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运来的东西很多。
郭拙诚不仅将以垃圾价格从远东音响设备集团公司买来的电子元器件、收录机小部件运了过来,还把宇湾电子设备厂仓库里的所有电子元器件、以前生产收音机剩下的零部件也给运了过来。
看着这堆价值远远超过三百万的货物,卫津市电子厂的领导又是高兴又是发愁:高兴的是自己工厂并没有吃亏,赚了一倍多的钱不说,还不需要给现金,只说产品销售后再分期付款,两年内还清,这可比从银行贷款还宽松得多。
发愁的是这么多电子元器件用来做什么产品。这些元器件和零部件都适合生产收录机,但这种笨重的收录机在大陆也没有了多大的市场,虽然大陆的市场也许比在香港的市场大一些,但要找到买主还真的不容易。
他们很想把这些元器件以原材料的形势卖出去,这样的话又轻松又赚钱,可是上级又不同意,说是让他们等待下一步的通知。
等到那个在香港宇湾电子设备厂学习技术的专家回来后,这个专家告诉厂里的领导:他在宇湾电子设备厂学的就是如何利用生产线生产收录机,似乎有人就是要卫津市电子厂生产那种老式笨重的收录机。
厂领导虽然有不甘,但还是做好了生产收录机的准备。
但是,前几天上级突然传来通知,要求他们派人到鲁河省长河县找人协商生产电子产品的事。
厂里的人都面面相觑,百思不得其解:这是什么情况?卫津市电子厂的生产竟然要跑到鲁河省去协商,去的还是一个名不经转的县里,这也太令人不可思议了吧?一个小小的县zhèng fǔ,行政级别还没有自己厂的行政级别高,我们过去找他们干什么?难道他们县里需要大批电子产品?
本准备派一个技术员去应付一下就行了,先摸清上级到底是什么意图再说。不料,上级似乎知道他们迷惑,知道他们想干什么,很快就有国家电子工业部的领导亲自打电话下来,要求他们至少派一名能做主的厂领导和一名总工程师过去。要求他们认真听取对方的意见,坚决按照对方的要求生产电子产品。
接到上级的电话通知,厂领导没办法,只好派出厂长和总工程师两个人前往。在心里,他们还是不相信自己会跟县里的人谈,他们估计跟他们谈的应该是驻县里的大型军工厂,也估计做出来的电子产品是为军队服务的,否则的话不会全部从香港进货,很多都是国内难以买到的元器件和零部件,如果不是军工厂,这件事也不会搞得这么神神秘秘。
想到这是为军队生产产品,厂领导一下释然了,心里也高兴了,以前的不愉快一扫而光。所有人都知道,为军队生产产品不但光荣,而是利润高,至少比民品高多了。
但是,他们的高兴劲儿没有维持多久,等他们跟长河县联系后,他们很郁闷地得到了通知,与他们协商的就是长河县的领导,具体负责协商的人必须到了长河县zhèng fǔ才通知。
虽然谭应池、王先金两人没有气得吐血,但也差不多了,两人心里都在恨恨地想是一个什么角sè竟然让他们千里迢迢赶到这里。
经过一番痛苦的颠簸,特别是海沭地区到长河县那段大坑累累的路面差点让他们吐出了胆汁,这才赶到了一看就知道属于全国贫困县的长河县。
在县委办公室交出了介绍信后,两个脸sè苍白的人摇摇摆摆地被带进了小会客室,工作人员泡了一杯茶之后就请他们在这里等待。
看到年轻得不像话的郭拙诚进来,谭应池、王先金两人翻了一下白眼,以为是为他们续水的工作人员,两人都没有说话,连余光都不让郭拙诚身上落。
郭拙诚不以为意,笑问道:“你们谁是谭厂长,谁是王总工?”
王先金有气无力地说道:“这是我们卫津市电子厂的谭厂长,我是卫津市电子厂的总工程师。”
见郭拙诚伸出手,王先金摇了一下手,说道:“去去去,你让你们县委书记或者县长过来。我们谭厂长可是厅级干部,比你们县委书记的行政级别还高。真是的,到底是小地方,连待人接物的基本礼貌都不懂,我们这么远过来,没有一个领导露面。”
谭应池矜持地昂了昂头。
不是谭应池浅薄,也不是谭应池装(逼),实在是他们感到无穷的委屈和无比地郁闷,一个厅局级高级干部千里迢迢、千辛万苦来到穷乡僻壤,目的竟然是见一个县zhèng fǔ的干部,还不知道这个干部是什么级别。来了好久,除了一个工作人员泡茶外,又来一个年轻的工作人员。
这个年轻的工作人员似乎还有长谈的意思,这也太不把厅级高官当干部了吧?什么时候厅级高官成了地里的农民了?随便谁都可以握手的?
