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正要跟您说呢。这三块玛瑙,我最有感觉的就是那块黑白色的,想把它雕刻成一尊无量寿佛。就担心这块玛瑙不如红色的贵重,您拿不出手。”
玉石界有一句话,叫做“玛瑙无红一世穷”,玛瑙中以红中有黄,黄中有红,透明如火者为上品,称“火玛瑙”。虽然杨建修回来的这三块玛瑙中,只有一块是红色,而且红得也不够正,但要论价值,自然是以这一块为上。而且红色喜庆,最适合祝寿用。但叶琢却对它没感觉。虽说也可以设计出图案来,但平平无奇,达不到巧夺天工的程度。倒是那一块黑白色的,她感觉极好,相信雕刻出来,一定会让人眼前一亮。
创作这东西,只要沉浸其中,真心的喜欢,无论是做设计,还是做雕刻,都会极为偏执。如果对某块石头有感觉了,就算明知道它做出来不讨好,仍会去做。因为内心里会有一种极度的渴望,想要把自己最有感觉的想法给表现出来。所以叶琢还没问杨建修,就已在动手雕琢那块黑白石了。
杨建修呵呵一笑:“我既然把这三块都拿了给你,自然不会限定你一定要雕刻那块红色的。我跟聂家家主,也不过是见过一面,他记不记得我这号人还是一回事呢。这个寿礼,可有可无,只是为了你才准备得这么精心。所以你别想太多,只管雕琢你最拿手的。”
叶琢嫣然一笑:“那就太好了。不瞒您说,那块玛瑙我已在动手琢制了,您想不要都不行了。”
杨建修哈哈大笑起来。
郑氏见杨建修跟叶琢相谈甚欢。抿嘴一笑,低下头去。
“郑姨,您看看我包的这个饺子怎么样?”杨志辉则往郑氏身边凑。
杨建修的原配是他那继母给娶的,是她的远房亲戚。容貌不出众不说。还一股的小家子气,说话尖酸刻薄,眼皮子浅得很。在南云城时没少给杨建修惹麻烦。杨建修甚不喜欢。担心儿子跟他母亲学样,在他五岁那年,就招了一个老儒,带着杨志辉住到了外院,教他识字作人。所以杨志辉跟他的亲生母亲并不亲近。而这几次到叶家来,他受父亲之托专为了解郑氏,觉得郑氏性格爽朗。待人真诚,言谈见识都颇有见地,便极力赞成父亲娶她,也十分地愿意与她亲近。
关氏看着这四个人,转过头去。跟叶予期相视而笑,扬声道:“建修,你是不是趁着我们都在,商议商议婚期?”
郑曼文虽有些不自在,却仍坐在那里,并未避开,只装着没听见。
杨建修瞅她一眼,道:“我看就三月初六吧,那是个大吉的日子。曼文你觉得如何?”
郑曼文脸上一红。大大方方地点头道:“好。”
这性子,跟杨建修的前妻截然不同,极得杨建修的欢心。杨建修瞅着她,眼睛都有些转不开了。郑曼文被他看得不自然,微微侧转过身,低着头只管包饺子。
关氏看得有趣。一拍巴掌道:“好日子,春暖花开,万物复苏,正是成亲的好日子。三月初六,就这么定了。”
叶琢笑道:“祖母,我发现您越来越有学问了,琢儿万万不及。”
关氏顺手就给了叶琢一巴掌,拍得叶琢衣服沾上了面粉:“这孩子,连祖母都敢取笑,今年的压岁钱,没了。”
大家都笑了起来。
杨志辉眨巴眨巴眼睛,看看叶琢又看看关氏,再转头望了郑氏一眼,眼睛亮晶晶的。他虽然自小就生活在南云城,家里人口简单,只偶尔跟父亲回南山镇的老宅。但不管是在南云城的家,还是在南山镇老宅,家里的气氛总是沉闷,让人感觉不愉快,从来没有感受过像叶家大房这样温馨详和的家庭气氛。也因此,他对新母亲的进门很是期待。
“大哥,大嫂,我们来给你们拜年了。”院子外面响起了叶予章的声音。
叶予期和关氏对视一眼,转身出去。见只是叶予章和姜氏带了几个下来过来,叶琳和叶家明都没见,松了一口气,上前拦住他们道:“你们来了?来,厅堂里请坐。”
叶予章和姜氏满脸堆笑地说了一大串吉祥话,又招手让下人抬了两抬礼物过来,拿了上面的礼单,递给叶予期:“大哥,弟弟以前不懂事,现在知道错了。今年我和你弟妹诚心来给大哥大嫂拜年,还请大哥大嫂不要嫌弃。”
叶予期犹豫了一下,接过礼单,打开一看,诧异地看了叶予章一眼。
这么多年,叶予章也没亲自来给大房拜过年。只每年初一让下人过来一趟,送上一袋米面,一块肉并两块尺头,就算很给叶予期这位大哥面子了。现在关氏看叶予期这样,心里好奇,不过她又不识字,只得用胳膊肘拐拐丈夫,问:“二弟给你送了什么礼?”
