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红药和贾牛,苏忆柳还带了七八个精壮结实的汉子,都是从老家那里搜罗来的。老一辈的人安土重迁,不愿意轻易离开故土,但是十多岁的小伙子们却都有一颗蠢蠢欲动的心,想到外面去闯一番事业。尤其是家里头若跟着贾牛一样有七八个兄弟的,在土里头刨食奔不出什么前程,那边也不得不走他乡。
唐朝的人口经过几代的经营,现在的户数远超于开国,再加上大地主土豪的兼并,在这许多地方都出现了人多地少的情况,但徭役却并不会因为你没地就不征,所以为了活下去就只能四处想办法了。
吴悠对着苏忆柳的做法是持支持态度的,这年头地缘观念极重,帮衬相亲是义务,而且这对他们来说也是划得来的买卖,只是这么多人一来,住的地方便成了大问题,买屋之事势在必行。
可是买屋,说道这个吴悠就内牛满面的,洛阳地价不便宜啊,楼市随着帝国的繁盛而一再攀高,跟着千年后的四九城没什么区别。
不过愁归愁,但却也不得不买,要不然估计以后还更贵,毕竟以后的十多年间,除非安史之乱再次发生,要不然这房价是不可能跌的。
晚上的时候,吴悠跟着苏忆柳在被窝里商量着这事,苏忆柳想的比他周全,显然也极是看好洛阳的发展,说是狠心买下一处,以后自己用也好,转手也好。都稳赚不赔。
女人都是喜欢囤货的生物,听着她的意思,若不是手头上现钱不够,还打算多买几处等待升值,吴悠深深的为老婆的胆识气魄自豪,然后自愧在搂钱方面他的意识远不如苏忆柳。
“钱的事情倒是不急,我还有一笔一百多贯的款子没有收回来。后天让贾牛跟我去一趟,搬回来总是聊胜于无。”吴悠想起放在裴巽那里的钱,兴致勃勃的计划道。
这年头的钱可都是铜子儿。几百贯估计就得上百斤,他一个人扛不动,非得弄点辆小车不可。
苏忆柳一听这钱。笑容却是有些古怪,在被子里的手猛然就摸到他腰间一掐,三分带怒七分带嗔的说,“你又勾搭那一家的贵女了?”
吴悠听着这话,先是一愣,然后叫起屈来,“你这指责好没道理,我这些天如何,难道你就没问丽娘?”
“我当然问过了。”苏忆柳娇俏的一笑,却是笑的有些古怪。“她一个姑娘家懂得什么,见你规规矩矩的出门入门,便觉得你是好的了,哪里知道你要真做什么勾当,又非未必等到晚上。”
“你。”吴悠承认她说的的确没错,但问题是自己还真就是清白的,当下也有些赌气,转身翻了过去,“我说没有就没有,我要真勾搭了人。我还怕你知道不成。”
苏忆柳在他背后默不作声了半天,却是就在吴悠以为她也要跟自己赌气时,两条软软的手臂攀了过来环着他的脖子,她整个人都贴在她背后,委委屈屈的一叹,“你这人,我拈酸吃醋说过火了两句,你一个大男人也跟着我这个小女子计较不成?我疑心你还不是因为在乎你?此地不比乡间,好女子大把的有,我劝你高飞,却又怕你飞的太高,眼见得就忘记了我这蒲柳。”
她放低了姿态,吴悠却是拿她没办法了,只能转过了身子将着她搂在怀里,有些不甘心的说,“我在你心里头就是那么个人?你放心,贫贱之交不可忘,糟糠之妻不下堂,我别说没怎么样,就算是怎么样了,也不会抛下你们的。”
苏忆柳得了他这保证,才放下心来,复又撒娇的问起他那钱的是,“你跟我说说那钱的来路,也好让我安心。你一个月的俸禄我是知道,能维着一家子的开销就不错了,哪里还攒得下闲钱?莫不是做了什么事情……”
她说道这里,却是实打实的担心了。
一百来贯的钱,放在普通人家也是一笔不小的数字了。
吴悠知道不说清她不安心,又怜惜她这一年多的辛苦,便将着近日发生的事情都源源本本的讲了,包括他是如何痛殴那群纨绔,又如何恰遇到太平公主,阴差阳错的得了赏钱。
“照你这么说,那郡马还是个可交的人,只是不知道他能哄得住义安郡主不?”苏忆柳听了吴悠的故事,为着吴悠的大胆担忧,又为他逢凶化吉而开心,最后的看法跟着吴悠却也差不多,受一回惊得这么个助力却是极其划得来的。
