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怎样,肖子鑫先把老爸安抚下来,表妹看看表哥,知道他很难,也不再多嘴,帮着他说话,老爷子终于有点平静了。《网》
肖子鑫当局长以来,很久没有动过感情了,除了处理自己的副局长阮涛那次之外,他平时很少领导和下属面前流露感情,这是官场仕途多年来形成的习惯成自然,任何人,到了这一步,大部分也都习惯于喜怒不形于色,而是将感情深深地掩藏强大的脸孔之后了,当然了,没有感情或不是人的东西除外。
因此,这次他回县开会,冷丁遇到来找他的父亲,心里一直七上八下忐忑不安来的,母亲的病当然一定要管,要看,但是自己大国县这边的一大堆烂摊子也要事先安排一下才行。这就需要找到一个自己和父亲都能接受的平衡点:既要亲情,又不能把刚刚形成的严打风暴因为自己的原因而半途而废……
“爸,这样,我先给您安排地方休息一下,我把局里的事情也安排一下,好?”
“恩,”老爸闷声闷气地应道。
把父亲安排到县宾馆,好久好久,肖子鑫字斟句酌地试探道:“爸,我跟您商量个事,行不?”
“啥事,”父亲明知故问,脸色一下子又难看起来,一路抱着很大希望准备让儿子回家带他老妈去省城确诊、看病的肖老蔫,到了地方知道儿子也难,可他不指望儿子,又去指望哪个呢?
心里自然也是不好受了,又不想当着别人的面过分让儿子难堪,就模棱两可地堵气说:“说,啥事?”
不料,看到肖子鑫从手包里拿出厚厚也有五万元,那是他刚刚打电话从一个税务局长手里借来的,那边派人派小车匆匆忙忙给他送过来,也没问啥事,肖子鑫虽然刚到大国县,但是这些年来,全市下属各县市区都有一些老朋友和领导,借钱帮忙都不是难事。他把线交给父亲说:“爸,你别生气,您听我说……”
“干什么?你是不是决定不跟我回去,你妈的病你不管了?”父亲一甩他的手,钱刷地一下子掉到了地上,肖子鑫没防备,愣那里!
“爸——”
肖子鑫哭了,眼泪猛地从那双刚毅的眼睛滚了出来,他忍了好久好久的眼泪,这一刻掉了下来,倒让老父亲也愣怔了。自己是不是太那个了啊?知子莫如父,他早就看出来儿子肖子鑫这里的不易,当官是老地方熟悉的地方吃香喝辣,万事亨通,但是冷丁到了一个地方,一切都要从来开始,这个时候自己也来难为他,是不是对劲呢?
可是,不“难为”儿子,难道说老伴的病就不管了?就一直这么拖下去?
旁边的民警一见这情况,赶紧过来把地上的钱捡起来,重交到局长肖子鑫手上:“局长……”
“好,行,”肖子鑫刚才那眼泪他自己都不知道是怎么那么突然就掉下来的,完全不受控制一样!他缓缓神,“你们几个先回去!下边一线来电话,你们就替我挡一下,告诉我下午就回去。”
这语气,什么人包括他的老父亲顿时就明白了,他还是离不开工作呀!几个民警走了,肖子鑫随手也把身上的两部手机同时关机。
“爸……”
肖子鑫趴父亲的怀里,好象一下子回到了自己的童年、少年时期,感受得到老人身上奔涌的野性与刚强血液!那种巨大的父爱,完全是通过这种感受迅速相接并传达的……只是,如今,转眼过去刚强一辈子的父亲已经年迈,只是好像做梦一般。不用说,老妈是如此了。心里缘何能不难过和愧疚,为人子,老妈与他的感情为深重浓厚,从小到大,这恩情又如何回报?
“爸,”肖子鑫慢慢抓起父亲有些下意识颤抖的右手,“您打我几下出出气,消消火……爸!”
