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莹身形一顿,一脚抽射,球应声入网,贯入“风流眼”,场上场外,立即欢声雷动,大内球队先拔一筹。
弘一气得嘴歪眼斜,瞪着马桥道:“你他娘的到底混哪边的?怎么把球传给了那小娘们儿?”
马桥刚才鬼使神差,被人家小美人一瞪,下意识地就把球传过去了,这时也是懊悔不已,吱吱唔唔说不出话来。弘六冲过来,骂道:“你个混蛋加三级,揍他!”一帮大和尚一拥而上,按住马桥就是一顿拳打脚踢。
马桥抱着脑袋蹲在地上,唉唉直叫地道:“不就是一个球么,让给她有什么了不起的。”
弘一听了也是火冒三丈,当下一撸袖子,也加入了群殴的战团。
那些宫娥女卫见了,一个个捂着嘴直笑。
场边,太平公主见了这般情景,也不禁莞尔,对上官婉儿道:“薛怀义惯会胡闹,如今又别出心裁,想参加上元蹴鞠大赛,就凭他手下这么一班货色么?”说着,不禁轻轻摇头。
上官婉儿道:“令月,他们或者不是个个高手,可是其中不乏高人呢。你瞧那个粗壮的大汉,蹴鞠功夫纵然比你我稍逊,却也不差几分,至于另一个……”
上官婉儿的目光盯在杨帆身上,轻轻地道:“那个小和尚,恐怕比你我还要高明几分。”
“哦?”
太平公主本来心情不好,没有太过注意比赛的过程,直到因为马桥自动让球,受到己方队员殴打。这才引起了她的主意,这时听了上官婉儿的话,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目光正落在杨帆身上。
杨帆如今剃了光头,穿着僧衣,与那日锦衣小帽的模样大有不同,但眉眼五官宛然,上官婉儿最先注意到了他高超的球技。却没认出这个和尚就是当日那个锦衣小帽的男人,而太平公主则不然,因为杨帆的气质神韵给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所以只看了一眼,她就认出了这个人。
是他!他怎么做了和尚?
太平公主惊咦了一声,上官婉儿诧异地看了她一眼,问道:“怎么?”
太平公主摇摇头,目不转晴地盯着杨帆。上官婉儿有些奇怪。忍不住认真地看了杨帆几眼,这一眼,隐隐约约,竟也生出眼熟的感觉。
比赛在继续,太平公主不再像刚才一样有一搭无一搭地观战了,她很认真地看着,看了许久,忍不住对上官婉儿道:“他的蹴鞠之术,果然要比你我还要高明些。”
上官婉儿道:“你看,他比小蛮如何?”
太平公主认真地看了一会儿。缓缓地道:“如今,与小蛮不相上下。来日上元节时,若他果然参赛,当比小蛮技高一筹。”
上官婉儿蹙眉道:“怎么会?蹴鞠练到这种境界,再想更进一步,已是难如登天,你如何可以确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他就能超过小蛮?”
太平公主微微一笑,道:“很简单,因为此人并不熟悉蹴鞠。他还没有完全发挥出自己的实力。”
上官婉儿吃惊地道:“如此高妙的球技,你居然说他不会蹴鞠?”
太平公主没有答她这句话,而是微微蹙起黛眉,疑惑地道:“奇怪,他的马球打得出神入化,却不会骑马。球在他的脚下就像活了一样,而他对蹴鞠似乎还不是非常熟练。那他这球技,究竟是在哪儿练的?这个人……真是有趣!”
这场蹴鞠结束了,大内的宫娥女卫们进了七个球。而白马寺众和尚累得跟孙子似的,却也只输了一个球,得六分!当然,这只是普通的较量,只是一节比赛,而正式的比赛可不只一节,看和尚们的模样,如果再比一节,怕是大多数人根本跑不动了。
另外,大内队也未尽出高手,
太平公主和上官婉儿未下场,谢沐雯就是大内队的第一高手,她采用了以中驷对上驷的手段,让高莹和兰益清盯紧了杨帆,自己则敌对楚狂歌,七球之中她独进五球。
在这场比赛中,杨帆遇到了真正的高手,他的球技和对蹴鞠技巧、规则的掌握也越来越熟练、,越来越灵活,到后来,高莹和兰益清已根本拦不住他,杨帆连连进球,比分紧追谢小蛮,两人正式交锋的机会虽不多,整个赛场实际上却成了他们两个人的较量。
到后来,谢沐雯不得不亲自来对付他,而楚狂歌和弘一、弘六等几个善于蹴鞠的人在对方第一主力被杨帆牵制住的情况下又进了一球,最后仅以一球之差惜败。
宫娥们觉得没有大比分超过白马寺队,心中很是不服,本来嘛,她们还有许多第一流的蹴鞠高手没有入场呢,比如太平公主和上官待诏。要不然,她们相信至少能超这群秃驴十个球。
而白马寺的这帮和尚也大是不忿,只输了一个球啊!如果马桥没有昏头昏脑,主动把球送给那个撅嘴小美人儿,那不就打和了?
