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翔瞧出朱瑜的那一点点的敌视,不知自己无故躺着中枪,觉得莫名其妙。既然这个朱瑜不愿意跟他往来,他也不去贴那冷屁股。
秦吟雪喜欢与李翔聊一些关于历史的话题。这算是天性使然,她对于诗词歌赋不感兴趣,对于兵法韬略,国家大事却是情有独钟。故而从未跟李翔谈论过诗词歌赋上的事情,也是因为如此,到现在为止,李翔这个对古代文学一窍不通的假道士书生,没有露馅。
因为他们都崇拜岳飞,一路上由岳飞这里历史人物,牵引到古代历史。
历史人物的事迹能够牵扯到背后的军事政治,这些都是秦吟雪感兴趣的。
李翔作为穿越者,除了自身学习的数理化,最擅长的就是历史了。尤其是那些历史上出名的,惹争议的人物。贴吧里,论坛上,对于他们的争论,那是详细到了极致,几乎把古人所作的每一件事都拿来解破。不管是对是错,都有各自的道理。
李翔常常看的津津有味,大涨见识,兴致来的时候,还会与意见不服的争论几个小时,甚至为了证明自己的对的,认真的查询史络,将那个时代所有的史料集合起来。内容远比这个时代流传的书籍丰富,知道的自然更加详细,见解更加独特。
故而关于历史的认识,李翔要胜秦吟雪许多。以致秦吟雪对于李翔的学识,那是非常佩服的。
如今聚在一处,两人果不其然的又说了起来。
秦吟雪聊到隋唐之事,说到了隋文帝杨坚。秦吟雪道:“文帝杨坚节俭克己,在位仅仅十二年,隋朝的官仓府库就全都装满了钱粮布帛,入多于出,着实了得。”
李翔摇头笑道:“这秦姑娘就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了。文帝开创科举,结束了继魏晋南北朝以来数百年大分裂的局面,确实伟大,完全可比秦皇汉武唐宗宋祖。但说他治世如何高明,我却不以为然。回忆汉朝,汉武帝即位时期,也是这番景象,国库充实,以致穿钱的绳索都腐烂于库。隋朝在各地都兴建了无数大库房,所存物资比汉武帝时候还要多出许多。府库的充实,达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但有一个问题,不知秦姑娘怀疑过没有,汉朝经过数代明君,发展了八十年,才有如此景象,而唐朝经过五十年的发展,到开元盛世,才堪堪与隋朝相比。隋朝只是十二年,物质经济更胜汉朝唐朝,超越前代并不稀奇,可连后代都比不上,这未免不符合生产力发展的规律吧。”
秦吟雪有些不服,道:“那问题出在哪里?”
李翔道:“答案就在《隋书》里,都说文帝时期税收不高,其实不然。他沿袭了北周的恶习,以古代度量衡三升当一升,一直到大业年间才恢复,也就是说杨坚赋税的数量没有加,但是收税用的工具度量衡是三变一,等于将税率提升了三倍。”
秦吟雪一怔,记起了《隋书律历》却有这段记载“开皇以古斗三升为一升,大业初,依复古斗。”
李翔接着道:“这只是杨坚敛财手段之一,其二是义仓。义仓是隋文帝时期的一个伟大的制度,即是让百姓每户每年秋收时拿出一石以下的粮食,储存到隋朝的仓库里,等到闹了自然灾害拿出来救急。这是非常高明的制度,只是遇上了一个抠门的皇帝。除了开皇五年,义仓出了几次钱财以外,以后只见百姓每年不断地交钱粮,天灾一个接着一个的犯,可就是领不到半分钱的赔偿金。到了后来,杨坚更是直接下诏收税了,公然把义仓当做了敛财的手段。这个我记得在《资治通鉴》中有过类似的记载,说他‘惜库不惜民’,宁愿百姓饿死,也不开仓赈灾。”
“不过嘛,隋文帝统治下的百姓穷虽然穷了点,可穷得踏实。毕竟比起前朝的动辄服兵役打仗去死人,能安安稳稳在田里耕作,这已经是一种极大的福分了,所以官府税收重一些也无所谓。隋文帝也毕竟是一代明君,在晚年他自己也认识到了这一点,临死留下了遗诏,说明了隋朝虽富,但四海百姓,衣食不丰。希望后人能够体恤百姓,休养生息,不得劳人。这个时候的隋朝,是标准的国富民穷。如果说汉武帝时期,汉朝是鹏程万里的雄鹰,那隋朝就像是一只拥有最纯正血统的小鹰。只要小鹰成长起来,腾飞万里,轻而易举。”
“这个时候的隋朝需要的是致力发展的文景,而不是雄心万丈的汉武。可偏偏杨广不甘心做文景,他要当汉武要成就千秋伟业,要做中华的千古圣君。但是小鹰就算血统在存正,也无法如雄鹰一般。汉朝国富民强,就算禁得起折腾,也是天下人口锐减的结局。隋朝根基本就不如汉朝,可偏偏杨广比汉武帝更能折腾十倍,在他奋斗的八年里,前后数千万人次的人力被他用政令和军队驱赶着剥离了赖以谋生的土地,其中近一半的人都再没能看到自己的故乡。为了逃避如此可怖的徭役,青壮农民甚至竞相自残,用砍掉自己的手脚来逃避徭役,还管这个叫‘福手’、‘福脚’。”
李翔接着道:“隋朝的快速没落,并非没有道理,由此亦可看出,唯有民富,国方能强大持久。若隋文帝能够早日意识到问题所在,若杨广能够如文景一样,休养生息,相信以当时的人口,隋朝不难再现汉武之风,也不至于弄得天下大乱,叛乱四起,二世而亡。”
秦吟雪双眼异彩连连,李翔这番精辟的言论又是她从未考虑过的,叹服道:“李公子博古通今,今日又让吟雪大开眼见了。”
李翔被赞的有些不好意思了,他上述说的,除了小部分是他自己的观点,绝大多数都是网上众人讨论出来的结果。
李翔、秦吟雪一人一句,聊得不亦乐乎。
完全沉浸于两人世界,将朱瑜、秦卓铭丢在一旁了。
朱瑜急得满头大汗,比起文学,满清更加重视老本行骑射。他父亲这条满清忠狗,为了媚上着重抓他骑射箭术,对于历史上的人物一窍不通,若不是今日听两人说起,他还不知道隋文帝叫杨坚呢,根本插不上嘴,但见心爱的女子与别的男人笑谈无间,心底又恨又怒。
秦卓铭那机灵的小眼睛在李翔与秦吟雪身上来回转悠,古灵精怪的莫名笑了起来。
朱瑜安奈不住,咳了一声,吸引了注意后,高声道:“李兄果然是才高八斗,在下欣赏的很。古有六艺,李兄在文学上如此了得,御射绝技,想必也有极高的造诣,不若择个吉日良辰,大家切磋切磋,让我领教一下。”
李翔听他表面虽是客气,实则语含讽刺激将。若不应下,下一句必然笑自己是个一无是处的书生,若是应诺,则中了他的诡计。他敢这么说,想必在骑射上有不熟的造诣,能够在自己的长处方面好好的羞辱自己。
李翔终究是少年心性,面对这种挑衅,无故的敌视,做不到无动于衷,欣然道:“朱兄既然相邀,敢不从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