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忘和秋月都退下了,院子里只剩了杜浩然和叶琢两个人。一时间,两个人都没有说话,看着池塘里一朵朵盛开或含苞欲放的荷花,兀自想着心事。
不过来的路上,叶琢便已做出了决定。她做事,从不喜欢拖泥带水。这桩亲事行就行,不行就拉倒,她也不是非此不可,更不是对杜浩然情深得不能自拔。如果杜浩然真不愿意结亲,她也不会硬拉着不放。
所以只沉默了一会儿,她便转过头来,看向了杜浩然,轻声道:“杜公子匆匆赶到这里,是不是为了提亲的事?瑞王爷来提亲,您不知道?”
杜浩然微微一震,转过头来,凝视着叶琢。
今天的叶琢穿了一件墨绿色绸缎夏装,映衬得她凝脂一般的肌肤越穋┌紫改澹挥邪氲汨Υ茫桓咄Φ谋橇海笤蠓嵊拇剑凰弭迦缤煌舯趟铄涠髁粒了缸偶岫uv堑墓饷!?
谈的是自己的亲事,她却没有时下女子那种羞涩扭捏的小家子气,一如既往的落落大方,蔚然大气。
看着这样的叶琢,杜浩然心里如同翻江倒海,汹涌澎湃得让他差点不能自持。
好在无论前世今生,他都是一名军人,性格杀伐果决。一旦做出了什么决定,便不会再优柔寡断。他转过头去,望着远处的绿树,声音雄浑而又富于磁性:“我是后来才知道的,所以急急便赶了过来。”他顿了一顿,又接着道,“叶琢,我跟你说过,我在这世上,时日无多,你没必要这样自误终身。这门亲事,还是算了吧。父王那里。我会解释清楚的。至于你的名声……”说到这里,他有些踌躇,显然还没想好怎么做才能不影响叶琢的名声。毕竟被退亲,不是什么好事情。
叶琢垂眸看着身前的小草,轻声问:“除了这个,还有别的理由吗?”
“什么?”杜浩然怔了一怔,有些不明白叶琢的意思。
“你不愿意与我成亲,仅仅是因为不想误我终身吗?没有别的原因?比如不喜欢。所以不愿意娶我?”叶琢抬起眼眸,直视着杜浩然。
她的眼瞳翦翦如水,就这么直直看过来,看得杜浩然好不容易平静的心湖再起波澜,让他久久舍不得移开眼眼。好一会儿,他才深吸了一口气,将视线移开,低声道:“当然不是。你是个好姑娘,世间难寻。”
叶琢的脸上慢慢绽放出一个绚丽的笑容。她从容地端起桌上的茶杯,放到唇边轻啜一口。道:“那就没什么好商量的了,我不同意退亲。”
杜浩然显然没想到叶琢会说出这样一句话。他张嘴欲要说话,叶琢却伸出葱根似的手指,向他摇了摇:“你别着急,且听我说。”
她放下茶杯,望着池塘,表情慢慢变得凝重起来:“你可知道,你走后大皇子曾到过叶家。想要逼我为妾?”
杜浩然一震,蓦地转过头来:“有这事?”
叶琢点了点头:“我说,我与你两情相悦。非卿不娶,非卿不嫁,你还送了我玉佩作定情信物,说一定会纳我为妾。如果他硬要逼我,我就血溅当场。”
说到这里,她没再说下去,表情恬静地望着前方的荷塘。
杜浩然心里却翻起了惊涛骇浪。
两情相悦,两情相悦……这四个字平淡无奇,他也知道或许当时只是一种托辞。但此时从叶琢嘴里说出,却如同一把锤子,直直地撞破了他的心防,将他苦苦压制在心底的情感一下子释放出来。
“我……”他欲要张嘴说些什么,却发现涌动的情感让他不能自持。他忽然“腾”地一下站了起来,大踏步走了出去。
叶琢轻轻叹息一声,波澜不惊地看着那池塘的鱼儿将平静的池水搅起一个个涟漪,表情依然恬静安详。
过了好一会儿,杜浩然才回到自己的座位上。他似乎去洗了一把脸,鬓上还挂着几颗微小的水珠,不过情绪已恢复了平静。他转过头来,静静地看向叶琢,道:“大皇子的问题,我会处理的,他以后不会再来骚扰于你。”
叶琢重重地叹了一口气,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走到杜浩然面前,盈盈跪了下去。
杜浩然一惊,赶紧伸出手想去扶她。可快要触到她手臂时又缩了回来,嘴里道:“叶琢你这是干嘛?快快起来。”
叶琢却扎扎实实地跪到了地上,然后抬起头来,望着杜浩然:“杜公子,如果您不是特别不便,还请帮帮我,给我一个容身之地。”
杜浩然面色一紧:“什么意思?”又道,“有什么话,起来说,我不习惯别人向我下跪。”
叶琢却摇了摇头:“您请听我把话说完。刚才的话,我信!大皇子看在您的面上,暂时不会为难于我。但您有没有想过,以后呢?以后要是没了您的庇护,我又该怎么办?杜公子,不瞒您说,我想做事,我想做大事,我想把北派的玉雕风格穋锕獯螅乙颜飧隽髋筛牌鹄础h欢坏┱庋觯厝换岽ザ蠡首雍湍艏业睦妗h绻挥幸桓鋈盟枪思傻纳矸荩栈嵛h缋勐眩槐Α;蛐砟崴担皇腔褂卸首雍陀皴锬锫穑坑皴锬镌倒哺涣宋冶踊ぃ欢首幽抢铮乙笏踊ぃ纸冻鍪裁囱拇郏滥兀俊?
