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又是野菜粥?苍天啊,大地啊,你就让本大人吃一顿干饭吧,喝了十几天的野菜粥了,再喝下去本大人就要变野菜粥了!”
抱着脑袋痛苦的哀嚎了许久,咱们的杨长史终于还是无可奈何的拿起勺子,愁眉苦脸的开吃诅咒过无数次的野菜麦粥,也是到了这个时候,之前一直垂头丧气听杨长史抱怨的李郎才开口,好奇的向杨长史说道:“大人,杨车骑他们是不是要撤离洛阳了?车骑将军有没有对大人你露口风?”
“撤离洛阳?漏什么口风?”杨长史停住汤勺疑惑问道。
“没有?” 李郎一楞,忙道:“我们的随行士兵来报,他们刚才在洛阳城里闲逛时,发现杨车骑和韩征东的队伍都在把辎重装车,天子小宫那边,也在开始把符册典籍和御用之物装车,我们的士卒都怀疑这是天子和杨车骑准备撤离洛阳的征兆,所以请小人向大人你打听消息,弟兄们都在盼着早些回徐州……。”
李郎的话还没有说完,咱们杨长史已经扔下了汤勺跳了起来,一边连滚带爬的冲出帐篷,一边大声呼喝,“我直接去问杨奉,把野菜粥给我收好,上次本大王出帐拉个肚子,王五那个狗rì的就敢偷本大王的野菜粥吃,这次他再敢偷吃,直接给本大王打五十军棍!”李郎恭敬答应,可是杨长史前脚刚出帐后,李郎却又把汤勺伸进杨长史的粥桶里。专挑火腿丝吃了起来。
急匆匆的赶到了杨奉大营,杨奉营中的军士确实在把辎重装车。似乎真有撤离洛阳的打算,没有接到任何通知的杨长史心中暗怒。赶紧向营门士兵提出求见。不过还好,杨奉还是很痛快的同意接见了杨长史,而当杨长史进到杨奉大帐时,不仅韩暹和董承正在杨奉帐内,刚回归汉廷没有几天的贾诩也正在帐中。
“杨左丞来得正好,奉还正打算派人去知会于你。”杨奉主动说道:“请左丞做好准备。鉴于洛阳形势危急,明天一早,我们就将撤离洛阳前往河内,然后等袁本初有了消息。就马上从河内撤往冀州。这是刚决定不久的计划,撤军的准备又是千头万绪,所以还没来得及知会左丞,左丞勿怪,奉真不是故意不知会杨左丞你。”
“终于不用喝野菜粥了!”杨长史大喜过望,这才明白自己是误会杨奉,忙又道:“车骑将军下定决心了?之前在下几次劝你尽早放弃洛阳撤往河内,车骑将军都没有同意,今天怎么又突然敲定了撤兵计划?”
“不撤不行了。”杨奉无奈的摇头,答道:“我军斥候探到消息。曹贼已经撤回了派往梁县的偏师,主力队伍也开始了北渡黄河,文和先生认定,这必然是曹贼为了诱使李傕郭汜强攻洛阳而做出的调整,同时曹贼也很可能与李郭二贼达成了秘密协议,任由李郭攻打洛阳。而我军如果不尽快撤离洛阳,李傕郭汜二贼一旦展开攻城,曹贼也封锁了河内道路,那么我军别说护送天子移驾冀州了。就是想撤出洛阳恐怕都难。”
“好,好,尽早撤出洛阳就好。”做梦都想离开洛阳这个鬼地方的杨长史眉花眼笑,但稍一思索后,杨长史又担心的说道:“可是杨车骑,谷县与洛阳近在咫尺,我们放弃洛阳撤往河内,李郭二贼如果出兵追杀怎么办?北渡黄河可不是闹着玩的,一旦在渡河时被李郭二贼追上,那军队可就是前后不能接应了。”
“这个无妨,文和先生已经定下了妙计,今天晚上准备给李郭二贼来一个狠的,让他们明天无力追杀。”杨奉答道。
“今天晚上就给李郭二贼来一招狠的?这么自信?”杨长史并不是十分服气贾诩,偷看贾诩神情,发现贾诩脸上尽是微笑,似乎十分轻松,杨长史心中不由又嘀咕了一句,“狂夫,狂妄得得简直和陶应小jiān贼有得一比!”