“肯定行,这个关键不是他能不能把义安郡主哄住,而是义安郡主愿不愿意被他哄。我听着安乐郡主说了,她警告过义安郡主,若是她再折腾,那英王便会求陛下将她贬为庶人,随便安排个人嫁了。她是受过苦的,无比珍惜现在的日子,若是被削了封号那真是生不如死,所以第二天就遣散了男宠们,洗手作羹汤的伺候公婆,我瞧着若是裴巽再懂得讨她欢心些,这日子便也能过了。”说起别人的苦逼总是能凸显自己的幸福,吴悠很是幸灾乐祸的说,“反正裴家殿下是不能丢的,她这个女儿不行,大不了再嫁另一个,她明白这个道理,这日子也就好过了。”
苏忆柳也是个实用主义者,听着他这话也没多同情义安郡主,在她眼里头义安郡主可比一般人都幸福多了,所以也就不在这个上面打转,反而是转到了其它事情上,“那太平公主那里……”
说不急是假的,不过是太平公主反倒让苏忆柳放了心。她不是没有见过世面的,知道这两人的身份是云泥之差,还真是没个结果,她所担忧的唯独只是太平占吴悠太多。
“她那里根本就更不用操心了,那女人也是个现实的很。昨天晚上,我事后琢磨,大约也是她心里不踏实,总想着各种办法把我收用了,好让我尽心为她办事而已,我要真跟她论感情还着了她的道儿了。”吴悠觉得对于太平公主很难讲感情,便老老实实的对苏忆柳坦诚。
“那你现在会为她办事不?”苏忆柳紧张的问道。
“我又不是傻子。这事情当然是有利便做,无利便撤,没道理给她白当枪使的道理。”吴悠淡淡的说。说完话回过神来见着灯光下苏忆柳盯着自己的眼神热切的过火,知道她那点小心思,忍不住摸过去在她俏挺的屁股上捏了一把。“我都说了没什么,你还要旁敲侧击的的打探来打探去,该罚。”
“你家都是你的人了,要怎么罚,郎君说了算可好?”苏忆柳也不扭捏,笑嘻嘻的凑过来往着他身上黏,软乎乎的地方抵着他,磨蹭了没两下却是将着两人都磨蹭出了火,遂熄了灯滚做一团真枪实干的罚了起来。
有了苏忆柳在侧,吴悠的日子却是比以前更舒坦了许多。韩丽娘虽然尽心,但毕竟年纪小些,娇俏有余温柔不足,不比得苏忆柳知情知趣。况且两人分开了年余,久别似新婚。旁人也懂得体谅他们,便多了许多温存的时间。
过了三四日,又到休假的时间,吴悠一大早吃过饭便让着贾牛收拾了辆小车,随着他一道推了去义安郡主府上。他本来做好了守上个把时辰的打算,却不想运气好的正好遇到裴巽出门。当下把他迎了进去。
贾牛随着裴巽的家人去库房取钱,吴悠却是跟着裴巽坐在前厅里喝茶,顺便也把着那些土特产送了出去。裴巽人胆小鬼胆小,却也是个知好歹的,况且他又旁敲侧击的从着义安郡主那里知道吴悠在李显面前十分得力,便对着他也格外客气。两人风花雪月的聊了一阵子,见着取钱的人还没来,四下里没有人伺候,裴巽便凑了过来道,“听说突厥要有人来求和亲了,不知吴郎可知否?”
突厥遣使来访,这事情从上官婉儿那里听到风声之后,过了不几日有正式的国书到,于是便是朝野皆知了,也成为最近的热门话题,只是吴悠不知道裴巽提起这件事做什么。
“略有耳闻。”吴悠点了点头,装作不经意的回道。
“那不知道这次陛下会派谁主持接待求亲使者呢?”裴巽毕竟是个藏不住话的,见着吴悠不放在心上,便把话题撩开了说。
原来是这事,他一问吴悠便明白用意了。一般来说,这种代替皇帝接待使者的任务都是由皇太子做的,但是因为今上未立皇太子,于是人选便成了个风向标,各方都在猜测若是女皇选了谁主事,那便意味着谁最有可能继承大宝。
“这个,自然是嗣王殿下了。”吴悠挑了挑眉,不动声色的笑笑,放下了杯子。
实不相瞒,这人选他还真是知道的,从上官婉儿和李显那里得到的反馈判断,尽管武承嗣蹦跶的很欢实,李贤前几天又被武则天斥责,但是这差事落到李贤头上的几乎是板上钉钉了。
因为武则天已经命令上官婉儿开始草拟诏书了。
这件事情上,其实李显也有一争之力,因为他这半年来没在做糊涂事,朝野声望还挺好的,不少大臣内心属意他却是胜过了李贤,但因为狄仁杰先前特意送来“不争是争”的手书,吴悠在这事件上也很消停,将着李显那被人煽动的蠢蠢欲动的心给按捺下去了。
“啊,”裴巽听着这话,尽管竭力假装若无其事,还是露出了失望之色,有些犹豫的说,“此事,我观岳父大人也是有着一争之力的。”
很显然,他也受到朝中舆论的影响,希望李显重新参与政事了。
“可以争不代表非要争不可。”吴悠高深莫测的笑笑,发觉裴巽脸上有明显失望的神色,便出声问道,“六郎何故为此,莫非是怕对家里人不好交代?”
