诞下子嗣,过继给我张家,不就可以了吗?怎么说身上也带有老夫的血脉,况且这二人皆为天纵之材,想来生下的孩子亦不会差不到哪去!行,就这么办,回师之后得亲自找那小子谈谈,哼哼,他要是敢不愿意,老夫就打断他的腿!”
不由得,张寔心情为之大好,竟自顾自的捋须呵呵傻笑着,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声音从屋外传来进来:“阿翁何事如此高兴,能否与子息分享分享?”
“恩?”张寔抬头看了过去,只见从屋外走进来四个人,领头的正是张骏,身后跟着的三人身着奴仆服饰,但都比较面熟,再一看,居然是赵仰与阎沙!最后一人却怎么也认不出来。
顿时,张寔心里格登一下。按理说,赵仰与阎沙想要见他,必须得经过通报才行,如今跟在张骏身后大摇大摆的走了进来,并且还打扮成一幅奴仆的模样,使他心里泛起了一丝不妙的感觉。
“赵仰,你不在前线呆着,怎么跑回来了?”张寔喝问道。
“呵呵,末将见过使君。”赵仰随意的拱了拱手,笑道:“末将此来是特为告诉使君一个好消息,我军已大败游子远,斩首五万六千级,俘获四万人,末将自昨夜起就马不停蹄的赶路,就是为了让使君您第一时间知道此事。”
“哦?”不由得,张寔的心里泛起了一阵狂喜,但随后就记起了眼前这几人的不正常之处,当官这么多年,最起码的城府还是有的。于是,他毫不动容,淡淡的应了声,挥挥手道:“赵将军辛苦了,明日上州府老夫自当论功行赏。如今天色已晚,你们都退下吧,老夫也该歇息了。”
可四人仍然站在原地不动,令张寔心里更加的不安起来,顿时把脸一沉,不容置疑道:“你们怎么还不退下?有什么事明日州府再说。”
张骏摇了摇头,微微笑道:“阿翁,子息有一事相求。”
“何事?说罢。”
“阿翁,您年岁已高,却为州事终日操劳,子息每每瞧在眼里,心中甚为不忍,为阿翁计,请您把位子让给子息,由子息来替您治理凉州,岂不是两全其美?”
张寔脸色骤变,一股无名怒火涌上心头,但立刻就被他压了下去,面容于一瞬间现出了一幅欣慰之色,捋须道:“为父的身体近两年来每况愈下,早已不堪重负,难得公庭有此孝心,为父甚为欢喜,呵呵,既如此,为父应允便是!明日于州府召集僚属,当面把印信传于你手。而为父可每日摆花弄草,倒也是人生一大乐事。”
“呃?”张骏愣住了,他可没想到张寔竟然会这么好说话,心里不由得有些微微后悔,早知如此,不如自已当面来提了,干嘛还要带着他们三个进来?”
刘弘却在暗自大骂着张骏,三言两语就被人家哄的屁颠颠的,连忙给赵仰阎沙双双打了个眼色,然后踏前一步,呵呵笑道:“贫道刘弘,西平公还记得否?”
张寔寻思片刻,然后恍然大悟道:“原来是仙长驾临,老夫倒有失远迎了,书房简陋,当不得仙长大驾,来,且随老夫前去大殿,老夫当亲自摆酒为仙长接风。”说完,亲热的搀着刘弘,昂首大步的向外走去。
刘弘冷冷一笑,拦住了张寔:“西平公好城府啊,想必你早已猜到咱们这四人所行之事了罢?你这缓兵之计也只能哄哄公庭而已,哼!明人不说暗话,只要西平公一出了这间屋子,恐怕咱们四个都将死无葬身之地!”紧接着,向张骏喝道:“公庭速速动手!”
“来......”张寔刚刚张开了嘴,正要大声呼救,却被刘弘紧紧捂住了嘴巴,同一时间,赵仰与阎沙一左一右窜了上来,分别架住了张寔的两条胳膊。
可怜张寔身为文官,又年老体衰,哪能是这两员正当壮年的武将对手?一下子就浑身动弹不得,只能“唔唔唔~~”的闷哼着,拼命的晃着脑袋,双眼瞪的大大的死死盯住了张骏!
“仙师,家父不是已经答应把大位于弟子了吗?”张骏犹豫道。
刘弘不禁心里一急,破口骂道:“你这蠢材,也只有你才相信于他,如果今天放了这老匹夫,咱们没一个能活到明天!莫非你忘了他是如何对待于你?难道你就不想与你家阿姊双宿双飞?这凉州牧你想不想做了?恩?还不快快动手?”
张骏脸色忽青忽白,额头冷汗真冒,浑身都在剧烈的颤抖着,忽然猛一咬牙,他不敢去看张寔,低着头一个字一个字的说道:“阿翁,是你把子息逼上了这条路!要怪就怪你自已吧,请恕子息得罪!”并从怀里掏了把匕首出来,正要向前刺去!
“慢着!”刘弘连忙阻止道:“不能在身上留下伤口,否则会被人看出破绽。”
“用这个!”阎沙从怀里掏了根布条,随手向张骏扔去。
“当锒~!”一声,张骏手一松,匕首落在了地上,并顺手接过布条,猛然一步跨向前去,双手一兜,套住了张寔的脖子,再交叉一绞,分向两边用力扯了起来。
在勒绞的同时,张骏手腕青筋毕现,双目赤红,嘴里嗬嗬低呼着,来回猛摇着自已的脑袋,就像疯了一般。
时间也许很短,可张骏却觉得非常漫长,每一息对他来说都十分的难挨。他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渐渐地,张寔扭动的幅度越来越小,身体也越来越软,最终,脖子一垂,停止了扎挣,可是,一双眼睛却依然怒目圆睁!
死不瞑目!
“好了,可以了。”见张骏还在勒绞着,刘弘出言阻止道。
“好了么?”张骏停下动作,有些不敢相信的看了看自已的双手,脸上渐渐的现出了一幅呆滞的表情。
刘弘冷冷一笑,拍了拍他肩膀劝道:“公庭,万勿多想,你只须记住,如今你就是凉州牧,手中可掌百万人生死!好了,为师三人这就离开此地,接下来该做什么不用为师多说了吧?”
张骏精神一振,点点头:“仙师请放心,弟子明白该如何施为。”
“恩!”刘弘应了声,招呼赵仰与阎沙把张寔抬到地席上摆好,又把布条和匕首拾了起来,再检查了遍屋内,没发现有不妥之处,三人这才从后面绕了出去。
忽然!“阿翁,阿翁,你这是怎么了?快醒醒啊!快来人,快来人啊.......”震天的哭喊声响了起来,在黑夜里显得尤为突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