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显的出现不是在最好的时机,若不是不合适,她几乎都要派人把他拉下去砍了。
李贤敢反,他难道就不敢?说不定他们兄弟几个合伙起来,正在预谋怎么推翻她呢。
就算是武则天,在这个时候不免也有些不理智的想法。
幸好,李显的哭唤回了她的理智,
看着连站都无法站立的儿子,想起李显之前的没用,她最后还是叹了声气,摇摇头说道,“哭什么哭,还没到最后的关头呢。稳住些。来人啊,给英王赐座。”
李显这么一做,李旦的反应也不慢,当下从行列中走出来跪在阶下,“目前情势紧急,儿臣也想略尽绵薄之力,请母亲允许儿臣去守城。”
目前两边已经打到了最关键的时候,援军迟迟不来,宫内的人手又少,如今是连着健壮些的太监宫妇都被用上了,李旦在旁边看着干着急,见着李显都豁出去了,自己也是心一横的站出来请命。
夹在哥哥跟母亲身边,他看似左右逢源,实则左右为难,向来都是韬光养晦,这会儿也是不顾自己平时的原则挺身而出了。
比较母亲和哥哥继位,他却还是愿意前者的。毕竟母亲年纪大了,只要自己不死,总还是有机会的,但若是换了哥哥,恐怕登基大典之后自己就得立刻就藩。
这一瞬间,母子三人却是前所未有的站在了同一战线上。
“我们怎么知道你不是跟人里应外合。以守城之名行开门之实?”武承嗣抱着手臂凉凉的说道,他既不愿意李旦立功,更不愿意李旦受宠,所以赶紧出来拖后腿。
“若我有此意,哪里还会留到现在,要开早开了。”李旦见这个时候武承嗣还搞不清楚状况,颇为愤怒,一咬牙却是转身朝着文武百官一拱手。“若魏王不信,旦将妻儿唤过来侍奉在母亲面前便是。”
他这却是要拿着老婆孩子当人质了。
李旦知道疑心的是武则天,但是他万万不能对母亲这么说,这会显得武则天气量甚小,所以他干脆将着矛头只指向武承嗣。
“你,”武承嗣哑口无言。在他看来,老婆儿子都不是顶要紧的。老婆没了可以再娶,儿子没了再生。拿来做人质未免分量太轻。但这话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怎好宣之于口。于是只能把张脸憋成了茄子紫的不说话。
“不必了,朕信你。”关键时候,武则天发话了,她比着武承嗣能看清楚李旦的作用。
李旦与李贤合作有何好处?皇帝的位子只有一个,就算他扶李贤登基立下汗马功劳,也不过是个亲王,与现在差别不大。李旦是个聪明的。不会做出这种替人背负弑母凶名还落不到好的事。
而现在能解开的困局的,却也只有李旦。
李贤仓促起事。仗着的就是李氏宗亲的名头,可李旦。却也姓李,却也是高宗陛下的嫡子。
有他出面劝降,那些被裹挟而起的中间派士兵是最有可能劝降的。
所以,得派他去。
只是,这也是一场赌,若是李旦没有她想象的那么聪明,又或者这兄弟俩早在暗处订好了什么协定,李旦都有可能借机反戈。
不过武则天从来不怕赌,要叛的怎么都会判,于是让着李旦将亲眷作为人质送上来,那还不如自己大方的做出信任之态。
总归,情势不可能再差了。
李旦领命而去,其他人仍然在殿上干等着,听着一遍遍的急报,面上出现了焦灼之态。
情势很不好。
武则天虽然有着先见之明,让人先派出去了求援的人,但问题李贤也不笨,第一时间就封锁了宫门,所以她派出去的人全部被斩首,没有一封能把令箭送出去。
而李贤虽然纠结了人马,但是宫墙厚重,他一时半会儿冲不开,而且武则天又派出了李旦,李旦在城墙上喊话,兄弟俩人刀枪唇剑,一个骂对方背祖忘典连姓氏都甘愿抛却还有什么资格做李家子孙,一个骂对方不仁不孝妄图弑母有何德服众,他们这一吵,倒是让作乱的士兵不知何去何从,一时攻势放缓,倒也暂时不会有破城之忧。
只是现在还不是办法,李贤明显是被李旦气昏了头,还没有想起来他完全可以把武则天等人先围困下来,然后矫诏天下说皇帝传位,收拢兵权篡位之后再慢慢收拾武则天这招,但一等他反省过来,这里头的人却是不死也死了。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眼见得都暮色降临了,御膳房送来饭菜,但是在场的有哪位能有胃口吃东西,倒是武则天这个老年人却强撑着吃了半碗,她自己清楚,这时间她是万万不能倒下的。
“陛下,眼下这状况,咱们最要紧的是把消息传出去。”上官婉儿替武则天乘汤的时候,低声说道。
