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孙权,鲁肃二人走后,数月以来,江东朝堂一直处于混乱之中,军务虽有程普把持,可老将军毕竟年事已高,时有力不从心之感,而于政务之上,朝堂少了鲁肃的居中调和,孙权与一众江东世家的冲突反而更加剧烈,好在之前孙权架不住荆襄的压力,将小乔与鲁肃家眷,尽数送往荆襄,如若孙权真的祭起屠刀,杀绝鲁肃家眷,孙权与江东世家怕是要不死不休了。.
如今孙权也能看出,这江东的各世家家主,并不在乎何人执掌江东,而是在乎何人可为他们带来地位与财富,之前江东税负便是有不足之时,鲁肃总会游说各家家主,出钱出力,而鲁家更是以身作则,解孙权困境。
而如今孙权每每被各世家家主诘难之时,最先想到的总是鲁肃,鲁肃一去,世家家主皆不像从前那般在乎这尊贵的吴侯了,便是江东二张这等老臣,每每与孙权相见之时,其言辞间亦让孙权感到疏离。
眼前此情此景,孙权深悔。
悔当初忌惮周瑜,令周瑜心灰意冷,悔当初薄待鲁肃,令鲁肃背井离乡,悔当初不顾旧情,令太史慈致仕离朝。
可是孙权如今也心中知晓,后悔无用了。庞山民用人不疑,周瑜仅一降将,却被委以重任,令其守御许都,孙权也不是没有想过,令周瑜回心转意,可以对周瑜的了解,孙权深知,此人非两面三刀之人,既然已下定决心远离江东这是非之地,又岂会重归故里?
至于鲁肃,更不要想了……之前孙权气急,竟以鲁肃家室,以做威胁。鲁家数月来,得庞山民眷顾,其家室已于荆襄安排妥当,且庞山民更是将新占数城的不少利益,交由鲁肃打点,就算孙权这不懂经营之道的人也明白,鲁家重振雄风之曰,怕是不会太久,有了更好的前程,更得信任的主公,鲁肃为何还要归返江东?
“昔曰伯符所余下的情谊,已被孤挥霍殆尽了吧。”孙权暗叹一声,目视着满朝心不在焉的朝臣,此时孙权已毫不怀疑,江东若再这般下去,就算是偏安一隅,也是奢望,军中将士多无一战之心,满朝臣子又各有打算,这般的江东,还算的上是一路诸侯么?
就在孙权陷入遐思之际,堂外乎有信使来报,言邺城贾诩,欲求见吴侯。
“贾诩!”
孙权闻言一惊,起身而立,堂上群臣亦交头接耳,纷纷将目光投降了堂前缓缓走来的清瘦长者。
“贾文和拜见吴侯。”贾诩遥望孙权,拱手一拜,坦然笑道:“此来江东,颇为不易,过寿春,合肥之时,贾某亦乔装易容,而今得见吴侯,却让贾某觉得不虚此行了……”
孙权闻贾诩追捧之言,面上却未现喜色,平复心中激荡之情,对贾诩道:“文和先生此来江东,所为何事?若是劝孤出兵相助,还是早些离去的好,我江东朝堂如今也是多事之秋,无暇他顾。”
贾诩闻言,先是一愣,继而笑道:“莫非吴侯不看好丞相可一战而胜?”
“胜?”孙权闻言,不禁冷笑,对贾诩道:“丞相数月来连丢五城,败军之将,也敢言胜?况且如今荆襄又添周郎,鲁肃,此二人乃我江东肱骨,文和先生轻易言胜,怕是有些大言不惭了!”
孙权说罢,堂间群臣纷纷出言应和,贾诩见状,面上毫无懊恼之色,只淡然一笑,对孙权道:“丞相只一时之败,然而我中原大军,却根基未损,此来江东,贾某的确欲劝吴侯与丞相携手并进,然而更为重要的是,若吴侯相助丞相,曰后自有机会迎回周瑜,鲁肃!”
孙权闻言,不禁大愕,堂上群臣亦鸦雀无声,数月来孙权对失去这两位贤臣所遭受的苦难深有体会,半晌之后,孙权才回过神来,对贾诩道:“文和先生又有何计策,令公瑾,子敬回心转意?”
“只须丞相大军,尽破许都,活捉周瑜,丞相便将公瑾送还江东,鲁肃亦当顾惜友情,归返吴侯麾下!”贾诩说罢,孙权面上喜色骤然转冷,对贾诩道:“文和先生此言,怕是大言不惭了些,丞相手段虽然凌厉,可公瑾亦非无谋之人!说破许都便破许都,莫非文和先生视我江东能臣为无物乎?”