叶予章不待哥哥接话,就笑眯眯地道:“也没啥,不过是两块上好的哆罗呢布料,两块绸缎尺头,两双千层底缎面鞋,两盒好茶叶,半扇猪肉,两只鸡,两只鸭,两条鱼,外加一袋水晶粳米。”脸上堆着笑,但嘴角却一边说一边抽搐。看来送这么多东西,很是让他肉疼。
关氏听了瞪大了眼睛。半晌,她转过头去看着丈夫:“老头子,咱们现在日子好过了,不缺吃不缺穿的,再不像往年那么艰难,可不能收二弟这么重的礼。一会儿回礼的时候还回去。”
叶予章脸皮厚,听了这话还没什么,只装着没听见。可一向不大愿意与大房人打交道的姜氏却沉下了脸。
他们好心来给大房送礼,关氏却说出这样的话,言外之意可不就是说往年大房困难时他们都没送什么礼来,现在日子好过了,却送了这么重的礼,骂他们是势利小人吗?
不过二房向来是叶予章作主,姜氏唯命是从。见丈夫不说话,姜氏虽然不高兴,也没有说出什么不好听的话来。
“来,二位厅堂上坐吧。”叶予期倒没有当面给弟弟、弟媳没脸,对关氏的话不置可否,只把他们往厅堂里让。
叶予章脚下却没动,往厨房里伸了一下头:“杨大人是不是也来了?我顺便跟他也拜个年。”
叶予期和关氏恍然。二房今天来,想来是冲着杨建修来的。难怪送这么重的礼,打量着他们收了就不好意思不帮着二房人求情。
关氏心里顿时不耐,脸一沉道:“不必了,他此时不见外客。”
叶予章的脸骤然一变,看着叶予期道:“大哥,大嫂不但能当得了大房的家,还能当人家杨大人的家么?杨大人见不见,可不是大嫂说了算的。”送了那么多礼,可是心疼死他了。这要是连杨建修的面都见不着,那岂不是亏大发了?
弟弟这副德性,叶予期再清楚不过了。此时要拦着他,还不定怎么吵怎么闹呢。上次就在杨建修面前丢了大脸了,今天可是大年初一,不能给人家杨大人添恶心。
他向关氏使了个眼色:“你去禀报一下杨大人,就说二房的老太爷求见,看看他怎么说。”在他想来,杨建修指定是不愿意见二房人的。但由他来拒绝,就让叶予章死了心,不用在这里闹了。
关氏会意,转身进了厨房,过了一会儿满脸古怪地出来了,道:“杨大人说让二房的人到厅堂里坐着,他洗洗手就过来。”
叶予章一听,大喜,连忙对关氏拱手道:“大嫂辛苦了。”转向叶予期,“那大哥,咱们厅堂里坐吧。”
叶予期诧异地看了老伴一眼,见她也是满脸的不解,只得带着叶予章和姜氏去了厅堂。
这刚坐下上了茶,杨建修便进了厅堂。叶予章和姜氏忙站起来,满面笑容地说了一串的吉祥奉承话。杨建修客气了两句,便在南面右边的位置上坐了下来。
叶予期和关氏一愣,颇有些反应不过来。
这古人坐座位极为讲究,坐北朝南的位置最尊,两个位置中又以右边为尊。平时杨建修以晚辈自居,所以跟叶予期和关氏在一起,总是坐到左边的下首位置上,表明自己既是晚辈,又是客人。可此时他连推让都不推让一声,就一改常态地坐到尊位上,这便要以县丞之尊跟叶家人说话了。
而此时,用县丞之尊来应付叶予章,最合适不过了。如果以晚辈自居,长辈有所请,自然得答应;可当官的便不必跟老百姓客气什么,一个不高兴,板起脸来训斥你几句,你还得站起来恭敬地听着。
想明白这一点,叶予期大大地舒了一口气,赶紧拉了关氏一下,在杨建修右手坐东朝西的位置上坐了下来。
一个县衙不入流的书办都能让叶予章削尖脑袋去高攀,此时他自然不敢跟杨建修这个县丞大人计较座位问题。在左边手的位置上坐下来后,他笑着刚要说话,杨建修却看着他,先开了口:“听说,你要见我?有什么事?”神情严肃,脸上连一丝笑容都没有。R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