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名其妙收了个徒弟,这是吴悠始料未及的。
胡员外是个说好听叫坚持不懈,说白了就是死缠烂打,吴悠当场是婉拒直拒,但仍然阻止不了第二天他把钱送到吴悠家里的举动退回去加一倍再送过,如是再三,吴悠自己都不好意思,仿佛是为了加钱自己才故意不答应似的,只能应允了胡员外,但事先言明胡魁愿来便来,能学到什么他不负责也不保证,若哪天他们父子反悔,钱再收回去便是。
胡员外对此条件非常满意,连连称是,于是吴悠便从此多了个小尾巴。
“你爹最近在做什么?”有胡魁在也是好处的,至少吴悠可以从他那里知道不少本府的事情。
“去均州了,说是某位至交有宴,大概会逗留三四天,然后又要跟人结伴下房州。”胡魁耸了耸肩,饶有兴致的坐在栅栏上看吴悠跟丽娘剁猪草。
“哦。”吴悠点了点头,估计胡员外就是去跑官去了。老头子一旦确定目标,干劲儿还是很足的。
“对了,那个,你说,”胡魁有话要问,瞧着丽娘也在这里,便对吴悠挤眉弄眼,没想到一抬眼就被丽娘逮了个正着,于是严厉的质问,“你又要招他做什么。”
胡魁来了不过五六rì,就已经干过两次忽悠吴悠去看歌舞伎的事情了,只是他运气不好,每次刚怂恿成功,韩丽娘就跟背后灵一样的出现,阴森森的看着他,然后他就被支使着去干这种杂事了。
“你又不是我师娘,你不觉得你管的有点太多了。”胡魁也很是看不惯这个跟他年纪相仿的小丫头,先前还有些畏惧,现在常在吴家走动,知道了她在这家不尴不尬的地位之后,也开始对她大呼行了起来。
“你,”韩丽娘被他这句话一顶撞,然后少见的没有发怒,稍微有了点肉的小脸阴沉的垮下来,二话不说的弯着腰端起剁的高高的一盆猪草就走开了。
“哎,我今儿说话这么起效了?”胡魁坐在栅栏上张望,满脸的惊喜,“难道我的辩才又越发激ng进了?”
“连话都说不整,还辩才呢,辩你个大头鬼”吴悠把剩下的剁好,堆到角落里去,然后擦擦手没好气的看着胡魁,“你的论语看完了?没的话就赶快滚回去看书,要不然等你爹回来了我就说不收你这个徒弟,让他再把你锁到书斋去。”
“你们怎么啦,怎么一个两个的火气都这么大?”胡魁好奇的支愣个脑袋瞧着吴悠,像是看什么新鲜玩意儿。
他知道吴悠好脾气,恐吓多是口头说说,根本没有威慑力。
吴悠见着他死皮赖脸的样子,只能摇摇头,转身走出了房门。
就像是胡魁猜的那样,他跟丽娘之间,还是发生了点不小的事情。
李绩说田舍翁多收几斗米就想易妻,这话还真没说错。先前吴家家贫,所以韩家用丽娘来“赔礼”的时候,吴家两口子还是很乐意的。但是随着最近这段时间的折腾,不过月余时间,吴悠赚的加上胡员外送来的,吴家的钱第一次装满了个箱子,吴家两口子便有些打算了。
当然,吴老爹和吴氏都是厚道人,也做不出什么丧良心的事。他们最初的打算是既然有钱了,那就让吴悠和丽娘把婚礼办一办,这事情也就算完了,可是吴悠一听着却冒了身冷汗。先不说韩丽娘在他一醒来就气势汹汹的威胁他不许娶她这件事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心理阴影,就是娶未成年人这件事情他也接受不了啊。吴悠今年十九,韩丽娘才十四多点,人家就算好嫩妻也不至于嫩到这地步吧。
所以,当吴家两口子明示暗示的把亲事拿出来说时,吴悠立马义正言辞的就拒绝了。吴氏开始是震惊,然后开始一哭二闹,然后,以神速转移了视线,开始疯狂的找媒婆给吴悠说亲。
对于老娘这种可以迅速从低谷爬出的能力吴悠表示佩服以及欣慰,毕竟听着吴氏整天在那里假哭也是很痛苦的,但是对于老娘用一件不靠谱的事情代替另一件不靠谱的事情这种做法,他还是深感同情的。
想想这个时候的农村姑娘多是什么样子,他就一阵寒毛直竖。要跟着这样个女人过一辈子,那还不如娶了韩丽娘算了。
世界上所有的母亲都是觉得自己的儿子最好的,所以吴氏对着这媳妇儿的要求也挺苛刻的,吴悠本来觉得老娘不会得逞,倒也任由他去唱独角戏算了,可没想到自己“改邪归正”的传言会有那么大的威力,当然,钱也可能是个重要因素,总之吴悠现在算是领会了门槛都要被媒婆踩破了那是个什么概念。