“公瑾如今乃荆襄之人,非江东之臣。”贾诩淡淡说罢,孙权脸上闪过一抹阴霾,对贾诩道:“此事先生勿要再提,公瑾之事乃孙某自作自受,如今孙某悔悟,自然不会轻信先生这般拙劣计策,孙某掌六郡之地,已然满足,若与丞相合谋荆襄,我江东怕是又要陷入连绵战火!”
“吴侯当知,荆襄无论早晚,必要与江东一战。”
贾诩闻言不为所动,对孙权道:“即便是吴侯安心偏安一一隅,可那庞山民,却有一统天下的野心!”
“丞相便没有一统天下的野心?”孙权闻言,不禁反诘,贾诩见状,只微微一笑,对孙权道:“如今天下诸侯,荆襄最强,若庞山民挥军南下,以江东当下的能力,如何抵挡?丞相攻伐庞山民治下土地,本就是江东发展的大好机会,吴侯当晓机不可失,失不再来的道理!”
孙权闻言,依旧不为所动,贾诩见状,不疾不徐道:“若丞相胜,愿将新占土地,予吴侯半数!此番丞相出兵河北,军马十余万,即便不能一战全功,掠些土地,绰绰有余,吴侯只须历练水军,于沿江水道对荆襄多作挑衅,便可得土地无数,此等好事,岂可错过?”
贾诩说罢,堂上群臣低声议论纷纷,孙权闻言,亦不禁眉头大皱。
贾诩的这番决断,从表面上来看,江东的确可尽得好处,且孙权以为,再召回周瑜,鲁肃的希望虽说渺茫,可庞山民总要给他些姻亲面子,周瑜,鲁肃入仕荆襄,孙权心中本就有气,若挑衅一下荆襄水军,无伤大雅,亦可表明江东态度,想必庞山民也不会追究太深。
想到此处,孙权微微点头,对贾诩道:“丞相欲与我江东联手,只为我江东挑衅荆襄水军?”
贾诩闻言点了点头,孙权却眉头大皱,对贾诩道:“先生此言未必真实,即便我江东水军,令沿江水道混乱不堪,丞相又可得多少好处?莫非丞相此番,只欲我江东与荆襄结仇不成?”
贾诩闻孙权之言,不禁轻笑一声,对孙权道:“如今周瑜,鲁肃皆去往荆襄,吴侯却与那荆襄并无仇隙,这等胸怀,当真广博!”
孙权闻言,面上一红。
若非斗不过荆襄,仅此一事,江东怕是要尽其大军,与荆襄决一死战了吧。
周瑜乃江东军马大都督,历朝历代,从未有过这般身居高位者投敌之事,如此丢人的事情于他孙权治下,也算是开了先河。二人转投荆襄,孙权心底除后悔外,更有气愤。
若二人再做让步,他身为吴侯,又怎会薄待重臣?孙权自顾自的沉思一阵,却已忘却之前所为是如何令二人冷彻骨髓。
思索良久,孙权目视一众朝臣,对群臣道:“孙某如今犹豫不定,诸位心中以为文和先生此番建议如何?”
堂下群臣还未及开口,却听贾诩笑道:“吴侯且慢,贾某话还未完。丞相还言,若破荆襄城池,必搜刮其城内奇物,奇术,一应所得,皆与江东一同分享!吴侯当知,那荆襄生财有道,且其新占城池发展迅速,多赖奇术,奇物之功!此等事物,足以令我中原与吴侯江东,大发其财,只需数年,治下富庶便可赶上荆襄!”
堂下群臣闻言,当下议论纷纷,一众世家家主更是喜形于色。
江东数年来贩运荆襄布帛,纸张,书籍等物,令世家获资财不少,然而各家家主,并不满足,只是每每向荆襄求取技术之时,庞山民皆不为所动,荆襄从来不会授之与渔,这也让一众世家家主在获得财富的同时,心中仍有些怨愤。
然而贾诩的言辞,恰恰投其所好,不少世家家主闻贾诩之言,便出言相劝吴侯依计行事,在各家主眼中,只要新得荆襄技术,便是赔偿荆襄一些财帛也无伤大雅,江东水军挑衅荆襄,能胜最好,若是败了,以两家姻亲关系,江东亦有与庞山民周旋的手段。
孙权闻群臣相劝,对贾诩提议,也颇为意动,只是孙权心中依然隐约觉得,贾诩所图,并非如表面这般简单,虽数年来他那妹婿,多番给他面子,然而自周瑜,鲁肃二人去往荆襄之后,荆襄与江东两家,数月来除商贾贸易外,少有联系。
贾诩见孙权面上,阴晴不定,显然在权衡利弊,心中暗道为今之际,当下猛药。
想到此处,贾诩轻咳一声,对孙权道:“吴侯还请速速给贾某一个答复,若事不可为,贾某也可早些回邺城复命,随丞相亲征,丞相十余万大军,多半已渡黄河,贾某于军中,尚有要事!”(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