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绍钧立刻从床上爬起来,套好衣服将门打开,只看到男主人一脸的眼泪,急得站都站不稳,一看到宋绍钧便像是看到了救命稻草似的,一把搂住他的肩膀说:“跟我去找大夫,!”
被他的模样吓到了,莫小北也套上衣服跟过来,问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男主人擦掉脸上的眼泪,恳求道:“我请你先生帮我去请医生来,现在能不能请你去陪着我太太,她忽然很不舒服!”
说完用手指了指楼上的房间,然后失魂落魄地拖着宋绍钧,急匆匆地走了。
莫小北看到他们开着宋绍钧的车子缓缓地消失在小路的尽头,便慢慢走上楼去。
二楼的房间还亮着灯,幽暗地从门缝中露出来。
好大的雨声。
莫小北轻轻地推开门,穿过小客厅,向开着灯的房间走进去,。
一张铺着素净白色花纹的床单上,纤细的女主人躺在上面,她很痛,痛得满头大汗,紧闭着双眼,整个人不停地发抖,却始终不吭一声。
被吓坏了的莫小北连忙走过去,小声问她:“是不是很痛?这是怎么了?刚刚还好好好的,怎么现在会痛成这个样子?我能做什么?”
女主人睁开眼睛,在苍白的脸上用力挤出一个微笑,反倒伸出手轻轻地拍了拍莫小贝的手背,说:“我没事!不要担心!”
怎么可能没有事!手触到她的床单,已经被她的汗水打湿了,她拍在莫小北手上的手冷冰冰的。
已经完全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的莫小北双手颤抖地从她的床头把放在那里的两盒药拿过来,慌张地问:“你看哪一种是你能吃的!我拿给你吃好不好?”
女人用力地吞咽了一口口水,轻轻地摇摇头,已经苍白干裂的嘴唇轻轻的蠕动了一下,苦笑道:“这些药都帮不了我了!”
莫小北拼命地摇摇头。说:“不会的!你撑着点,他们去帮你找医生了,宋绍钧开车又快又稳,马上就会回来!你先睡一会儿,我就在这里陪你!或者,我去给你倒一杯水!”
她苦苦一笑,轻轻地摇头说:“我不能睡了,要是睡着了。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不!不能说这种话!你会好起来的!”莫小北觉得自己的鼻孔开始被牢牢地塞住了。眼泪好像马上就要滑落下来,为了不在她面前落下眼泪来,莫小北不得不用力在自己的大腿上狠狠地扭了一下,再用力咬住自己的嘴唇。
天啊!她该怎么办?有谁可以帮帮这个可怜的女人!宋绍钧怎么还不回来?
女主人的痛并没有因为莫小北的安慰而得到一丝减轻,不知道她承受了多大的痛,没有眼泪,。没有咒怨,甚至连一声呻吟都没有。
挂在她床头的钟忽然走得很慢很慢,就连过一秒钟都要让人等好长时间。
莫小北看到她越来越痛。几度都几乎要昏厥过去,也跟着慌了神,不知道该怎么做。不敢说话,不敢碰她,也不敢看钟里的秒针。
她伸出自己的手,莫小北这才看清楚,她实在是太瘦了。伸出来的手臂就像是一根枯柴,形容枯槁大概就是这个意思吧!
连忙赶过去问她:“是不是想要喝水?我去帮你倒!”
“谢谢你!”她真的太虚弱了,说话的时候声音也很小。
“我什么也没有做!什么忙也帮不了!”莫小北冲她摇摇头。
她轻轻地摇摇头,用力撑住自己的身体想要坐起来,却因为过于虚弱而没有成功,莫小北连忙将身后的一个垫子拿起来放在她的身后,用力将她从抱起来。
痛得更厉害了,她捂住自己的胸口,蜷缩成一团。
莫小北的眼泪立刻就落下来,直到泪珠溅到自己的手背上才意识到,生怕被她看到,连忙背过身来,将眼泪擦干净,又转回来看着她。
她缓过了一口气,才微笑着说:“谢谢你!我知道这一刻早晚会来,谢谢你们夫妇在今天来,让他不必一个人度过这样的日子!”
除了摇头,莫小北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什么,连忙端过来一杯温水,说:“不要想那么多!医生马上就来了!你们都还年轻,还有好长的路要走!你若是不放心他,就更要好起来!谁都不能像你那么好的陪着他,!”
“我知道自己的事!”女人十分艰难地笑了笑,苍白而毫无血色的脸上已被汗滴完全湿透了,真难想象,她为什么能够忍耐那种剧痛而悄无声息。
女人气若游丝地说:“你能不能帮我从柜子里把那个绿色的邮包拿出来?”
