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皇后以眼神示意,身边的两个宫女随即退了出去,将门掩上,她挽唇一笑,神色一柔,轻声细语,仿佛跟方才,变了一个人。
“如今除了我们两人,没有别人,别叫我母后。”
她,是真心厌恶这一个冠冕堂皇的称谓。
佑爵的心中一凉,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刘皇后讨厌他喊她母后,但他喊她的时候,也是刻意的,刻意要激怒她,让她的心中不舒服。他俊秀的脸上,笑意不敛,不疾不徐地说道:“规矩,有没有外人在场,都要遵守,否则就表里不一了。”
“本宫自然了解你,这世上没有人比本宫更了解殿下你,你不是向来喜欢热情似火的女人?晚秋那个贱丫头,不就是因为借着服侍你的时候眉来眼去给你喝迷魂汤?怎么,那个看起来冷冰冰的女人,有什么特别的?”刘皇后缓缓走到佑爵的面前,她压下身子,以双目直直望入佑爵的眼底,不无动容,不让彼此的情绪被误会曲解。
佑爵听着这一番刺耳的话,他愿意被人指责生性风流,却也不愿她将矛头指向跟他有瓜葛的所有女人,自然更不愿她谩骂穆槿宁。他脸色骤变,怒气相向,几个字,他不只是抱怨,更像是指责:“你不了解我。”
刘皇后猝然一怔,她没有想过,佑爵会如此指责她,以往哪怕他偶尔避着自己,却也从不说任何刻薄难听的话来。有时候,他的一个眼神,就足以让她知晓他并不好过,哪怕自己难过,他也鲜少会让她难堪。
但自从这一年来,佑爵对她,变本加厉。
刘皇后蓦地抓住佑爵的双手,在穆槿宁不曾到来的时候,她至少还能望着佑爵,感觉他的目光不会避开她,他的眼神之中也没有太多抵触和厌恶。但正是因为穆槿宁来了,她根本就看不透佑爵的心了。
“殿下,你当真忘了我们以前那些日子?你明明说过本宫是这世上最美的女人!那个晚上,我们彼此相拥,格外动情,难道你也忘了?”
“不记得了。”佑爵勉强压下心中纷乱的情绪,他冷着脸也冷着心,眼神黯然失色,再无往日潇洒从容的一面。
这件事,他跟她,都有几年不曾提及了。
自从——她被奉为北国皇后,那年她刚过二十六岁,选秀进宫刚满第八年,他二十一岁,回到北国也就第五年,那一年,有很多东西……已经逼得佑爵不得不正视,也不得不拒绝,更不得不斩断。
她与佑爵太子,不过相差五年岁月。但如今,他看她的眼神,仿佛她在他的眼底,已经是一个满脸皱纹的丑陋女人了,她跟刚刚进宫来的穆槿宁,足足差了一轮年纪。若是他更爱新欢,穆槿宁站在佑爵身边,自然郎才女貌,一对璧人。
他的一句不记得,更让刘皇后的眼神闪烁,满心悲痛,她最好的年华若是连佑爵都忘记了,还剩下谁能记得?那个已经病死的先帝吗?她缓缓俯下身子,华丽的紫色袍子,袒露的白皙肩头,就在他的眼下,她说的格外动情,发自肺腑。“你把我当成皇后,才会如此抗拒,你只需记得,我还是殿下的眉珺姐姐——”
佑爵却蓦地挣脱开刘皇后的手,他面色肃穆,心中却如临大敌,他不愿自己再度心软一回。他的语气,因此而愈发冷淡漠然。“我已经不想记得那些过去了,那个晚上,也不过是酒后迷醉,失了分寸,若我清醒,绝不可能犯下那种滔天大错。”
刘皇后的眼底,一抹恨意一闪而逝,她如今垂在身侧的双手,甚至抓不住空气。她的脸色一白再白,她轻摇螓首,神情愈发激狂:“可本宫记得!如今寂寞难眠的每一夜,本宫都清清楚楚记得那个晚上,殿下与我不必在乎名分鸿沟,只需要跟世上任何一对男女一样纠缠痴恋,殿下的身体明明是清醒的——”
“这不是一国皇后该说的话,太过露骨了。”哪怕北国之人生性豪迈,但佑爵却猝然站起身来,不愿再听下去。他阴沉着脸,他或许承认他对过去还有眷恋,但……让他更觉得美好的,并非当真是他得到她的那一夜。
或许,便是从那一夜开始,他们两个人的心中,有了隔阂。一根刺,在他的心中深处,起初还看得到末端,随着时光流逝,渐渐的,连末端都看不到了,哪怕把整颗心都挖出来,或许也不知当初在何处埋下了那根刺。
刘皇后猝然连连后退几步,她此刻在佑爵的眼底,看得到她一直怀疑的事实。
她的红唇,微微颤抖,她只觉得满身无力,根本无法将彼此拉回最初位置。“你还在恨我,恨我在那夜用了魅香。可殿下从不愿为我想想,一个女人要被逼到何等的孤独,何等无奈,何等绝望,才会在心爱之人面前抛弃尊严,只想借助魅香,让心爱的男人暂时放弃心结,哪怕只有一回,也对彼此的心诚实?哪怕只有这一回,也能将那个女人彻底拥入身体,当一回他的人?!”