“爸,我妈的病,我没说不管,不仅管,而且我一定要找好的医院好的医生,一定要给她确诊,然后一定精心治疗,这个您老回去跟我妈说,让她放心……”
“只是,爸……现您也知道,我刚到大国这边来,工作上的事千头万绪,我真的一时半会走不开……”
“不过,我马上安排我信任的朋友,送您和表妹回去,接上我妈,送你们一起去省一大二院,只是我暂时不能一起跟着过去,不过我敢保我安排的这些朋友就跟我您身边一样的……”
“爸……”
说这些话的时候,肖子鑫断断续续,一边思考一边说,全是经过深思熟虑考虑之后说过老爸听的,生怕哪句没说好,没说明白,再误伤老人的心!
可是,他一把头,惊住了,只见老父亲早已是泪流满面,老泪纵横……
“爸,您怎么了?”
“我明白,”老爷子轻轻拍打着儿子宽厚的肩膀,“我也听明白了……儿子……”肖子鑫有这样的安排,一旁的表妹也破涕为笑,她看来,管她和大舅路上左想右想,却也没有想到肖子鑫会这样安排,原先以为肖子鑫一听母亲的病情,会毫不犹豫带他们一起回家带母亲去省城看病。再一个,他们担心不过的可能就是肖子鑫没时间,让他们这次白来……
却没想到,肖子鑫会有这种安排,既让他们看到了希望得到了心里安慰,又不影响肖子鑫把手头的工作临时做个妥善安置,然后再去省城看望老妈。
这样当然好,也算是达到老父亲他们此行大国县的目的了!
“爸,”帮父亲擦了眼泪,见父亲心情慢慢好起来,肖子鑫抬头:“爸,你说儿子平时……对你和我妈咋样?”
“不好!”不料老爸一听说得斩钉截铁,白了他一眼。
“呵呵,爸——”肖子鑫顽皮地笑了,知道老爸是正话反说,高兴了,好象回到了少年,用头顶了顶他的大手,就调皮地说,“老爸,我对你和老妈多好啊,您还说儿子坏话,真没良心呀,嘿嘿!”
“就是不好嘛!”表妹也插嘴:“好你怎么不带我舅母去看病?”
“恩……”肖子鑫愣了,想了想,又说:“表哥不好,成天忙昏了头,连我亲生母亲的病都没时间带着去检查治疗,哎呀!婧子,你多大啦?”
“十七呗!”表妹的注意力被分散了,同时也成功地分散和减轻了父亲的痛苦心理和压力,表妹却不依不饶:“坏表哥!”
肖子鑫笑了,笑容可掬:“十七?哎呀,我表妹成大人了,懂事了。”
“那可不!我平时对我老妈老爸可好了,对我大舅舅母好!哼哼,不信你问问我大舅,吃啥都让我妈给她们留点儿,天天照顾他们!可我舅母他们却天天想你!”
肖子鑫心如刀绞,脸上却依然笑逐颜开,那句真正想说的话,几次话到嘴边就是说不出口。他明白这感情,这亲情,为人一辈子,活的不就是一个情字吗?
可是,身不由己,人官场,奈何?
表妹追问:“哥,咱们今天下午就走,行不?”
肖子鑫仿佛被逼进了死角,安排朋友一路护送陪同的事情还没落实,没有回旋余地。他站起来,拍一下父亲的大手向门外走去,表妹忽然带了哭腔:“行不行呀,表哥!”
肖子鑫被这泣血的声音扯住,一脚门里一脚门外僵那里,慢慢回头望着一手被母亲带大的表妹,嘴唇颤抖,说了句:“我这就去打个电话,安排一下,一会儿回来告诉你。”狠了狠心,大步走了出去,不敢回头看那双眼睛和父亲……
他回到局里径直上到二楼自己的办公室,他闭上眼睛,让紧张的情绪量松驰,又一连给好几个部门打电话,询问今天有没有上省里开会或办事的车,失望一个连着一个,不是说没有,就是说有车但是已经走了。问到工商局,终于心里心里一亮堂:“谁?公安局肖局长么?哎呀哎呀!您好您好,我老秦——车有,正要走呢,啥事?”