信使被斩之事,为了不动摇在场大臣的心思,武则天根本没有公布,就只有经手的武则天和她两个人知道。
“你有什么办法?”武则天本来是等着京兆尹等人发现异常然后来救驾,但不知道是李贤瞒的太好还是那些人已经变节,这一天也貌似没有任何人发现。她知道上官婉儿不是个多嘴的姑娘,眼下这关头她既然出声,就定然有想法。
“这个,若是奴婢说了,还请陛下恕罪。”上官婉儿听到她问,却是先跪了下来。
“你说吧,如今是非常之时,若你有办法解围,我不但不会追究责任,还会重重赏你。”武则天知道她这作态,法子中必然有违规之举,所以也就先赦了罪。
“我有一个奶兄在宫中做事,跟着各处的太监宫女都很熟,于是平时也免不了夹带着一些胭脂水粉零嘴等物进来。只是有时候一些东西不方便带,他们便用油纸包了从暗渠送进来,宫中池塘湖泊之水来洛河,自然有水道通向洛河。眼下外面被贼军堵住,不能从正门处,可遣善凫之人从水道出去报信调军。”上官婉儿低声说道。
武则天在洛阳宫住了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听到有洛阳宫有水道暗通洛河,顿时大惊。不过想到这等重要秘密竟然被太监宫女们用来贩私货,于是又忍不住哑然失笑。上官婉儿说是他们夹带胭脂水粉,但相比也时常偷些不打眼的金银玉器出去卖,也罢,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她也懒得管,这会儿关心的却是,“你那奶兄可靠?我怎么从来未听你说过这号人?”
“奴婢在掖庭宫出生,多亏了秦大叔才能活下来,我这个奶兄乃是秦大叔的远房侄子,他家贫如洗,幼年母子二人都在秦大叔家里头住着,我母亲奶水不足的时候时常把我抱去让他母亲喂养,于是感情极其亲近。不过他们后来回乡了,大家十多年不见,前年才又回洛阳,还是我帮忙找的差事。”上官婉儿知道武则天多疑,这会儿又是非常时期,若非关系要紧之人她是不会擅自授权,便信口编了个谎话,将着自己跟吴悠的关系拉的十分之近。
武则天是知道秦朗的存在的,还因着上官婉儿的事情赏过他几次,所以就点头应允了,“既然你说这人靠得过,那倒可以让他一试。只是洛阳令现在也未必靠得住,所以他一旦出宫,让他径自去羽林卫大营,别往他处乱跑。”
“是。”上官婉儿点头,脸上浮现郑重之色,“那奴婢这就偷偷的去吩咐他。”
上官婉儿拿了令牌和手书,匆匆的从殿上走下。她本来就是传令的女官,进进出出也没人在意,所以一溜到了宫殿后面没有人注意的小屋,这才松了口气,将着几乎捏出汗来的令牌递给了等待许久的吴悠,“东西我拿来了,只是,这真的可行?”
李显闯进去的时候,吴悠是在外面架着卫士给他开路的,等着李显进去了,他们这帮人自然就被扣下来按在地上,上官婉儿站在殿上见着了,自然要出来处理这些小尾巴,于是也就遇见了吴悠。
她本来就只是个十几岁的小姑娘,眼下遇到叛兵攻门,四下孤立无援,心中的压力已经很大了。在陌生人面前还能撑着,但见到吴悠这个熟人,却是有点撑不住了,叫了吴悠到隐蔽的处所,才赶紧哭着让他赶紧去后宫收拾东西,若是叛兵攻了进来就赶紧逃,反正普通的宫女太监那些人大约都是不会杀尽的。
吴悠见她六神无措,这才知道情势远比自己想象的难,于是脑袋嗡的一炸,第一个想到的办法也是跑,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跑能跑到哪里去?稍微冷静下来之后,问清缘由,却也发觉事情没有想象的那么糟糕。
旱路走不通了,不是还有水路么!宇文通当初吹牛的时候便说过对洛阳皇城地下的构造了如指掌,百年以来,洛阳皇城虽然上面的建筑增改损益颇多,但是地下,却还都是宇文恺当年打下的底子。
他今天来李显这里打发无聊,顺便也就把着宇文恺叫来,说说修路的事情,所以正巧这个活地图也在。
于是,三人这么一凑,便就想到了这个法子。宇文恺赶紧去找与外河相通的地下水道,上官婉儿去武则天那里骗令牌,而吴悠负责带着令牌通过水道去求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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