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离开被认为“流.放地”的老家乡下,靠着年轻人的闯劲和不错的文化程度,以及乡里乡亲一点算不上亲密的关系,踏进北方国土的苏严已经做成了几笔不大不小的生意。罐头换来的机器,转手一卖就是成倍的利润,作为最早一批吃上了肉的幸运儿,他已经远远超过了所谓的万.元.户,成为乡里成功致富的典范。
这次来莫斯科,除了准备在事业上“干.一票大的”外,未尝没有见识下北极熊dì dū的想法。顺着货运的列车,初次踏上这个城市的土地的中(和谐)国人第一反应就是——
“冻煞我也……”
就算对苏联的冬季有心理准备,他还是被滴水成冰的低温给吓了一跳。受北极圈极地气候影响,东欧大部分地区都是干冷的;唯独莫斯科是个例外,苏联几十年来在周围地区修建了大大小小的水库,地区小气候产生了明显变化。这湿冷的冬季可比其他地方难受多了。
要作类比的话,在西南待过几年的苏严只当是零下二十度的南方,连骨头都要冻酥了。据说到了一月,那气候更是骇人。
好在出车站不远就有商场,拿着特别签证连蒙带比划着让壮硕的毛子大妈售货员明白了自己的意思,终于搞到了适合在此地穿着的行头,在可怕的电子眼的监视下往收款箱里塞了几张卢布,那周被当做珍惜动物围观的感觉并不好受。
苏严踩着翻毛的皮靴,披着件棉绒大衣,人模狗样的在红场上游荡,盘算着是不是下次多拉点二锅头,或者干脆用工业酒精兑了卖。偶尔有漆成粉红色的恐怖机器人怒刷存在感,居然让这位刚刚从吊丝进化成倒.爷的的先生觉得很是……
可爱?
“一定是我撸多了两眼昏黄……”
他摘下伪装用墨镜,使劲揉了揉眼镜。
再次睁眼是果然不见了颠覆常识的卖萌机器人。
即使临近圣诞节,这里也没半点喜庆的气氛,说起来毛子的圣诞节应该是元月七rì,不过这次名叫“святки”的节rì恐怕过不成了。
对难得来一次的中(和谐)国人来说,到了莫斯科,怎么能不去拜见下缔造了红色帝国的那位乌里扬诺夫同志呢?那座舒谢夫同志设计的,由红色花岗岩和黑长石建成的地标建筑就位于红场西侧。苏.维.埃初代光头领袖静静的在此永眠。几十年来,人民听从他,崇敬他,又或者反思、唾弃他所做的一切。
他从英雄变成恶魔,又或者从恶魔变成英雄?
苏严并不是先知,但从列.宁墓前人山人海的情形看出来,不管时代怎么变,总有人扛起先驱者们竖起的大旗,尽管那个理想描绘的伊甸园遥不可及。
“……他是一位伟大的人,但这并不意味着他完美的无懈可击。不必过度神化,也绝不能忽视,甚至忘却那些烙印在时间轴上的事实,那意味着最不可饶恕的背叛!”
唔~那是谁?
苏严隔着密集的人墙,只能远远看到一个影子,战立在列宁墓的基座上,几百或者上千个重装步兵……大约就是苏联人传说中执掌雷霆的神选武士吧,他们持着红旗,拉出壮观的帷幕。迎风招展的镰刀.锤子旗像是喷洒的鲜血,让数万人的集会无比肃穆。
“我们的国家,是人类历史上规模最大的一次社会科学实验,我们不应该避讳这几十年犯下的失误,但是也应该看到不可忽视的巨大成功。无论是在我身后的墓室中沉睡的同志,还是在克里姆林宫墙外的那位钢铁勇士;无论是赫鲁晓夫还是后继者勃列rì涅夫同志,我知道,有很多人在私下咒骂和德意志帝国苟合卖国,诋毁极.左农业政策导致乌克兰大饥.荒;赫鲁晓夫时代的核力量建设被认为是危害人类存续的自灭行为,而之后那位勋章爱好者自欺欺人的行为更令人感到可笑。”
没有一丝杂音,唯有那个堪称伟人的存在在平淡的叙述。苏严身临十几年前的纪录片,好奇的张望着;他轻佻的举动在看到“路过”的机器人时停止。
此时此地的气氛,让他不敢妄动。他这时才发现集会人群周围不时有全副武装的士兵巡逻,他们并没有阻止像苏严这样偶然加入旁听的观众,但相比不会对鬼鬼祟祟的人抱有怜悯。
“……我在这里告诉大家,那只是一件事不同的两面,当我们从偏颇的负面角度去观察时就已经有失公允。是对曾经选择了c.c.c.p的所有人民的否定!”
“你们告诉我,那些在卫国战争中牺牲的英雄们,那些面对残酷的国际竞争让全球的工人获得更好福利的革.命.者们,是被叛乱者们污蔑的战争炮灰、专.制.帮凶还有独.裁爪牙么?不是!”
不是……
不是——
不是!