书中说明,咱们的贾老毒物当然不是拿自己的一世jiān名乱开玩笑,而是真的给杨奉、韩暹和董承等人制定了一个靠谱的偷袭计划,利用李傕郭汜两位老大对杨奉等人死活不敢出城作战的轻敌心理,也利用李傕郭汜与曹老大停战言和后的放松心理,突然出兵劫营出奇制胜。同时熟悉李傕郭汜大营情况的贾诩还建议杨奉首先偷袭李郭联军的敢死军营地——别看敢死军这个名字很牛叉,其实这支队伍全是李傕郭汜在弘农拉来的民兵,战斗力最弱也最缺乏战场经验,先对这支菜鸟队伍下手不仅把握最大,同时还可以利用败兵免费打前锋,冲乱李傕郭汜联军的jīng锐主力队伍。
再顺便说一句,贾老毒物这么做也不是没有自己的个人考虑,首先第一点就是贾老毒物是刚从李傕郭汜那边叛变过来,绝不能给李傕郭汜全力追杀杨奉队伍的机会,第二嘛,贾老毒物也希望把汉献帝保护过河,关键时刻,汉献帝自然也就是贾老毒物的保命法宝,晋身阶梯,所以不管贾老毒物愿不愿意,也非得给杨奉韩暹等人用心出谋划策一次了。
言归正传,虽然心里并不是很信服贾诩的计划,能够迅速离开洛阳这个只有野菜粥可喝的鬼地方,咱们的杨长史还是很兴奋的,正打算与杨奉拱手告辞回去收拾行礼,但是话到嘴边,咱们的杨长史却又心中一动,赶紧又问道:“杨车骑勿怪,在下再请问将军一句,我们从那个渡口渡河?又走那条路到冀州?”
“杨左丞问这做什么?”杨奉有些奇怪一向老实的杨长史忽然关心起军情大事,不过看在杨长史对自己还算不错的份上。杨奉还是如实答道:“从平yīn渡河北上,走官道先到轵县。然后再到冀州。”
“走平yīn渡河?”杨长史哭丧起了脸,试探着说道:“杨车骑。改为走平县渡河行不行?先到河阳,然后再到轵县转上官道?”
“为什么?”杨奉脸sè有些古怪,那边贾诩也是眉毛一扬,开始对杨长史的行为产生疑心,然而杨长史回答却让杨奉和贾诩差点吐血——咱们杨长史羞答答的说道:“在下在温县有一个学生,他家的位置在温县西南。离河阳很近,在下想顺便去探望他一下。”
“杨左丞……,拜托你别胡闹了好不好?”杨奉花了许多力气才压下胸中怒火,怒道:“为了你探望学生。就要修改进兵路线?杨左丞可知道,为了方便我军渡河北上,张雅叔已经在平yīn渡口修建了浮桥,还留有军队保护接应,改走平县渡河,你叫张雅叔重新为你在平县渡口修一座浮桥?!”
到好学生阿异家里混吃混喝的希望落空,杨长史也只好讪讪的告辞回去准备撤退了,看着杨长史点头哈腰离去的背影,贾诩不禁面sè也逐渐古怪了起来,心中暗道:“这个杨仲明。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平时里看上去,好象除了阿谀谄媚拍马屁,其他什么都不会,可是到了关键时刻,却又是什么都明白,甚至就连……,看不懂,真是看不懂!能够任用如此高明之士的陶应使君,肯定就更不简单了。”
贾老毒物对敌人心理的揣摩还真不是盖的。当天夜里,当杨奉韩暹派出jīng兵劫营时,刚刚与曹老大秘密言和停战的李傕郭汜两位老大果然严重疏于防范,徐晃和胡才率领的杨韩联军很轻松就摸到了李郭联军的大营边上,又轻而易举的杀进了敢死军的营地,李傕郭汜两位强征来的敢死军彻底大乱,为了活命疯狂逃向李郭联军的主力大营寻求庇护,自相践踏,死者无数,徐皇和胡才则驱逐着败兵为前锋,在李傕郭汜营中到处杀人放火,李傕郭汜联军大败,甚至就连郭chūn都被徐晃一斧斩于马下,最后还是武艺不错的李傕郭汜亲自率军出马,这才勉强挡住徐晃胡才避免了全面溃败,不过当徐晃胡才收兵回城时,士气本来就不高的李傕郭汜联军已然散去近半,无数士卒乘乱逃亡,李傕郭汜无奈,也只得赶紧派军捕拿逃兵,收拾营寨整理队伍。
乘着李傕郭汜两位老大善后的天赐良机,第二天清晨,洛阳城里的杨奉韩暹队伍乘机保护着汉献帝开始胜利大逃亡了,韩暹率军开路,董承率军护驾,杨奉亲自率军殿后,总共大概八千人余人的队伍以最快速度北上,快马加鞭的赶往平yīn抢渡黄河。同时值得一提的是,咱们的杨长史借口帮忙护驾,领着徐州使节团始终混在最得重兵保护的中军队伍之中,然而让杨长史意外的是,大名鼎鼎贾诩贾文和先生竟然已经抢先守在了汉献帝身边,还始终陪伴在汉献帝左右,得到的保护也自然比杨长史更多,弄得咱们的杨长史是唏嘘万分,“果然是名不虚传啊,居然比我更怕死啊。”
因为没有料到杨奉军刚打了胜仗就马上逃出洛阳,李傕郭汜两位老大对此的反应当然是措手不及,又刚刚吃了败仗队伍溃散严重,好不容易才组织起了大约一万五千的兵力前来追击,还直到孟津一带才追上杨奉的后军。见李傕郭汜追来,杨奉也没有犹豫,马上就率军回头死战,拼死挡住李傕郭汜追兵,前方的韩暹和董承则乘机在张扬队伍的接应下抢渡黄河,咱们的杨长史也靠着随行的徐州士兵拼死保护,在混乱中经浮桥渡过了黄河,踏上了相对安全的黄河北岸——杨长史队伍里的丹阳流氓兵可不是吃素的,在渡河时为了给杨长史开路,至少把二三十名朝廷官员和友军士兵推下了黄河!