“所以……”她抬起头来,凝望着他的眼眸,“如果杜公子方便,还请给我个身份,让我能在瑞王府和靖安王府这两棵大树下安然度日,不用再时时刻刻都得处心积虑地去与人抗争,为的只是保全自己的性命与那一点点可怜的尊严。”说到这里,她想起重生以来的种种艰辛,禁不住悲从心来,赶紧覆下长长的睫毛,盖住那即将涌出的泪花,低下头去。
“琢儿……”杜浩然忽然低低地唤了一声,声音里饱满着心疼与痛楚,他伸出手想去拉她,但最终还是缩了回去。
之后叶琢便觉得坐在上头的他忽然没了声息,只听到沉重的呼吸声。良久之后,忽然“纭钡囊幌拢桌上传来一声脆响,紧接着有茶水从桌子上流了下来,“滴滴答答”地滴落在地上。她禁不住抬起头来,向桌上看去,却发现杜浩然竟然用力过猛,将茶杯成了碎片。薄薄的细瓷碎片扎进了他的手里,手掌处渗出了鲜血。
她惊呼一声,站了起来,一把握住他的手腕,将那块碎瓷片从肉里拔出来,然后快速地用自己干净的手帕给包扎起来。做完这些,她才转过眼眸,看了他一眼。
杜浩然却浑不知痛,就好像那受伤的手不是他的似的,只目不转睛地看着叶琢,眼眸里全是犹豫挣扎,苦涩痛楚。
叶琢忽然滴下泪来,握紧了他的手,一下子泣不成声。
“琢儿……”杜浩然喃喃低语。
“到底是什么病呢?是什么病呢?皇宫御医都治不好吗?”叶琢哽咽难语,“皇宫的御医治不好,咱就找民间的大夫治,没准就治好了呢。”
杜浩然听得这话,如遭雷击,一下子清醒过来,猛地抽回了手,站了起来,行动间差点将桌子撞倒。他急走了几步,似乎想要离去,可走了几步,却又停了下来。抬着头望着远处,喉结上下动着,终于将哽在喉咙里的难受咽了下去,这才有些嘶哑地开口道:“叶琢,不要说了,这门亲事,我是不会同意的。我这次回去,本想让父王认你为义女的,可还没找到个合适的机会说,他便来了南边。我现在便去跟他说,让他将你认下。以后,他会为你择个佳婿,护你周全的。”
“你这是要告诉他,你时日无多,不想误我终身,所以不能娶我,是吗?”叶琢幽幽的一句话,让杜浩然又停住了脚步。
“而且,你没跟他说,不是没有合适的机会,而是没有把握,是吗?你有什么理由要让位高权重的瑞王爷认一个素不想识的民女为义女?”叶琢又道。
杜浩然站在那里,默不作声。
“以前我也跟你说过,我这一辈子,是不打算嫁人的,否则我又怎么会毁了自己名声,说自己命不好呢?”她抬起下巴,带着些傲然,“世间的男子,要不就是懦弱无能,唯唯诺诺;稍有几分能干的,却又利欲熏心,妻妾成群,有几人能托付终身?”
说到这里,她忽然有些意兴阑珊,微微叹了一口气,索然道:“罢了,杜公子要退亲,那便退罢。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且由它去罢!”说着,转身快步朝二门处走去。
“叶琢,你等等。”杜浩然急道。
“不必了。”叶琢停住脚步,转过身来,“我叶琢虽然出身寒微,却也有几分傲骨。既然王爷觉得这门亲事不合适,那就退了便是,万不要说什么认作义女补偿于我这类的话。我叶琢,还不需要怜悯。就这样吧。”说完拂袖而去,再不肯停留半分。
她之所以答应这门亲事,虽然跟关氏和顾尘口口声声说报恩和避祸,但她心里明白,她是想陪眼前这个有情有义的男子最后一段时日。前世今生,经历了这么多,如今让她愿意嫁的,也就只有杜浩然一人而已。其他男人,她都看不上。所以她才不顾亲人的反对,宁愿与人作妾。
可她不想一厢情愿。
尽管知道杜浩然拒绝,或许是为了她好,是不想误她终身。但他终究是拒绝,骨子里极为骄傲的她还是受不了。所以她不想说下去了。如果杜浩然真不愿意,她总不能死乞白赖地求他娶她,她做不到!
那么,随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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