裴巽在裴家同辈中排行第六,跟着吴悠亲近之后,两人便也不以名字称呼了。
“这个,是个原因。但不是最主要的。”见着吴悠关心,裴巽想了想,觉得自己也没有办法,于是索性摊开了牌,“家中大人的确让我打探岳父的心意,不过这事情成与不成都不要紧,他们也在讨论利弊。我就只是个传声的筒子,无甚要紧。”
“但我看你面上的失望之色,却觉得不像这么简单。”吴悠淡淡一笑。不客气的指出。
“是,只是我这失望,却是为私人之事。”裴巽摇了摇头。见着吴悠目中含有鼓励之意,想着反正左右无人,说出来也不嫌丢人,于是便叹了声气讲起缘由,“我此番失望,是因为之前答应了一位好友帮他活动,琢磨着若是岳父主事,或许可以给他安排个差事。不过现在若是迎宾的人变成了嗣王,我与他素无交情,想要求人便难了。”
原来是跑官的事情。吴悠听了颇为意外,能搭得上裴巽的线,这个人应该也是有些底蕴的,就算不是世家公子也应该是官宦人家,按照唐朝的门荫制度。当官应该轻而易举,怎么会如此为难。
吴悠把自己的疑问说了出来,然后见着裴巽面上露出了为难之色,摇摇头说道,“因为这个人是为先皇所恶过的,故而现在谁都不敢为他说话。我也是念在交情甚笃的份上,想要冒险一搏。”
被先皇所恶,怪不得了,这官场上做什么事情都可以,就是千万别被皇帝忌恨上,要不然这辈子肯定是仕途无望了。运气好点,换个对老子说话不感冒的儿子,还有东山再起的机会,但若是遇到个孝顺儿子,那么估计就要死到底了。
吴悠好奇这个倒霉蛋是谁,便张口问道,“被哪位先皇所恶?说来听听,说不定我能想到什么办法呢。”
“此人是我族兄正妻的族弟,才华甚高,九岁读颜氏汉书,撰指瑕十卷。十岁包综六经,成乎期月,悬然天得,自符音训。时师百年之学,旬日兼之,昔人千载之机,立谈可见,实乃千古未见之奇才。”听到吴悠这么一说,裴巽眼中立马有了神采,当下夸奖道,听得吴悠心里头只嘀咕,暗道这千古奇才哪里是那么容易出的,你这牛皮吹得也有些忒大了吧。
“既然如此出色,那怎么会被陛下厌恶?”吴悠掏了掏耳朵,漫不经心的问道,李唐历代皇帝都好文,鉴赏力极高,连骆宾王做出大逆不道的讨武檄文都被武则天赞叹说“此人不举是宰相之过”,若那人真有如此之才华,凭着裴巽的身份地位,在着皇帝面前举荐,肯定是能得到重用的。
“说起来,还不是年少轻狂时做的一桩错事。”裴巽摇摇头,说起这个满面的惋惜,“他出身于太原王氏,祖父是隋末大儒,叔祖是著名诗人,父亲历任太常博士、雍州司功,本也与其他世家子一样,因门荫入官,年纪轻轻便做了朝散郎,后来又被征辟到王府做了侍读,当时我们都羡慕,说凭着他的文采,将来必定有好前程。可谁想到,最后他就是栽在这个文采上了。”
“哦,怎么回事?”吴悠忽然觉得这个故事有点耳熟。
“他当年为还是沛王的李贤戏做过一篇《檄英王鸡》文,本来只是沛王英王几个兄弟间的玩笑,谁想到他文采太过出众,这篇文竟然流传出去,然后就传到了高宗皇帝耳中。高宗皇帝认为他有意挑拨诸皇子不合,便将他贬斥出府。后来蹉跎了几年,好不容易补了个虢州参军,可谁想又因为擅杀官奴被捕,险些丧命。后虽然因为天下大赦而侥幸存活,但却成为白身,连其父亦受累贬为交趾令。”
“这,”吴悠听着这熟悉的段子,几乎说不出话来了。
“此人是我族兄正妻的族弟,才华甚高,九岁读颜氏汉书,撰指瑕十卷。十岁包综六经,成乎期月,悬然天得,自符音训。时师百年之学,旬日兼之,昔人千载之机,立谈可见,实乃千古未见之奇才。”听到吴悠这么一说,裴巽眼中立马有了神采,当下夸奖道,听得吴悠心里头只嘀咕,暗道这千古奇才哪里是那么容易出的,你这牛皮吹得也有些忒大了吧。
“既然如此出色,那怎么会被陛下厌恶?”吴悠掏了掏耳朵,漫不经心的问道,李唐历代皇帝都好文,鉴赏力极高,连骆宾王做出大逆不道的讨武檄文都被武则天赞叹说“此人不举是宰相之过”,若那人真有如此之才华,凭着裴巽的身份地位,在着皇帝面前举荐,肯定是能得到重用的。
“说起来,还不是年少轻狂时做的一桩错事。”裴巽摇摇头,说起这个满面的惋惜,“他出身于太原王氏,祖父是隋末大儒,叔祖是著名诗人,父亲历任太常博士、雍州司功,本也与其他世家子一样,因门荫入官,年纪轻轻便做了朝散郎,后来又被征辟到王府做了侍读,当时我们都羡慕,说凭着他的文采,将来必定有好前程。可谁想到,最后他就是栽在这个文采上了。”(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