要不是为了不撞到那些个涂脂抹粉说话夸张的媒婆们,他也不至于躲到这角落里来整猪草了。想他过来见到的几个女人,吴氏是本本分分的老实人,虽然年纪大了,但那脸绝对是干干净净正正常常的,而韩丽娘跟苏忆柳两个,都是小美人大美人,只有赏心悦目绝对不会让人做噩梦。吴悠开始还对着这里的女人挺好奇的,但当见识过那堆张着血盆大口咯乱笑的媒婆之后,他真对于女人这个词有了颠覆性的认识。
所以最近吴悠一直心情不大好,想着要怎么让母亲打消这个念头。他是不排斥娶老婆,但起码也能找个可以理解他的吧。
不过奇怪的是,韩丽娘最近的心情似乎也非常恶劣,似乎比他还不喜欢那些媒婆,这让吴悠稍感安慰,他真怕这小丫头为了脱身,联合老娘一起给他挑女人呢。
幸好幸好,哥的那些肉总算没白喂。
无视了一脸打听八卦的胡魁,吴悠慢慢从房后面绕过去,寻思自己要不要借机去城里头赘天,顺便找找商机做下一步打算,没想到却看到韩丽娘一个人正趴在后面的猪舍边看小猪。
这猪舍还是吴悠搭起来的,这个时候的人养猪还多是散养,白天放出去,晚上在睡觉前才赶回来关着。要是搁着后世,人们吃腻了肥肉想要尝尝什么纯天然绿色肉猪肉,倒可以这样养,但问题这个年代对于猪肉的需求远比后世粗糙多了,买肉都喜欢挑可以熬出猪肉的肥肉买,所以当然是猪膘越厚越好,所以吴悠直接把它们圈起来,一天让它们吃了睡睡了吃。
“丽娘,刚好你在这儿,那个我把钥匙给你,”吴悠看着她的背影,想着若是让她进去给自己拿点钱出来,免得自己自己到前门去又被某个媒婆冒风险被人抓住,所以兴高采烈的一拍她的背,“你帮我拿些钱出来,我,”
然后他的话顿住了,丽娘转过来的脸上布满了泪痕。
“你在做什么?”吴悠有些震惊的看着这丫头,“谁欺负你了?”
“没什么。你要我做什么?”她擦了擦脸上的泪痕,装作若无其事的对吴悠说道。
“乖,说谁欺负你了,哥给你出气。”吴悠拍了拍她的脑袋,温柔的安慰道,没想到韩丽娘却是一挥他的手,脸又拧到了一边。
“丫头你这是,”吴悠伸出了手去,想把她的脸扳过来,往rì两人也是这样打打闹闹习惯了,可没想到这次韩丽娘却不客气,直接一仰头就在吴悠手上狠狠的咬了一口。
“你属狗啊”吴悠疼的瞬间缩回来了,把手捂在怀里哼哼,“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我好心要给你排忧解难,你还这么对我。”
“你不是不要我了,要把我送回去么”韩丽娘咬着嘴唇,努力做出一副冷静的样子质问道,可明显看得出她的手都在颤抖。
“我哪里有说过这话?”吴悠叫屈道,她虽然吃得多,但是他现在赚钱了,又不是养不起。
“你就要娶新娘子了,等你成了亲,哪里还有把我留在这里的道理。”她好像怒气消了些,不过还是很委屈的说道,“到时候就算你留我,你娘子也留不得我了。”
这话说的倒有些道理,吴悠愣了一下,然后有些无奈的点了点头,“谁叫你不是我亲妹子,到时候,自然,自然也是……”
“可我爹当初送我来时就说过,送出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你们要是不要我,让我上哪里去。”她低着头委委屈屈的说,“我上次跑回去就被我爹又送了回来,他说要是我再敢自己回去,就不要我这个女儿了。还有,还有,”
她看了看吴悠,又低下头去踢地上的石子,“我上次陪吴婶去赶集还遇到了我娘跟我嫂子,她们,她们都问我几时办酒席。”
“你不要我了,你让我怎么办。”她眨巴眨巴着眼睛,像是又要哭的样子,“是不是你嫌我吃得多?那,那我以后,每顿只吃一碗饭,你不要赶我走好不好?”
原来上次这丫头又出现是因为这个原因啊到底我不知道的时候还发生了多少事啊吴悠一个头两个大的看着韩丽娘,很是无奈的说,“唉,当初是你让我不要娶你的啊,那你说现在怎么办?”
“当时,当时是当时么。”丽娘听着他这话,脸刷一下的红到了耳根子,低着头踢着石子说道,“你就不会现在再问问?”
“你说什么”吴悠被吓到了。
“我,”韩丽娘抬头看了他一眼,然后又飞快的低下了头,声如蚊讷的说,“我,我嫁给你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