于是乎,球赛刚刚结束,宫娥们欢喜跳跃,太监们也扯着公鸭嗓子欢呼的当口,众参赛和尚与观战和尚一拥而上,将马桥围了起来,又是一通拳打脚踢。可怜马桥刚才为了赎罪,驴一般满场撒欢,跑得气喘吁吁,连逃跑的力气都没有了。
好在这些泼皮无赖对外虽然没轻没重,对自己人倒还知道手下留情,再加上他们情知马桥与首座关系甚好,所以下手并不重。
杨帆见他们打的并不重,便也不去理会,马桥这个夯货,看见漂亮女人就走不动道儿,前番差点儿因为女色而送命,如今还不悔改,比赛时竟然这般昏头昏脑,也是该受些教训了。
比赛虽然结束,太平公主依然盯着杨帆。她看见杨帆迈着悠闲的步子走到场边,与旁边那个纹身的壮汉说笑着,撩起衣襟擦着额头的汗水,他一笑时,便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太平公主心神一阵恍惚,脑海中忽然浮现出另一个英俊男子的身影,与眼前的杨帆悄然重合在一起。
那个人,那时候也是这般年轻,穿着一身与杨帆的武服相似的箭袖,他爽朗地笑着,拾起衣襟擦汗,与几个好友有说有笑地从看台前走过,一脸的阳光,映着他的笑,是那般灿烂。同许多偷偷摸摸瞟着台上的皇帝和皇后,有意做出威武姿态的少年相比,他的步伐显得那么从容、那么随意,可是随意中却又透着潇洒、透着飘逸。
当时父皇的头痛病又犯了,正在隐隐作痛,他扶着头,用食指轻轻地按揉着眉心,母后则在扫视着台下所有刚刚结束比赛的权贵子弟。那一天,是母后为了给她挑选佳婿而特意举办的一场蹴鞠大赛。
她那时还很年轻,很活泼,也很直率、很大胆。她看见了他的笑,少女的一颗芳心便一阵恍惚,仿佛被天上的阳光晃花了眼睛,她几乎想都没想,就伸出手,指向那个从台前悠然而过的少年。
她的心像小鹿般在胸口乱撞,声音微微带些羞涩的颤抖,但她的声音很大,以致当她说出口时,把她自己也吓了一跳,她大声道:“就是他!阿娘!女儿想要他做我的驸马!”
这一声喊,仿佛则天门上的晨钟,从台上轰然传开,荡漾在她的心尖,让那心尖好一阵抖颤。太平公主的眸子浮上了一层泪光,她眨了眨眼睛,眨去眼中的雾气,沉声道:“把那少年,给我唤来!”
她的纤纤玉指,所指向的,正是刚从别人手中接过袈裟,正与人谈笑着披上袈裟的杨帆。上官婉儿微微有些诧异地瞟了她一眼,眸中的波光潋滟了一下,却没有说话。
杨帆被一个宫娥引到了太平公主面前,太平公主并没有大剌剌地坐在那儿等他过来,她已先杨帆一步走出屏帐,站到赛场边上,那种踌躇中带些迫切的模样,仿佛一个初会情郎的少女,上官婉儿对她的忘形更加惊讶了。
杨帆知道,如果被太平公主看到了他,或者会产生疑问,甚而把他叫到面前问个清楚,他心中并不担心。太平公主虽是公主中的公主,大唐帝国最受天后宠爱的女人,却未曾听说过她有什么飞扬跋扈的行为。
再者,薛怀义可是大唐帝国里最受天后宠爱的男人,以薛怀义喜欢护短的个性,如果这位公主真的有心找他麻烦,薛怀义也能替他出头。所以杨帆心中甚是坦然,他走到太平公主面前,从容一礼,恭声道:“小僧弘十七,见过公主。”
说着,杨帆飞快地溜了上官婉儿一眼,把她的模样深深地铭记在心中。上官婉儿正好奇地看着他,被他看了这一眼,心尖儿竟然一颤。
那种眼神儿,看似只是随意的一瞥,可是上官婉儿的感觉却截然不同,被他看这一眼,上官婉儿竟然有种小白兔被大灰狼盯住的感觉,很危险、很可怕。她是上官待诏,天后之下第一人,什么时候怕过人来?
上官婉儿只当这是自己的心理作用,有些气恼于自己竟然有些畏惧一个小和尚的目光,于是把胸挺了挺,目光勇敢地迎回去,而杨帆却早已收敛了目光,让她的反击落在了空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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