李傕和郭汜两位老大到底兵多将广,差不多是在杨长史踏上北岸的同时,就有一支分兵已经追杀到了黄河渡口,未及渡河的士兵和官员宫人哭喊震天,争相渡河互相拥挤,落水无数,李郭联军则乘机冲杀,逐渐逼近浮桥。见此情景,咱们的杨长史连眼皮都没有眨一下。马上就大吼道:“砍断浮桥!不能让贼军渡河!”
“砍断浮桥!不能让贼军渡河!”
异口同声和咱们杨长史同时喊出这句话的当然是文和先生,有些惊讶的看了一眼杨长史后。贾诩又转向旁边的汉献帝拱手说道:“陛下,请马上下旨砍断浮桥。绝不能让贼军渡河!不必担心杨车骑,微臣与杨车骑早有约定,若贼军追逼过紧,形势危急,只要陛下过河,便可将浮桥立即捣毁堵断追兵。杨车骑他们也会向下游转移,到平县渡口渡河,那里有我军早已秘密备好的渡船接应!”
听贾诩把话说到这一步了,早已是吓得面如土sè的汉献帝当然不再犹豫。马上就点头同意毁桥,心急如焚的杨长史也马上挥手下令,徐州队伍里的丹阳流氓兵更是立即扑上,刀砍斧劈很快就把浮桥的立柱劈断,浮桥也应声落水,浮桥上的董承军士兵和官员宫人号哭惨叫着摔落黄河,南岸来不及渡河的士兵官员更是嚎哭震天,场面凄惨得不忍卒读。
见此情景,汉献帝、董承、伏完和董昭等汉廷文武官员纷纷泪下,伏皇后更是在她兄长伏德的背上哭昏过去。咱们的杨长史却是长舒了一口气,脸上还露出了一些欣慰微笑,然而就在此时,杨长史又感觉好象有人在拍自己肩膀,回头看去时,却见站在自己身后之人却是大名鼎鼎的贾诩贾文和先生——还和杨长史一样脸上有些微笑。
“仲明先生,在下有一事不明,万望先生赐教。”贾诩很是诚恳的问道:“不知诩与杨车骑商议的退兵之策,先生是如何得知?平县渡口的隐秘退路。砍断浮桥的应急之策,这些先生是如何提前得知?”
“如何提前得知?”杨长史有些傻眼,喃喃道:“我不知道啊,我不知道你们在平县渡口还有一条隐秘退路,也不知道你们早就准备了要砍断浮桥啊?”
足智多谋的贾文和终于是难得疑惑一次了,打量了杨长史片刻,贾诩又试探着问道:“仲明先生,诩可是诚心求教,还望先生如实相告——先生昨rì借口探望学生,故意提到平县渡口,难道不是在告诉我等,你已经知道了平县渡口的准备了?”
“我真是去探望学生。”杨长史大声喊起冤来,道:“我有个叫阿异学生住在那里,我想顺路去探访于他,所以才建议你们改走平县渡口的。”
“藏得还真深,不过算了,不愿说就不说吧。”贾诩心里嘀咕,便也没有和杨长史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下去,只是又向杨长史低声问道:“诩再冒昧请教仲明先生,以先生之见,我们下一步该如何走?以仲明先生之能,想必早已猜到,潜伏在我们之中的曹军内jiān,肯定已经把我们北渡黄河的消息提前密报到了曹cāo面前,不出意外的话,曹cāo大军也该着手在我们的必经之路上布置埋伏了,不知先生认为,曹贼最有可能在何地伏击我等?”