郭拙诚笑了笑,在谭应池旁边坐下,说道:“谭厂长好,我是长河县人民zhèng fǔ县长郭拙诚。欢迎你们到来。”
谭应池木了。
王先金脱口说道:“你说你是县长?喂,我说小伙子,冒充国家干部是要坐牢的。你不会不知道吧?”
郭拙诚笑道:“当然知道。你们是客人,千里迢迢而来,我冒充县长有什么好处?你们除了几个乘车的零用钱,还能有什么财产让我诈骗不成?”
说着,他又说道:“今天上级安排你们来,就是为了协商你们卫津市电子厂生产什么电子设备的。因为我时间太紧,实在无法动身去卫津市,只好委屈你们过来了。对不起,等谈完后,你们好好休息休息,等恢复jīng神了再回去。”
直到这个时候王先金还是不相信郭拙诚是县长,甚至都不相信他是国家工作人员——实在太年轻了。
谭应池倒是有点相信,听了他的话后,问道:“你就是在香港宇湾电子设备厂的那个年轻专家吧?我听我厂的专家说过你的样子。……,你怎么又是县长?”
郭拙诚笑道:“如果说专家,那才真有一点可能是冒充的,我不是宇湾电子设备厂的专家,我只是国内的专家,也是长河县的县长。”
厂长到底是厂长,当王先金还在木木地、还在怀疑的时候,谭应池已经在心里认可了郭拙诚是县长,问道:“郭县长,不知道你喊我们来协商什么,是关于那些电子元器件的使用吗?”
郭拙诚说道:“是的。这批元器件是我决定购买的,觉得质量不错。虽然有了一段的时间,但比国内一般电子元器件厂生产的质量还好一些,如果把它们当废品扔掉实在可惜。加上你们厂帮我一个忙,于情于理都应该还上这个人情。如果我没算错的话,那些货物值七百万是没问题的。特别是磁xìng读写头很好,微型电机的质量也不错,噪音小、运转平稳。”
因为后面的话涉及到技术,谭应池转头看了王先金一眼。
王先金点头承认道:“这两个元件的质量确实不错,比我们自己采购的要好。”
谭应池说道:“如果我们也生产香港的那种收录机,国内肯定没市场,体积大不说,主要是成本高。这么大一个,像电视机似的,材料成本都要近两百元。如果真的生产,我们估算了一下,至少要卖二百五十元才有利润。如果现在没有黑白电视机出现,这个价格还是可以忍受的,年轻人结婚肯定会愿意买上一台。可是现在黑白电视机出现了,他们咬咬牙,再加上一百多二百元,就能买一台黑白电视,再买这种收录机就不划算了。”
显然谭应池他们做了不少的准备工作。正因为郭拙诚太年轻,他反而比对待同级干部更用心。久在官场的他知道,像这种怪异的人坐上如此高的位置,肯定有他不寻常的地方,不是有极大的本事就是有极大的后台,千万不要得罪。
王先金也说道:“还有就是做收录机外壳的ABS树脂我们很难买到,无法做到跟香港远东音响设备集团公司的收录机那么漂亮。如果采取金属的,那材料成本就更贵了。如果采取普通的塑料,再在上面刷面漆的话,收录机的档次就会下降,让人觉得花两百多元买回去实在太冤。”
虽然他还是不相信郭拙诚是县长,但见自己的上司如此重视这个年轻人,他也开始摆正心态,强迫自己把这个年轻人作为与自己平等的交谈对象。
“你们思考的对头。”郭拙诚点了点头,说道,“说明你们认真地思考了问题。”这话真有点像上级领导对下级干部说的话。
谭应池和王先金都有点郁闷,也有点小小的火气。
郭拙诚似乎不知道对方生气了,继续说道:“你们想到的问题我也想到了,所以,我们不能再把它们用来生产收录机。那生产什么呢?我认为我们把它用来生产小型录放机。”
谭应池、王先金同时问道:“小型录放机?那是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