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宣咬咬牙,抬起头来道:“不过下官有一门家传的箭法!极是神妙非常,若是大人想要修炼,下官愿意双手奉上!”
“家传箭法?”周昊一愣,没想到苏宣突然冒出这么一句来。
这家传武技,和军中武技的传承方式,大为不同。军中武技,只要有足够的军功,谁都能学。而家传武技,尤其是高深的家传武技,是每个武学世家的安身立命之本,非家族嫡系,根本就不会传与外人。
周昊与苏宣,其实只有两面之缘,可以说只是泛泛之交。若不是苏宣上次帮周昊选了厚土补天功,两人恐怕不会再有什么交集。
只是这等浅薄的交情,苏宣就要将家传的武技送给周昊,天下真有这等好事?
这武技虽然诱人,但恐怕也得付出极大的代价才能获得。想到这里,周昊顿时有些纠结了。
思考片刻之后,周昊便有了决定,一抱拳道:“苏执事,你的好意我周昊领了!但你我非亲非故,我岂能受此大恩?此事还是作罢吧!”
苏宣闻言,反而着急了,急忙道:“亲卫大人,下官家传的箭法,名叫七绝箭阵!想我苏家千百年来,正是靠此箭法称雄一方!若不是一百余年前家逢巨变,传到我这一辈只剩我一根独苗;而且下官的经脉,先天淤塞不通,根本无法修炼武技,否则也不会将此箭法,赠与大人!”
“可是!”
不等周昊说完,那苏宣又着急道:“大人,下官不求什么回报!只求大人有朝一日,能提携下官一番,下官就感激不及了!下官先天不足,无法走武道一途,只能在为官这一条路上,能走多远算多远。若是有机会成为一方大员,能重振苏家,下官也就算对得起列祖列宗了!”
“这我周昊不过是区区一名亲卫,无品无级,哪里资格提携苏执事呢?”
“话可不是这样说!十二不,十三铁卫个个都是大将军的心腹之人。只需大人您在大将军面前美言几句,下官恐怕都会前程一片光明!更何况大人您乃是少年英雄,上次只是初战,就已经斩首过百,将来定会有飞黄腾达、封侯拜将的一天,到时候,只需记得下官就成!”苏宣越说越激动,苍白得近乎病态的脸上,浮现出两片嫣红。一双眼睛里,更闪出无穷的热切来。
说起来,这苏宣对功名的狂热,也是被压抑得太久了。早在十几年前,苏宣还只有十一岁时,就已经考中秀才,早早地就被捧成少年天才,更承载起重振苏家门楣的重任。
可惜,接下来的十来年时间里,苏宣一直被孱弱的身体所困扰,连试举人不中,就连微薄的家底,也被折腾一空。无奈之下,只好投入军中,干起了看守藏书阁,这份即没有油水、又没有前途的闲差。
几年藏书阁看守下来,苏宣心中对功名的追求,非但没有被消磨殆尽,反而愈加热切起来。好不容易等到周昊这个大将军面前的红人出现,苏宣也不管周昊的大腿够不够粗,一门心思的就想要紧紧抱住。更拿出家传的箭法做为赌注,即是要赌自己的前程,也是要赌周昊的潜力!
苏宣现在的想法,恐怕和孙琦有些相似。眼下这周昊虽然刚刚投入军中,既无功名、也无权势,但却是一只绩优股、潜力股,现在趁早砸进血本,将来定能获得丰厚的回报!
看着苏宣满脸热切的表情,周昊心中一阵感叹,心道:这权利果真是个好东西!为了追逐权利,无数人即使赌上身家性命,也在所不惜!那怕只是为了赌一个明天的希望,也敢倾其所有!这苏宣无疑就是其中之一!
想到这里,周昊没有再犹豫,送到嘴边的肉,哪有不吃下去的道理!将来的事,将来再说,如果自己真有飞黄腾达的那一天,自己也定会将这份人情偿还上。
“既然这样那这箭法我就收下了!只是将来的事情,谁也说不清楚。说不定这次远征高丽,我就沙场殒命、马革裹尸了。若是那样,苏执事可别后悔!不过将来我周昊若是有扬眉吐气的那一天,定会将苏执事这份天大的人情还上!”
听到周昊的回答,苏宣顿时喜上眉梢,连忙道:“大人您鸿运当头、福星高照,此去高丽,定会一帆风顺、战功彪炳!区区倭寇,怎么可能威胁得到大人?”
周昊淡淡一笑道:“承你吉言!希望如此!”
接下来的事情就简单了。那七绝箭法,苏宣并没有带在身上,向孙琦告了半天假后,便领着周昊回家去取。
苏宣的家在龙襄城南门上,是一个龙蛇混杂的贫民窟。苏家除了苏宣,只有一个病得下不了床的老母亲。
而苏家更是只有三间破败的土坯房,完全可以用家徒四壁来形容。
其实苏家虽然早已败落多时,但传到苏宣的父亲那一代,家底基本还算小康。可苏父早亡,苏母染上了肺痨,苏宣更是一个天生经脉不通的半残废。家里没有了顶梁柱,只剩下两个药罐子,由不得苏家不沦落到一贫如洗的地步。也正因为如此,苏宣也不得不早早中断了学业,靠着微薄的执事俸禄,勉强度日。
这苏宣功利心极重,多半也是被这极端困顿的环境逼出来的。
而且苏宣这人还是个大孝子,母亲病重、常年下不来床,苏宣宁愿自己不吃不喝,也要给母亲问诊拿药,再加上没日没夜的悉心照顾,苏母这才勉强撑了这么多年,而且看上去精神头还不错。
周昊看着空荡荡、冷清清的苏家,心底不禁一阵唏嘘,心想双烽寨已经算是穷地方了,这苏家居然比自己家还更穷困!更没想到苏宣怎么说也是一个官吏,居然混得这样惨!
跟着苏宣走到里屋,周昊一眼就看见苏母坐在床头上,正在埋头做针线活。
周昊赶紧挤出一丝笑容,对坐在炕头的苏母道:“苏伯母好!”
苏母年纪不过四十来岁,容貌甚是端庄慈祥,两颊上透着病态的嫣红。虽然常年缠绵于病榻之上,但整个人仍然收拾得十分干净清爽。
“这位小哥是宣儿的同事吧?赶紧来这边坐下!宣儿,傻站着干什么?赶紧给客人倒茶水啊!”
“这位小哥贵姓?多大了?可曾婚配?!”
“我家宣儿身子弱,还胆小怕事得紧!周小哥你可得帮我多照看着点!”
苏母坐在炕头,热情的招呼周昊坐下,更拉着手问长问短,从来没有感受过母爱的他,心中不禁一暖,紧接着鼻翼又是一酸,连眼圈都微微红了。
和苏母拉了一会家常,周昊偷偷将自己全部的家当——那张仅剩的百两银票,偷偷放到了苏母的枕头底下,便向苏母告辞,出到了外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