他曾经想过,那是在他最初回到北国的时候,他还是一个十六岁的少年,刚从燕国回到自己的国家,住在皇宫,任何一处都让他觉得陌生,哪怕那个他必须口口声声唤作“父皇”的男人,也是陌生的。父皇多病,鲜少跟他见面,哪怕偌大皇宫,始终不让他觉得是自己的归属。
就在如此陌生的皇宫,他便是突然之间,就遇到了她——他不是没见过美丽的女人,被软禁在燕国的时候,他也见过许多光鲜华丽的年轻贵族女子,但是……唯独在看到她的时候,他的心,有了暖意,更有了动心。她,让他觉得熟悉,更觉得亲近。
他过了整整一年才记起,在他的幼年,他就在皇宫见过刘眉珺,她当下跟着自己的父亲,在元宵那一日到了皇宫来。那时的他才六岁,她已经是十二岁了,身材高挑清瘦,穿着一件粉紫色的华服,隐约是个小美人了。或许当日带着自己的女儿前来的臣子并不多,佑爵跟着刘眉珺一同在后花园玩耍,她宛若家姐一般照料更加年幼的太子,那一天,他的确很开怀。去了燕国哪怕日子再难熬,他的心里始终记挂着刘眉珺。在他十六岁那年回国,原本就想着要找到她,若是她不曾出嫁,他一定要她当太子妃!
但,在他将一切幼年往事都记起的时候,才发觉他们之间的距离,他是太子,而她是后妃,更是最为得宠的那一个眉妃。
他始终不愿承认,如今他的心里,还有她。佑爵冷声道,字字见血的残忍:“刘眉珺,在我眼里已经死了,死了很多年了。”
心中的裂痕,始终还在,他无法视而不见,自欺欺人。这些年,他们都变了,或许,感情原本就不是亘古不变的。至少,他遇到的,并不是。
刘皇后猝然睁大双眸,满目惊痛,她想要得到的,已经得到了,权势,地位,荣华,尊敬,只是……。佑爵的坚决,却让她如今才看透,她还有东西,根本就无法得到。
但她实在不甘心,最终,她还是平息了心中的愤怒,她微微一笑,伸出双臂,轻柔地拥抱着佑爵,神色温柔。“好,既然殿下只把我当成是陌生人,本宫可以在别人面前,绝口不提我们的过去。可是在四下无人的时候,你就不能只把本宫当成是一个柔弱的女人?”
唯独,她双臂之中的这个男人,并无任何回应,他的漠然甚至让她都怀疑,她的怀抱是冷的。
她的心中愈发挫败,因为他甚至不愿伸开双臂抱一下她,甚至,他冷漠推开了她。
没有什么,比这个更伤人。
佑爵看着她,缓缓有了笑容,唯独这笑容更像是自嘲:“本殿下的名声已经够臭的了,母后还要我更声名狼藉么?因为母后的用心渲染,别说北国的大家闺秀不敢正眼看我,就算是遥远的大圣王朝,那些女人见了我就要跑,这就是母后口口声声为了我好?”
