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样的人?”吴悠愣了下,而后却是笑了,“长安城里的人多摩肩擦踵,京中少年郎更是无数,待你长大了入京去,保管你挑的眼花缭乱。”
“真的?”李裹儿却是不信。
“真的,”吴悠点点头,下去锄着地里的杂草,笑着说道,“到时候你就是大唐最美的公主,你若是要谁,没有人能拒绝的了你。”
她现在年纪还小,还没长开,但已经漂亮的惊人了,估计长大更是不得了。李唐皇室中,貌似她就是以美貌和豪奢出名,至于李家祖传的私生活混乱,那倒没什么好说的。这年头规规矩矩的公主反倒是奇葩。
“真的?”李裹儿虽然年纪小,但也喜欢人家夸她漂亮,听着这话顿时眉开眼笑,“我比李仙蕙漂亮?”
对于女人来说,无论大小,对于自己外貌的重视永远是第一位的。
“她是你姐姐,你就算不喜欢叫她阿姐,也不要这样直呼其名,”吴悠听到她这个称呼,皱了皱眉忍不滋训道,“这样对她没什么损失,却倒显得你粗野了。”
“哼,我就知道你喜欢她你们都喜欢她,哪怕她是个丑八怪。”李裹儿听到吴悠这么说,一下子怒了,气冲冲的说道,“我比她漂亮多了。”
“你是比六姑娘漂亮,可六姑娘比你脾气好,不害人,不坑人,不诬陷人,大家怎么可能不喜欢这样的女孩子。”吴悠却是没有怕她,继续在那里干着自己的活,话题一转,“不过如果你脾气放好点,不要一个人把所有的好东西都占了,也不要看谁不顺眼就害人家,那我想大家肯都会更喜欢你的。”
“真的?”李裹儿站在那里,倒是没有走开,看着吴悠,眼睛里难得的闪过一丝脆弱,“他们都讨厌我,一直是的,不管我做不做那些事。”
吴悠愣了下,直起腰来认真的看了看她的眼睛,看她是不是在说谎,等发现她是真的难过,这才意识到或许一直以来都误会了这个孩子。
她是家中最小的,又在最艰苦的条件下出声,李显夫妇出于补偿心里,自然是对她好一些。可父母的偏心向来是造成兄妹间矛盾的来源。李家其它的小孩子未必懂得父母的苦心,她们只看到李裹儿拿到最多的,自然妒忌埋怨她,尤其是在家里头东西本来就不多的情况下,她无意识的就成了众矢之的。而李裹儿也不是善茬,她发现兄妹们对自己的敌意之后,立马运用自己的优势给所有排挤人的教训,让所有人都怕了她。这样虽然没有人再敢欺负她,却再也没有人理她。
人之初,性本恶。吴悠猛然就想到荀子的那句话,幼儿之间的争斗,有时更显出人之本性。他对人家家里头这种矛盾实在是插不上手,于是叹了声气,坐到李裹儿身边,从怀里头掏出那包糖给她,“如果你乖乖的,做一个又善良又温柔的好姑娘,我保证会有很多人喜欢你的,”
“就算,那些以前不喜欢你的人不会改,可也总有新朋友愿意跟你一起玩,”吴悠笑着看她捧着糖果,满脸的迷惑,忍不住摸了摸她的脑袋,“就像你想要这包糖,那不一定要用坑蒙拐骗的方式去获得,换一种方式,或许人家就会心甘情愿的都给你。”
还是个小孩子,想要彻底的讨厌她很难,所以如果能纠正一点就纠正一点吧。至少,若是她对兄弟姐妹不要那么逼迫,或许还可以活的久点。
“好。”李裹儿吃了颗糖,甜甜的笑起来,“那我以后做个好孩子,你下次来的时候,给我带一盒我娘用的那种胭脂。”
“你年纪还小,要那个做什么。”吴悠摇摇头,看着这个肖ng明鬼忍不住笑了,“等你长大了我再送你胭脂吧,下次来如果你不要直呼你哥哥姐姐的名字,我就给你带个布娃娃。”
“好。”李裹儿点了点头,直戳戳的盯着吴悠,“不能忘记哦。”
“你这个说话喜欢直盯人眼睛的习惯也得改改了。”吴悠有些头疼的摇着脑袋,“年纪小泄无所谓,可长大了也这样,那就太不含蓄了。”
“含蓄是什么?”李裹儿抬头看着吴悠,很认真的问,“能吃吗?”