邮包里装的是一件浅藕色的连衣裙,还有一个化妆包。
连忙将这些东西放在她面前,看到了她脸上的微笑,说明她没有拿错。
这个痛得浑身都是汗的女人要求莫小北将这件镶嵌着很多亮片的前藕色连衣裙帮她换上,脱下她身上的纯白色的睡衣,看到她已经瘦得露出了一整排的肋骨,锁骨突出不再是性感而是恐怖,胸前的山峰已经扁平地垂着。
忍不住打了一个冷战。
莫小北几乎可以将她整个人抱起来,看到她浑身都是汗,便小心翼翼地将她放回床上,又给她盖上棉被,连跑带走地到卫生间找来一个盆,倒了些热水,帮她将身体擦了一遍,才慢慢地将那条浅藕色的连衣裙套在她的身上。
整个过程中,莫小北的双手一直在颤抖,尽管曾经跟死神擦肩而过,还开过一个不大不小的玩笑,可是从来没有一次,如此靠近死亡,那种毫无指望的死亡,所有的人都能够猜得出结局,却卑微得无能为力。
裙子太大了,可以装得下两个她,可是上面的尺码标注着已经是xs号。毫不费力地将拉链拉好,将她放回床上,才看到她已经将床单抓住了一个大洞,心中一阵寒凉,发现刚刚帮她擦好的身体上又是一身冷汗。
雨越来越大。
莫小北轻轻地拉开窗帘,朝着远处看,一片漆黑,宋绍钧还没有回来!怎么办?她好像越来越痛苦了。
她的头已经开始不经意地下垂,连忙将她慢慢放下来,让她平躺在床上,。
疼痛始终不愿意放过这个女人,在她的身体里越来越猖狂地肆虐开来,好像想要彻底将她骨瘦如柴的躯体吞噬一般,一刻不得消停。
莫小北咬咬牙,拿起桌上的药盒,说:“不管了,我们先吃一点止疼药!不能这么痛!”
她笑了笑。
就当做她答应了,连忙将盒子打开,只发现盒子里只有两个空空的药板,里面一粒药也没有,她孱弱地说:“这些药一个小时之前都已经全部在我的胃里了!”
吃惊不已,却不再说话,到底该怎么办?
她又笑了笑,干裂的嘴唇上露出一个小小的血珠,用力捂住自己的肚子,说:“请你再帮我打扮一下好吗?”她的眼神落在那个化妆包上。
莫小北绝对没有力气拒绝她。
从来不知道,化妆是一件这么困难的事情,手已经开始不受控制,尤其是可以如此真切地感受到她的痛苦。
蜜粉遮住了她蜡黄的脸色,莫小北轻轻地将酱紫色的眼影画在她深陷入眼眶的眼睛上,然后轻轻地为她涂上裸色的口红。
给她拿来镜子,看到镜中的自己,她显得有些担忧,半天才慢吞吞地问她:“我是不是很丑?”
莫小北摇摇头,说:“不!你很漂亮!”
“我相信你!你是个好人!”她的眼睛闪闪发光,笑着说:“再帮我涂些腮红吧!那样看来有些血色。”
腮红在她的脸颊上印开,莫小北的心也跟着印开,眼泪就忍不住大滴大滴地往下落,。
窗外终于响起了汽车的声音,莫小北连忙拉开窗帘,果然看到宋绍钧的车子开进来,一群人从车上下来,直奔她的卧房中来。
男人从门外就看到了盛装打扮的女人,开始不停地流泪,轻轻地坐在床边,看着病榻上的妻子。
这个男人是如此地无奈,他用力握紧了自己的拳头,却没有一丁点儿的办法能够减轻 她的痛苦。
女人终于等到了这一刻,她笑得十分香甜,躺在他的怀中,伸出手轻抚着他的脸颊,慢慢地说:“要好好照顾自己,要好好地活下去!我太累了!想睡一会儿!”
眼见她那么痛苦,割裂了他的心,他也没有办法再开口挽留他。
只能呆滞的轻轻拍着她的头,泣不成声,断断续续地说:“好好??????去。”
她终于闭上了自己的眼睛。
莫小北伏在宋绍钧的肩上,用力抽泣,一个生命如此脆弱,转眼间就消逝而去。
雨越下越大。
这就是真正的爱情吗?这就是真正的爱情。
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忍耐住常人难以忍受的剧痛只为不想让他感受到自己有多痛,满心想的也只是他,他有没有人陪伴,他不要看到丑陋的自己,他不要伤心,他要好好照顾自己,他要好好地活下去。
一个形容枯槁的女人用她孱弱的生命,迸发出最美丽、最纯粹的爱。
都说爱是付出,而真相是,在付出所有的那一刻也得到一切。(未完待续)</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