他最厌恶的,便是束缚,没想过——她也变成了这样的女人,甚至用所谓的条条框框,想要断绝他跟别的女人所有的往来。她实则对他不闻不问,事事由他任性,但事实上,她却恨不能操控他的任何事。
“是啊,殿下已经是个彻彻底底真真正正的男人了,也难免会有寂寞的时候……。”刘皇后缓缓伸出手掌,轻轻贴在佑爵的脸上,他早已不再是幼稚的年轻皇子,他已经是一个仪表堂堂的男人。她神色一柔,缓声劝道,仿佛不愿再跟佑爵起任何争执。“你的身边自然需要有人伺候,母后会为你尽心挑选斟酌的。但那些个从别的地方而来,不清不楚的女人,无论如何决不能爬上太子的床榻。”
她,已经有了退让,若他不那么残忍,就该适可而止,而不是咄咄逼人。
“哪怕是宫女——”见佑爵不言不语,刘皇后的眼底有了喜色,她以为他最终还是不舍得让她伤心欲绝,最终他还是会听从她的话。“本宫宁愿瞧着殿下临幸的人是宫女,也不能是她。”
因为她知道,哪怕他宠幸了宫女,那也不是真感情,但她却觉得,佑爵当真喜欢穆槿宁。
她不在意佑爵多情,最怕他动情。
“以前,事事都听你的,但如今,我不想让你如愿了,我想做自己的主。”
佑爵却拉下刘皇后的手,这一只手落在他的掌心,如今他却再无任何悸动,或许感情早已消失的干净,跟他得不得到她的身体,毫无关系。
“那一夜,我很后悔。”佑爵冷冷说道,一抹惆怅,划过他的眼底,以前他不舍得刘眉珺伤心,但如今,他不想让自己更不好过。
因为得到了她,他才更后悔,他们之间的关系,更加浑浊不堪。哪怕没有任何人知晓,他也时时刻刻无法介怀。
不是母子,不是情人,不是夫妻——
那才是他的心结。
刘皇后的眼神一顿,她什么都来不及说,已然望着佑爵面无表情地离开,唯独他说的最后一句话,在她的心头隔一道一道的痛。
他居然还忘不了。
她重重坐在椅子内,他的体温仿佛还在她身体任何一处游走,她缓缓伸出双手,她的手掌心之中,却什么都没有剩下。
唯独那白皙丰润的指节上,带着美丽的琥珀戒指,金色的琥珀,是北国人认为唯一可以比价黄金的宝石。
她在抓住一些东西的时候,也有一些东西从她的指缝之中溜走了。
她猝然面色死白,缓步走到内室之中,从发内拔出一只金簪子,凝视着菱花镜之中的身影,她双目通红,猛地将簪子砸向了镜子。
镜面,有了一道细长的裂痕。
刘皇后怔怔望着,表情扭曲,说不上来是哭,还是笑。
那镜中的女人,镜子的裂痕让她看来仿佛脸上有一道伤疤,她似笑非笑地凝视着刘皇后,一样的面容,却可怖极了,更像是——一个怪物。
她突地低呼一声,身影摇摇欲坠,慌乱之际推翻了整个菱花镜,五六个沉甸甸的首饰盒,全部倾倒在地,上百件珍奇收拾,铺了一地。
华丽的身影,仓皇伏在圆凳上,此刻也只有莫名的孤寂,满意不满意,开怀不开怀,原来不只是做给别人看的,还有……自己知道。
……
自从佑爵吩咐过之后,每一顿膳食,菜色风味都跟大圣王朝的特别相似,哪怕味道还不能做的尽如人意,但穆槿宁已经深受感动。
她的确应该入乡随俗,佑爵给她行个方便,她便不能更加挑剔。
用了午膳,穆槿宁倚靠在窗前的黄花梨榻上,她凝视着庭院中的几棵桂花树,如今已然是九月,金黄细小的桂花始盛开在枝头,也就是这两天的事,想来再过十天半月,浓郁花香更会充斥满园。