“曹贼内jiān?!”杨长史脸sè又变了。
“仲明先生,同舟共济,同舟共济!”见咱们的杨长史一再装傻,贾诩涵养再好也有些生气了,低声道:“仲明先生,你我同舟共济共保天子,又何必一再欺瞒在下?天子刚决定遣使冀州,命令袁本初领兵南下接驾,曹cāo马上就计划腾出兵力,借口讨伐张扬北上河内,切断我军北上道路——若非内jiān通风报信,曹贼如何能有如此灵通的消息?”
“是啊?曹贼如何能有如此灵通的消息?”一语点醒梦中人,咱们的杨长史终于察觉事情不对了,而发现事情不对后,之前无意中发现几个小细节也迅速跃入杨长史脑海,紧接着,咱们的杨长史几乎是毫不迟疑的,马上就扭过头去,盯住了百官队伍里的其中一人!
顺着杨长史的目光看去,见杨长史目光炯炯的盯住了正议郎董昭董公仁,贾诩也是恍然大悟,点了点头,低声道:“果然也是他,不瞒先生,在下其实也在怀疑他了,因为在下从车骑将军和董国舅口中得知,当初力劝杨车骑、董国舅与曹cāo罢兵的人,也正是这位董议郎!不过先生万勿揭破,此人……。”
贾诩的话还没有说完,咱们早已决心投奔大袁三公的杨长史已经指着董昭大吼了起来,“李郎,王五,上!把董昭jiān贼拿下!马上拿下!”
“先生……。”本想给自己留一条后路的贾诩大惊,想要开口阻止已经晚了,杨长史的亲兵李郎和王五已经飞一般的扑了上去,三下五除二就把董昭按在了地上,祸从天降的董昭大惊失sè,大叫大喊的挣扎,正在痛哭流涕的文武百官也是一片大乱,之前首先的韩暹也急匆匆的过来,打听发生了什么事?
“好jiān贼!”咱们的杨长史也没有犹豫,冲到董昭面前抬腿就踢,一边踢一边骂,“狗贼!我就说嘛,洛阳城里的情况,曹cāo逆贼怎么会知道得如此之快?搞了半天,原来是你这jiān贼在其中搞鬼!”
听到杨长史这番话,做贼心虚的董昭当然是马上就瘫了,汉献帝和韩暹等人却是大吃一惊,一起追问杨长史所言何意,杨长史则指着董昭愤怒吼道:“你们问他,问他到底向曹贼出卖了多少我军机密?如果不是文和先生提醒,发现了你这个内jiān,前面不知道还有多少曹贼队伍在等着我们!”
“狗贼!”脾气暴躁的韩暹彻底暴怒了,一把揪着董昭提了起来,摇晃着吼道:“搞了半天,原来你这个jiān贼竟然是曹贼的内jiān!说,你到底把我们的机密出卖了多少给曹贼?”
董昭面如死灰,连否认的勇气都没有,只能是勉强把脸扭开,不敢再看韩暹暴怒的神情,见董昭不打自招,韩暹也没有犹豫,一把将董昭摔在地上,拔出刀来就是当头一刀,当场结果这个自带干粮的曹军内线!汉献帝等人个个战栗,既不敢开口阻止,也无比痛恨董昭的吃里爬外,引狼入室。
“文和先生,内jiān已经结果了,我们下一步怎么办?”
提起董昭的人头,咱们的杨长史兴高采烈的向贾诩问道,咱们贾老毒物则满脸无奈的看了杨长史一眼,答道:“按原计,先请天子到轵县容身,待杨车骑过渡河与我们会合后再商量下一步吧。”
说完了,贾诩又悄悄瞟了杨长史一眼,心中嘀咕,“这家伙是怎么发现我心向曹cāo的?竟然故意把我拖下水杀了董昭,断了我与曹孟德联络的渠道,也断了我投靠曹孟德的后路,狠!简直比我还狠!不过这家伙怎么拼命鼓动天子移驾冀州呢?天子移驾冀州,并不符合徐州的利益啊?”
想到这里,聪明得过了头的贾诩忽然心中一凛,暗道:“难道说,这家伙从一开始,就是想借曹孟德和李傕郭汜的手,逐步削弱天子身边的护驾队伍,把天子逼得无路可走,然后再鼓动天子……!如果真是这样,这家伙简直就太可怕了!心肠比我狠毒百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