“不能吃。”吴悠被逗笑了,摇摇头解释道,“不过可以换吃的。男人都喜欢含蓄的女孩子,如果你又漂亮又羞涩,到时候会有人排满朱雀大街的给你送吃的。”
“好吧,既然含蓄那么有用,那我下次就含蓄一点。”李裹儿点了点头,难得的像个正常小萝莉一样笑了起来
后面几次,吴悠再去李显那里,李裹儿果然好多了。虽然还是个头不大架子不小,但却没有在口无遮拦的胡咧咧,果然可爱了许多。
因着接近年关,吴悠便以过节为名送了不少东西,反正这个时候所有人心情都不错,所以检查更是疏漏了许多,因此除了常规的鱼肉米面,吴悠还送了不少衣料玩具进去。
“这些真是,”韦氏看着吴悠变魔术一样从各个角落里掏出种种小玩意儿,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
照顾是一回事,可是体贴关怀又是另外一码事,吴悠这些事情都是可做可不做的,不做也没有人能指责他什么,但是他做了却要付出很大的代价。
韦氏这个时候还算太没良心,太久的困苦和白眼,让她对于别人给的一点温暖都十分感激。
“过节了,大人们不过也总该让孩子过过。”吴悠笑着从车子底部掏出一串爆竹,“给小郎君们守岁时放着玩。我问过校尉,他说这些不碍事的。”
这个时候的爆竹还没有掺杂火药,就是一种用竹子做的东西,元rì的时候小孩子扔到火堆里可以放出类似于噼里啪啦的声音,吴悠见着觉得有趣,便从家里头抓了一大把过来。反正李家这里小孩子多得是,应该会喜欢这些。
既然是做感情投资,那就做的更彻底些,不把它仅仅当做任务,更要付出心意。吴悠对于李显的人品还是很有信心的,从他对于韦氏和安乐无原则的纵容就可以看出来,这个老好人很念旧情。
李显往常都是不问家务事的,这次难得有空,见着吴悠跟韦氏在厨房,便也过来凑热闹,瞧着那爆竹便拿过来在手里头摆弄了一阵,然后忽然出声,“这些东西我小时候也玩过。”
“哦,”吴悠跟韦氏都朝着他望过去,倒是不知道怎么接话。
“有一年过节,我跟着二皇兄去库房里翻东西,找出了一堆底下进贡的爆竹来。我们都没见过,便好奇的藏在衣服去了太子哥哥的宫殿。结果四个对着研究了半天都没看出端倪,那个时候阿轮还小,竟然一把抓进嘴里头嚼,险些把我吓死了。后来父亲来了,笑着让宫人拿来了个大火盆教我们放。”
“我胆子小,扔了一个就不敢,二皇兄扔了好多,霹雳啪啦的可想了。太子哥哥其实也想玩,但是碍于面子,不敢表现的太热切,阿轮被母亲抱在怀里放了一个,结果他靠的太近,差点害的母亲的裙子都被烧了。”
回忆起往昔,李显那浮肿的脸上难得的露出了一抹笑容,然后想到现在的状况,又复变为黯然,“小时候母亲对我们还是极好的。她跟父亲去巡游泰山,让太子哥哥在长安城监国,因着我们头一次见不到母亲,在宫里头抱头大哭成一团,母亲听人报信,便让车驾折返,带着我们一同去巡行泰山。小时候我笨,她便让父亲封我做了周王,说周公是天下一等一的聪明人,或许可以沾点喜气。阿轮自出生身子就弱,她急的不知道不知如何是好,攒了脂粉钱去庙里头捐了佛像,还在龙门为阿轮刻了大佛祈福……”
李显低了头,悄悄擦去了眼角的泪痕,嗫嗫的说,“不知道过几rì祭祖时,有没有人为我在父亲灵前上一柱香。”
“殿下,”韦氏走到李显身边,扶住了他的手臂,轻轻的叫了一声。李显闻言抬起头来笑了笑,拍着韦氏的手,“没什么,我,我只是有点想父亲了。我就不明白,这怎么变成这样了。”
李家兄弟的悲惨命运,都是从李治逝世后开始的。看着李显脸上那昔rì养尊处优的生活所惯出的痕迹,吴悠在心中感叹了一声。这是个软弱的男人,若是换了性子强韧的,根本不会去留恋昔rì的温情,只会想着如何夺回自己的权位,而他却还沉溺在过去,不明白事情为什么会发展成这个样子。
可就是因为这个,他反而成了众多皇子中最值得结交的一个。
吴悠看着他的背影,在心里头悠悠的想着,然后见到有一个执坚披锐的卫士匆匆的从门口走在,在李显的面前跪下,“启禀殿下,陛下从宫中派来了使节,请你马上更衣迎接。”
李显闻着这话,猛然变色,手剧烈的一抖,爆竹咕噜噜的滚到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