佑爵可以给她的,是衣食无忧的华丽生活,仿佛是一处避风港,她可以在这儿当一个过清幽日子的女主子,宫外的是非纠葛,她都可以充耳不闻,视而不见。
她曾经去过最遥远的地方是塞外,但如今,北国,距离大圣王朝更加遥远。
门外走来一个灰衣宫女,她低着头,端着茶壶过来,站在圆桌旁,低声询问:“女主子,这是刚泡好的碧螺春,是宫里今年来的新茶。”
“放在那儿吧。”
穆槿宁回过脸来,屈指一数,她到北国已经第七天了,佑爵会一两日便会来看她一回,这宫里人看着太子的面子,也无人敢刁难她,哪怕她并非北国之人。
“你的脸很生,你是——”
穆槿宁有些狐疑,她的目光掠过这一个宫女,她个头娇小,面庞圆润,肌肤并不太过白皙,透着小麦色,但看来是个年轻活力的女孩子,约莫十八九岁。但如今常常出入在她屋中的,便是两个宫女,她们是太子宫里调遣而来的,经过几日的相处,她自然已经认得人了。
“今日清清姐姐头疼脑热,告了一天的假,我是掌事新派来服侍女主子的宫女,我叫晚秋。”
宫女的嗓音甜甜的,宛若稚嫩孩童,虽然长相只是清秀,但因为笑容绚烂,而让人轻易放下了心防。
穆槿宁自然再无防备,宫中的宫女名字都简单易懂,这一个宫女的名字,倒是让人觉得悦耳清灵。
“你出生的时候,是秋天?”穆槿宁挽唇一笑,打量着为她斟茶的晚秋,她眸光浅淡温和,面容晶莹娇嫩。
“是啊,是十一月,北国的桂花都谢了,所以我叫晚秋。”宫女笑容灿烂,将一杯茶端到穆槿宁的面前,回答的流畅。
“女主子不喜欢晚秋泡的茶?”宫女看穆槿宁却不曾伸手接着这一杯茶,而是任由茶水放凉,她的眼底猝然闪过一道委屈,仿佛内心特别挫败。
“我不太喝碧螺春。”穆槿宁微微蹙眉,心中浮现了愈发难以平复的情绪,她不敢置信地凝视着晚秋眼底的委屈,她故作平静,丢下这一句话,算是婉拒。
“那晚秋再去冲泡一壶,女主子想要喝铁观音,还是——”晚秋眼眶一热,仿佛生怕服侍不好这个女主子,急着伸手去将那一杯茶端回来,如今北国皇宫虽然人人知晓她是从大圣王朝而来,但因为太子并未册封她任何名号,所以他们都唤她为女主子。
穆槿宁眼神一暗再暗,仿佛并不领情,她噙着浅淡的笑容看晚秋,唯独语气毫无起伏。“算了,我并不口渴,你也不必来回奔忙。”
“喏。”晚秋应了一声,端着茶杯无声转身,唯独她走了几步,突地停下脚步来,眼神陡然变沉,说话的口吻仿佛也一瞬转变了。“女主子百无聊赖,不如晚秋说个故事你听听?”
穆槿宁的心中一沉,侧过脸去,晚秋正在桌上收拾了茶具,她幽幽地吐出这一句话,穆槿宁不曾回应,唯独缓缓坐正了身子。
晚秋的脸上,笑意不减,她天真烂漫的笑容,却仿佛让穆槿宁看到了更加难以揣摩的一抹情绪。
她走到穆槿宁的身边,突地眼神变得狠厉,右手藏在灰色衣袖之中,只是一瞬间而已,一道凌厉的光芒,在穆槿宁的眼底一闪而逝。
就在晚秋手中的那一道银光直直刺向穆槿宁的时候,她身子一转,撕拉一声,尖锐的利器划破了她的衣袍,整个肩膀的华服都被大力扯下,她惊魂未定,腰际撞到了花架之上,青瓷花瓶落在地上,碎了一地。
穆槿宁将右肩的华服拉回原处,她怒睁双眸,冷眼看着那个判若两人的宫女,她猝然俯下身子,摸着一片碎裂的瓷片,藏匿在手中。
“你到底是谁?”