肖子鑫心里一阵激动!我的天!“秦局长,是这样,我母亲要去省里看病,我这边严打车都下边,一时抽不出来,你看,能不能……”
“行!没问题!”对方一听回应很干脆。
“不过,你们的车可能要绕个远了,多跑好几里,得去我老家娘娘寨接人……”
“没关系没关系!大家都是朋友嘛——”
放下电话,一咬牙,肖子鑫起身“蹬蹬蹬”下了楼。
直到现,他的一颗悬着的心才算是彻底放下了,安排老爸、表妹陪同老妈去省城的大事也才算有了一个落处,无异于一块石头落了地啊!
实话说,如今这年头儿,一个实权握的大局长一把手,尤其是一个公安局的一把手,安排一个车、一些人、一个职务甚至于违法乱纪办点事根本就不算是什么了不起的事情。有权无能,这个社会基本不可能,难免让人笑话成为笑柄,然而,具体到肖子鑫身上,他下边的警车倒是不缺,能够调动的人与物是如此!但是,毕竟,大国县不同于他经营了数年的悬圃县,县里到省城数公里,一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要特意从其他部门安排专车送老妈去省城治病,需要的就不仅仅是官职,还有勇气!
想想,肖子鑫会那么干吗?如果那么干,他何必当初,自己马上带上父亲和表妹直接用自己的4500越野车返回老家娘娘寨然后直奔省城不就完了吗?
何必如此颇费周折?
亲情感情一次又一次强烈地冲击他的人性底线,其实他的所作所为,还是不想给人以个人事情大于工作——还是从官场上的一些事情考虑的。别的不说,单单就跑这一趟,人吃马喂,车钱油钱,就不是一个小数目,他的公安局之前打黑除恶都得自己单位几个公安局主要领导掏腰包自筹启动资金,如今虽然刚刚从大会之后县长程绍林那里要来了钱,肖子鑫如果不糊涂,不是脑子进了水,他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这个敏感的时候——敏感的问题上给人以口实的!
不为别的,只为干好他这个大国县副县长兼公安局长!
他为什么一连询问了那么多局,而检察院、法院、司法局之类的一个部门也没有询问?为的还是力避开这些归他这个分管政法的副县长授人以柄的事实。黄泥入裤挡,不是屎也是屎啊……
现好了,肖子鑫精神焕,下楼上了车,对司机老五说:“赶紧,还回县宾馆!”
……
一见肖子鑫这么快就回来了,表妹十分期待地迎上来,老爸则看了他一眼,继续独自坐沙里抽烟,“爸,收拾一下,一会儿就来车,你们几个先去,我回头抽空也赶过去,行?”
“行,行不行你都说了,”老爸难为情地呵呵一笑,起身,“那咱们就走?”
“走!”
肖子鑫手扶老父亲下楼,正好这时候车也到了。一出门,看见工商局的小面包已经停了楼下,送走父亲和表妹的那一刻,肖子鑫脑子里一片空白。老爸被表妹和他搀扶上车,工商局的司机和干部赶紧下车,请他坐前面,有个副局长转身问肖子鑫还有没有别的事。肖子鑫偷眼望望父亲和表妹,把那叠钱递给了他,悄悄地嘱咐了几句,把一大包装着水果和熟食品的塑料袋交给他,那是他让司机老五刚刚买的东西让老人家上车吃的,然后摇头又点头。说:“走,拜托你了,路上小心。”
“你放心,肖局长,你老爸和表妹的一切路上我包了,到省里我带老妈去找大夫。朋友,咱们不缺——”
司机按了一下喇叭,奔驰小面包向前一纵,紧闭的车窗里传来一声哽咽:“哥,你快点来呀……”
“生子……”
车已经开出二十多米了,车窗忽然被打开,从里面伸出一只手急急地摆动着,表妹的声音依稀可闻:“表哥!你放心……”
车很快就被建筑物挡住了。肖子鑫感到浑身从未有过的燥热,他敞开大衣。宾馆院外的大街上过往走路熟悉的、不熟悉的、或半生半熟的同志,都向他张望,他似乎麻木了,他的内心太沉重了。
肖子鑫回头,对司机老五说:“走,回巴沟!”看无广告请到《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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