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已经成了吗?”
此时,苏文弈在一帮人的簇拥下走了进来,就算离得较远,但是也注意到大箱子之中有点点润泽的光芒泛照了出来,自然让他误会了。
“苏兄。”高德全回头一看,发现是苏文弈之后,顿时笑容满面的招呼一声,然后十分自然的把朱大先生的笔记塞到口袋之中收好,再上前伸手相迎。
“高兄,辛苦你了。”苏文弈也是十分高兴,毕竟等了将近一年,终于等到了今天,真心不容易啊。
实际上烧毛瓷为苏老爷子祝寿这绝对是借口,毕竟苏老爷子的寿辰早过了。至于所谓的恢复毛瓷技术扩大再生产,在确认泥料枯竭之后,更是不靠谱的理由。
到了最后或许觉得也不需要理由了,反正苏文弈很希望得到一批毛瓷,甚至不惜工本,更同意了王观开出的“苛刻”条件……
这种情况下,就算再笨的人,也应该明白这批毛瓷对苏文弈很重要,肯定有大用。至于用在什么地方,那就是人家的机密了。
王观和高德全不会去打听,也没有打听的兴趣。反正只要烧好了东西,拿了属于自己的一份,那苏文弈爱干嘛就干嘛,何必多管闲事呢。就算他拿仿品当真品去卖,两人也不觉得奇怪,最多是鄙视一番,老死不相往来而已。
不过,现在大家都是合作伙伴,肯定是笑语晏晏,一团和气的模样。
与此同时。苏文弈也走到了大箱旁边,发现箱中的东西不是自己想象中的毛瓷,而是一堆青花瓷之后,自然有几分失望,但是注意到还有柴火升腾的窑口,却也释然了。昨天才送窑烧造,今天怎么可能就开窑取瓷。如果真是这样,他还要担心是不是出了什么意外呢。
想到这里,苏文弈也大方承认道:“看来是我误会了。还以为毛瓷已经烧好了呢。”
“苏兄不必着急,一切顺利的话,明天就可以看见成果了。”高德全自信笑道,窑火十分正常,没有任何的意外。如果之前是九成把握。那么现在上升到九成九,剩下的一分就是属于天灾人祸等不可抗拒的因素影响了。
受到高德全强烈的自信感染,苏文弈也完全抛开疑虑。当然询问了些烧瓷的情况,不过由于他也听不懂,反正知道一切正常就安心了,
“这些瓷器,是才出土的吧?”
就在这时。跟在苏文弈身后的人群之中,有一个专家模样的人,仔细打量大箱外面还没有干透的泥土,眼中露出了惊诧之色。
“岑兄好眼力。”
可能是和那人认识。或者那人的来头不小,反正高德全挺客气的,赞许道:“东西确实是才挖出来不久……”
“高兄好运气啊。”
岑专家忍不住惊羡道:“如果我没有看错,这应该是明代永宣时期的青花瓷。用的是进口料苏麻离青,所以青花的发色才会这样艳丽。呈宝石色泽。”
明明就是错了,还敢说没看错?俞飞白暗暗地撇嘴,在心里吐槽了句。
当然,也不能完全怪岑专家,毕竟他还没有上手细看,更不知道这是朱大先生的作品,那看错了也很正常。
“还好,还好。”
高德全打了个哈哈,准备含糊的混过去。
然而,听说这是明代的东西之后,苏文弈却来了几分兴致,好奇道:“永宣,是指永乐和宣德吧。听到在这个时间段的青花瓷品质最好,非常珍贵。”
“不仅是珍贵,更是传世珍宝。”
说话之间,岑专家也有些惊诧:“不过这些东西件件精美,数量又这么多,难道说高兄你挖到古代的御窑厂作坊了?”
“呵呵,运气,运气。”高德全没有正面回答,只是笑容满面的引手道:“大家也别都站着了,快到屋里喝茶。”
说罢高德全给王观和俞飞白使了个眼色,就热情的引领苏文弈等人到旁边的客厅稍坐,并且亲自烧水沏茶待客,谈笑风生,好不热闹。
与此同时,王观和俞飞白也趁机把一箱青花瓷搬到了别的地方,顺便打电话给钱老汇报他们的惊天大发现。
“真的?”