清冷的嗓音,划过她晚秋的耳畔,她猝然拧着眉头,笑意全无,脸色难看。
“你都没听说过我的名字?”一抹深深的失落,蔓延在晚秋的眼中,她的神态不再那么天真,仿佛这比没有刺伤穆槿宁,更让她难过。
晚秋话音未落,面色扭曲,蓄足了力道,再度朝着穆槿宁冲过去,低喊一声,双目通红:“没有用的。”
穆槿宁面色死白,就在晚秋手中的那一道寒光朝着她的身子刺下的那一瞬,她猝然伸出左手,将晚秋手腕扣住,她用尽了力气,将晚秋推到了墙角,咬牙奋力再狠狠将她的手腕往坚硬冰冷的墙面上连连相撞,直到那一把尖锐的剪刀,从晚秋的手掌落下,摔在地面上,穆槿宁才眼神阴沉,顺势抬起右手,那尖锐的瓷片抵住晚秋的脖颈,她的眼底毫无温暖,如临大敌。
她没有想过,在北国还有人打自己的主意。
但她不该是大圣王朝派来刺杀她的,毕竟晚秋的身手,也只有蛮力,并非习武之人,手中取来的也不过是一把寻常到处可得的银色剪刀而已。
晚秋被穆槿宁抵在墙上,她不得已仰高着头,不难察觉到一片冰冷的瓷片轻触着她的脖颈,尖锐的棱角仿佛也可以在下一瞬就置人于死地。
她的眼底,却猝然汇出了无穷无尽的张皇泪水,她的眼神空洞颓败,幽幽地说道。“殿下多么宠你,一切都只是假的——”
仿佛这个晚秋,知晓更多的实情,穆槿宁却不曾松动了手中的那一片瓷片,若是她心软,自然更难窥探晚秋的来意。
晚秋侧过脸来,半边面颊贴着墙面,她垂着眼眸,放弃了挣扎,她只是一个寻常的宫女,力气损耗了大半,平息了胸口的起伏,她陷入遥远的记忆,眼底仿佛有了希望的光耀。“我也曾经跟你一样,以为殿下的心里能有我的位置,其实他谁都不在乎,只在乎那个女人。”
哪怕不知晚秋的回忆是什么,但在穆槿宁看来,晚秋还是格外在意那段过去,晚秋如今眼底的,又爱又恨,情绪纷乱。穆槿宁眉头未曾舒展开来,压低嗓音,沉声道:“你说的是谁?”
“是啊,你还没发现……也决不能让人发现,否则,否则……”晚秋猝然眼波一闪,她直勾勾地凝视着穆槿宁的眼,凄凄切切地笑着,那笑容悲伤到了极点。她猝然话锋一转,眼神虚浮,整个人分不清楚神智清醒还是处在虚幻之中:“他还如何登基称帝呢?无法狠心丢下那个女人,那这辈子都只会被那个女人玩弄于鼓掌之中。”
“女主子,屋内什么动静?”话音刚落,服侍穆槿宁的宫女正推门而入,待她看清楚屋内的光景,她蓦地脸色惨白,顺势就跑到晚秋的面前,一把将她的双臂扼住。宫女朝着门外大喊,屋内涌入了三五人,毫不费力就将晚秋擒住了。
随即赶来的,还有一个掌管宫女的嬷嬷,她一看到手下呈上来的那一把剪刀,再看着满地狼籍,自然不难明白方才发生了何事。她吩咐四个宫女在外堂看守着晚秋,不容许她再多事。
“她是什么人?”穆槿宁坐在床沿,她淡淡睇着眼前众人,低声询问。
嬷嬷轻轻叹气,走近了两步,仿佛这件事并不见得光。“她叫做晚秋,是以前服侍殿下的宫女,女主子别责怪她如今疯疯癫癫的模样,其实也怨不得她,两年前,她一厢情愿爱慕殿下,但却迟迟看不清楚自己跟殿下的身份悬殊,是不可能有好结果的。殿下是高高在上的太子,她只是一个卑贱的奴婢,再说了,她的容貌也不过普通姿色,能够得到殿下宠爱就该知足,也不该有太多的奢想。殿下跟她好,也只是图个新鲜,还能维持多久?”
这样的真相,就仿佛万丈巨浪袭来的冷清海风,几乎要将穆槿宁的身子推倒在地。她不曾言语,只听得这个嬷嬷继续说道。
“半年后,殿下对她冷淡,给了她一笔银子,甚至把她赶出了寝宫,要她在别的宫里做事,根本连殿下的面都见不着,她一时无法接受,这里——”老嬷嬷指了指自己的脑门,压低嗓音说道。“就混混沌沌的,一整天都喃喃自语,可惜了,她才刚过二十岁,就要一辈子这幅德行。”
穆槿宁神色黯然,血色全无,老嬷嬷察言观色,以为这个女主子是受了不小惊吓,自然急着安抚。
“她一定是听闻了宫中谈论您的消息,才会铤而走险,老奴会按照宫规处置她的。”
爱,会让人成魔,穆槿宁的心口,划过一道无形的伤痕,她并非没有见过其他的晚秋,跟晚秋一样执着,被爱所伤的,这世上何止千千万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