人群中有些人高举着手一遍遍挥舞起来,“不是”的呼喊越来越多的得到相应。不一会,这里就变成一片沸腾的海洋。渐渐变得整齐的手臂像是黑海的浪涛,摄影机记下这一切,逻辑运算中心将视频同步向其他受控制的城市传播。
“人民们,请不要陷入非资即社的理论陷阱。最初的时候,我们的领袖准备用一段漫长的建设时间来满足人民的物质需求,走一段高效的资.本.主.义道路去达成物质极大丰富的条件,进而进入社.会.主.义阶段。这是基于社.会.主.义国家高度统和集中的政.治.体.制所拥有的优势,杜绝无序zì yóu竞争中的浪费和内耗。”
“但是,来自全世界的敌视让我们的国家面对空前的威胁,钢铁领袖改变了最初的计划,新生的苏维埃必须有足够强大的重工业面对老牌资.本.主.义国家的压迫。没有办法像殖.民时代的列强那样通过对殖民地剪刀.差完成工业化积累的祖国,只有通过对内剪刀.差,减少人.民的消费,积累起工业文明的辉煌。大萧条时代的跨越式发展还未完成,我们就要面对纳.粹的威胁。”
空气灼热起来,几万人呼出的白气凝结成恐怖的虚像,让他窒息。
他感到轻微的晕眩,目力所及只有最高处的那个人。
那个光头,那个脑后有着奇怪金属框的男人……
“相信大家已经清楚了,卫国战争的巨大牺牲造成了深远影响。之后的冷.战让我们一直面临巨大的外部威胁,不断攀升的军事开支用以维护广大国土,截断世界的铁.幕是为了保护仅有的市场。相比我们的敌人,苏.维.埃的力量实在太单薄,这几十年来,我们苦苦支撑,缓慢的积累着科技力量,为了在下一次工业革命中占据先导的位置;也为了在彻底的毁灭降临时,有足够的资本去重建废墟的大地,保存文明的火种。”
眼光几乎不能离开,身上的汗水不可抑制的向外倾泻,一阵阵反胃。但即使如此不适,苏严连挪动腿脚也做不到。
“我这么说,是为了让大家理解,在被谎言覆盖的舆论下是鲜血淋漓的残酷,过去的一切苦难,以及铸造的一切辉煌都是我们全体苏.维.埃人民所共同承担的,而不应该归结为某一个组织或者某一个个人的选择。”
“从最初的革.命后,蔓延全球的民.族解.放运.动敲响了旧世界殖.民体系的丧钟,到现在,我们看不到任何一个殖民地的存在;虽然全球资.本家变着法子,利用科技优势玩弄剪刀差,用经济和军事优势挑动地区平衡。但是,只要苏联存在一天,就是对那些意图不轨的剥削者的威慑!”
“他们害怕曾经毁灭希特勒的红军;他们恐惧我们创造一个没有剥削,人人平等,不再有少数人纸醉金迷消耗全人类宝贵财富的社会的理念;他们敌视着占据地球最广大土地,横断欧亚大陆,葬送他们支配全人类,实现最黑暗目的的我们。”
一幕幕灾难性的画卷,一场场天堂般的喜剧。
这个初来乍到的中(和谐)国人无法理解眼前发生的一切,仿佛置身梦中,但是,他明确的知道自己还清醒着。
一定有什么搞错了!
“他们分化我们,千方百计为我们注入腐.败的因子,用各种手段动摇我们的人.民,持续几十年不动摇!就在8月份,维持这个庞大国家运转的组织即将崩溃,我们敌人筹划了几十年的阴谋即将实现。”
“我相信只要稍微有点常识的人,都知道那种事情发生,普罗大众到底要面对何等的悲哀。那并不是通往富裕的直通车,过去几年从工厂到军队zhèng 府的自.由化运.动带来的只是摇摇欲坠的经济,可见无序社会是注定朝着地狱航行的直通车。”
混乱的,不可解析的语言比催眠的歌谣更令人沉醉。要不是时刻不停的寒风刮得苏严生疼,他恐怕就真的卷入那深不见底的涡流中了。
“所幸,我们终于赶在最后一刻扭转了局势,经过两个多月的整顿,相信大家都已经看到了。我们的经济在好转,工厂在逐步恢复生产,市场里的商品变得丰裕,货币不再和废纸等价。这一切,不是靠着衣冠楚楚的政.客用语言空想出来的。那是虚幻的魔法,而我们所在的是有着严格物理法则的物质世界,所有的一切都要用我们的双手去争取,去创造!”
“我希望,与所有同志一起,脚踏实地的去建设我们的国家;我希望,亲手埋葬那些意图撕裂.党.和人民,分裂这个伟大国家的恶棍;我希望,用实际行动让人民团结在红.旗之下,为人类最终极的目标而奋斗。”
乌拉~乌拉!
一阵阵欢呼,苏严手脚哆嗦着后退,眼前这一幕让他感到非同一般的恐惧。他远远的看到那个演讲者走下台阶,雷霆就在左右闪耀。他与一个个支持者我手,并非亲切领.导,倒像是接受觐见的至尊。
他决定忘掉看到的一切,深呼吸了好一会,扭过僵死的腰肢,一步步离开,越走越快。
还是早点拉货回家吧,那个人……那个尤里太邪门了!
他捂住耳朵,小跑着离开红场,气喘吁吁,扶着路灯干呕,从来没有发现,在头顶不远处闪现的赤红光斑……
他也不知道,这一刻,有几十位和他同样见识到这场演讲的,来自不同国家和地区的人遭遇到了尤里最忠诚的士兵;他们绝望的被机械爪牙扑倒,有的甚至在惊慌失措的反抗中被切碎。
他更加不知道,不久之后,三万名脑袋瓜子里被灌满了“伟大领袖尤里”的红军士兵用赤红的军装迎接他们新的主人,数百身着黑色军大衣的政.委沉默的为其开道,上百辆崭新的天启坦克簇拥在一个名为“乳齿象”的巨大四足兵器周围;庞大笨重,完全脱离时代的飞艇投下黑暗的影子,遮盖住了大地。
1991年12月24rì,乌克兰举行独.立公.投,拉脱维亚于同rì表示将在元月之前举行公.投。
同rì,国防部长尤里.马林宣布,逮捕乌克兰和拉脱维亚最高.苏.维.埃全体,jǐng告所有加盟国“不要做出自寻死路的举动”。
苏联内.战爆发。
ps:非法词汇审核……重新上传的这个多了不少标点,见谅见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