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仓他娘,消消气儿,可别为那个老妖婆放屁气坏了身子。她走了也就算啦,咱也不能得理不让人。”双连婶走出院门解劝道。
“不用怕,英子。”紫鹃也走了出来,气鼓鼓的对英子说道:“以后就住在家里,看她还敢来抢人不成?”
这么一解劝,英子她娘算是安静了下来,长长的叹了口气,对有田娘说道:“她婶子,咱穷人也就赚的在嘴上说说罢了。人常说:娘家住不老,亲戚饭吃不饱,谁家闺女能跟娘一辈子。再说,这事也由不得咱们,没钱,丁寡妇哪肯放手,恐怕钱少了都不行呢!”
“没钱也不能眼睁睁把英子往火坑里推不是。”有田娘皱着眉头不悦的斥道:“先让孩子住下,不要回去了,然后再慢慢想办法。”
唉,英子她娘看了看女儿,叹息道:“俺们英子命苦哇!人作不了钱的主儿,只好由丁家去。可要是拐带骗卖,那我就豁出这条老命,跟她丁寡妇见见高低。”
英子很凄苦的抬头看了看周围满脸同情的人们,却瞟见了站在不远处的孟有田和占富,占富是邻居家的后生,此刻紧握着双拳,拧眉瞪目的在发狠,不由得心里一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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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瞅着快到吃饭的时候了,又见孟有田回来,几个女人便打了招呼各自回家,屋子里这才清静下来。
“昨晚睡得好吧?”孟有田礼貌性地问候着阿秀。
“嗯,这么多天了,才算睡个安稳觉。”阿秀笑着答道。
孟有田点了点头,又对娘说道:“娘,给我两块洋钱,我准备些物件,年前还得进一趟山。”
“还要进山?你要担心死娘嘛?”有田娘倒不是心疼那一块钱,而是担心儿子的安全,絮叨着说道:“我就你这么一个儿子,可不想再让你去冒险。”
“冒什么险呀?”孟有田笑着宽慰道:“我想到了一个不费事、不冒险的法子,那野猪就是这么打到的。这回准备得好一些,再找个帮手,过年咱们也吃一个肉丸的,一咬满嘴流油的饺子。”
有田娘被说乐了,但嘴上却还不放松,“到时候再说,娘要看你找什么帮手,不托底的可不中。”
“根保,我看他行。”孟有田说道:“一身傻力气,可是能拉不少东西。”
“一说他就不行。”有田娘一点没通融地反对道:“你光看他力气大,怎么不想他傻头傻脑的给你惹麻烦。带着他,娘可是更要担心受怕了。”
“那——那我再找别人。”孟有田挠了挠头,笑道:“定要找个让娘放心的。”
有田娘连连摇头,说道:“这事啊,我看着八成没戏。谁不知道山里有胡子,村里的后生可是怕被抓去入伙呢!”
“胡子是明刀明枪,可比李大坏笑里藏刀好对付。”孟有田不服气地辩解道。
有田娘无声地叹了口气,自己这个儿子呀,一条道走到黑的倔种,若是不答应他,说不定又偷偷地扛枪进山了。没办法,孩子大了,管不住了。
小米红薯稀饭,咸萝卜,饭菜很简单,令孟有田有些不太适应。他转念一想,也便释然了。穷人家的日子就是这样,虽说窖里还有野物,但天天都吃,一下子都吃光,显然不是穷人所考虑的。
“那个,紫鹃今天来了。”有田娘停下筷子,试探着说道。
“嗯,我看见了,还和她打了招呼呢!”孟有田很随意地回答道。
有田娘犹豫了一下,继续说道:“她家想请你去当领工,宋先生对长工还算不错,家里又没个顶门立户的,你看——”
孟有田停下筷子,微皱眉头,若有所思的样子。
“娘知道你心气高,可打猎有危险,也毕竟不是长远的事儿。你爹不就是——”有田娘劝说着,想起了伤心事,不禁抹了抹眼角。
“娘。”孟有田轻轻吐出一口长气,说道:“我去宋家当领工,您别伤心难过了。”
有田娘眨了眨眼睛,有些不太敢相信儿子这么容易就答应下来,去年她可是磨破了嘴皮子,孟有田也不同意的。
孟有田自然不是原来的孟有田了,思维和想法,以及脾气禀性都有了脱胎换骨的变化,只是没经历过事情,别人还没明显地看出来而已。
“婶子,要不让俺和有田哥进山好了。”阿秀在旁插嘴道:“在您家白吃白住,俺这心里——”
“不行,不行。”孟有田将头摇得象拔浪鼓,“我能找到帮手,你也不用过意不去,在家陪着娘就行了。”
“有田哥,你说过的,要教俺打猎,俺也有力气,能拉动那木架子,帮你多驮些东西也好呢!”孟有田家的情况她都看在了眼里,不出把力,她真是过意不去,也不能心安理得地住下来。
有田娘瞅瞅阿秀,又看看儿子,不由得心中一动,抿了抿嘴,露出一丝笑意,说道:“这事儿呀,以后再说,咱先吃饭吧!”
误会便是这样产生的,各人有各人的想法,但想法却又是依着错误的判断和猜测。
阿秀以为孟有田的相好是紫鹃,而且在孟有田家里住着心里不安,才自告奋勇跟孟有田去山里打猎,为这个穷家出一份力;而有田娘却以为阿秀对自己的儿子有了意思,这么关心,不避嫌,也难免她这么想。虽然紫鹃是个好姑娘,但家庭的贫富差距,再加上孟有田的跛脚,有田娘并不觉得他俩能有什么。阿秀呢,无依无靠,又住在自己家里,日子长了,变成自己的儿媳妇,倒也不是什么意外的事情。
嗯,嗯,有田要进山打猎,就让阿秀跟着,两个年轻人常相处,容易产生感情。儿子十七了,阿秀也十六了,年岁正合适。有田娘吃着饭,想着好事,瞅瞅儿子,再看看阿秀,越看越般配,越看越心喜,脸上的笑容便想忍也忍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