听到这事,钱老也难免有些惊喜交集,在再三确认之后,立即吩咐道:“了结毛瓷的事情之后,就让阿德带东西进京一趟……”
俞飞白连连点头,表示会如实转述。
不久之后,结束了通讯,俞飞白感叹道:“还是钱老比较淡定,换成了是我,估计会第一时间让人把东西拿过去呢。”
“所以呀,你不是钱老,没有他老人家的沉稳大气。”王观随口道,注意力却集中在一个瓷瓶上。在仔细观察之后,他也有几分明了:“难怪德叔说这些作品还没达到完美的地步,就算不看戳印,我也能够发现其中的破绽。”
“什么破绽?”俞飞白闻声,立即看了过来。
“主要是釉面的问题。”
王观示意道:“一般情况下,宣德年间的青花瓷,由于釉面肥厚滋润,光泽柔和不刺眼,多白中泛青,属于亮青釉。而且釉面不太平整,像橘子皮,又称为橘皮釉。另外在高倍放大镜中观察,甚至能够看见釉面充满了大大小小的气泡。”
“可以说,橘皮釉和气泡,那是宣德瓷的一大特征。宣德朝无论什么品种的瓷器,几乎都是这种釉面。然而这些仿品瓷器,无论是胎体,还是青花的发色都符合时代的特征,就是釉面明显不对,是一大破绽。”
此时,王观笑道:“或许朱大先生就是意识到这个问题,才会放弃这个窑口吧。”
“有道理。”
俞飞白想了想,觉得王观这个猜测比较靠谱,说不定就是事实呢。
“朱大先生……”
这个时候,俞飞白也有几分感叹:“想当年哪怕不能见于史册,但也是大家口耳相传,受人敬重被尊称为大先生的人物。可是今天,他的传人却沦为人人喊打的角色,还真是一种讽刺啊。”
“这正常,当年朱大先生的赝品,都是卖给清朝的达官贵人。想想杭州十日嘉定三屠,怎么坑他们都不为过。把他们坑得越惨,大家心里越高兴。可是现在坑的却是自己人,大家自然人人喊打。”王观轻笑道:“要是你被坑了,你打不打?”
“废话,我怎么可能打……”俞飞白杀气腾腾道:“我直接把他给灭了。”
在两人闲聊的时候,窑口中的柴火也逐渐熄灭了,也意味着烧造毛瓷的工序已经完成了十分之九,剩下的十分之一就是冷却了。
不要小看冷却这个步骤,降温的过程就是瓷器各项机能稳固的过程。如果不能自然冷却,却贸然把窑口打开,那么空气涌了进去,里头的瓷器估计会全部破裂。所以就算窑口熄火了,大家也要耐心的等待下去,至少要在明天才能够安全开窑。
反正这一晚上,按理来说应该给苏文弈等人接风洗尘的,可是大家也没有这样的心思,就随便吃了餐饭,连酒都没喝多少,就草草散宴了。这一夜,在大家看来,时间过得十分的缓慢,甚至还有人夜不能寐,闭着眼睛熬到了天亮。
好不容易天亮了,早早就有人来到窑口边上,打算第一时间开窑。然而把桩的师傅摸了摸窑壁,轻轻摇头否决了,表示还要继续等。
这一等,就是等到了中午,然后吃了午餐之后,又休息了三四个小时。反正就是冷却时间过了二十四小时,才在几个把桩师傅反复确认之后,终于一致同意可以开窑了。
刹时间,几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立即把窑门拆了,然后高德全亲自出马,小心翼翼的走到了窑口之中。不一会儿,在众人望眼欲穿的表情中,他轻快走了出来,手里捧着一个匣钵。
“怎么样?”
一瞬间,众人纷纷围了上来,只见在匣钵之中,正是烧造好的瓷器。这是一只小巧玲珑的碗,胎质洁白如雪,十分光滑细腻,在阳光下泛动玻璃般纯白脂光。尤其是碗上描绘的红梅纹饰,在玻璃白胎的衬托下,显得格外娇嫩,清新脱俗。
“好,太好了。”苏文弈小心翼翼把碗拿了起来,迎着阳光一看,只见轻巧的碗壁居然呈现半透明状,让他赞不绝口,喜上眉梢。
当然,具体好在哪里,苏文弈也说不上来,只是把小碗递给了岑专家,让他帮忙评点。
为什么强调岑专家是专家呢,因为他真的是专家。
这不是废话,而是切切实实的赞誉。反正据高德全爆料,岑专家早年就是瓷器鉴定师了,不过在九十年代的时候却迷上了毛瓷,然后就专攻毛瓷这一块。
十几二十年来,岑专家专心致志的研究毛瓷,对于毛瓷的掌故、工艺情况,甚至各种杯碗盘碟的分量在多少克之间,他都一清二楚。反正是不是毛瓷,他根本不用看,只是闭上眼睛上手一摸,就能判断得八九不离十。
这样的人,绝对就是真正的专家,也很人非常敬佩。
此时,岑专家接过了苏文弈递来的小碗,仔细的打量起来,又是掂量,又是摩挲,反复的研究许久之后,顿时惊叹起来:“巧夺天工,以假乱真……”(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