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兴十年正月十四,魏霸回到了临沅,给新年余兴未尽的临沅带来了新的热门话题。
从去年秋季出征到现在不到半年时间,魏霸就攻取了南阳,而损失却非常有限,这是又一次出人意料的大捷,而低到出奇的伤亡率更让那些提心吊胆的将士家属大大的松了一口气,可以尽情享受胜利带来的喜悦。
其实这一次出征,魏霸总共出动的兵力不过一万三四千人,三千亲卫营几乎没有参加什么像样的战斗,不是奇袭就是局部的以多胜少,或是倚仗强大的军械优势蹂躏对手,伤亡当然有限。真正损失大的倒是武卒,仅仅南乡一战,滑翔入城的武卒就损失了四十多,后来随魏武迎战武卫营又损失了一些。其他士卒的伤亡并不大,带给普通百姓的创伤就小得多。
这一切,都是因为有强大的军械为后盾,辎重营的将士是这次胜利的最大功臣,随军的匠师更是当之无愧的首功,千余辆霹雳车齐射,一举攻克宛城,他们的威名早就扬遍荆州,虽然他们现在还跟着赵统征讨昆阳,没有回到临沅,可是临沅百姓,特别是那些将士的家属却比谁都高兴。学堂里的经学生看到这一幕,心里难免有些酸溜溜的。
从辰阳赶来的来敏也不例外。
“将军凯旋,可喜可贺。不知这次是以德胜,还是以力胜啊?”
看着来敏老气横秋,却又酸味十足的模样。魏霸笑了:“来公,小人以力胜,君子以德。我是小人,当然以力胜。不过,我这力却是来自于来公教诲出来的德,所以,也可以说是以德胜。”
来敏最好的是面子,见魏霸这么抬举他,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不禁哈哈大笑。“将军大胜归来。却依然谨慎不移。虽不读书,亦得圣人真义,可喜可贺啊。”
魏霸凑到来敏面前,苦笑道:“来公。我可不是谨慎不移。我是待罪之身。不得不慎言慎行啊。”
见魏霸在这么多面前和自己说悄悄话,又是一副后辈在外面吃了瘪,回来找长辈诉苦的样子。来敏顿时觉得自己又高大了几分,诧异的说道:“将军战功赫赫,怎么会是待罪之身?”
魏霸叹了一口气:“来公,这事等回去再说,我正要向来公请教,看看如何才能脱困呢。”
来敏连连点头,眼中甚至有些小兴奋。在辰阳教书虽然清闲,却也闲得有些无趣,现在有机会接触一些大事,他心思立刻活泛了起来。
魏载见状暗喜,更不肯和来敏多说,胃口吊的时间越长,来敏的战斗力越高。他转而和来迎接的廖安等人寒喧起来。廖安率领一众官员上前见礼,连声祝贺魏霸胜利归来。魏霸笑道:“诸君,你们来迎我,我是感激的,不过,我想问一声,你们是真心希望我回来,还是迫于礼节啊?”
廖安不解的问道:“将军何出此言,我等迎接将军,当然是真心诚意,发自肺腑了。”
“我回来,可是要查帐的啊。”魏霸故意虎着脸道:“去年在外征战,年末的上计,我没有能过目,听说有些人胃口不小,连军粮都敢动心思,说实在的,我很失望啊。这次回来,少不得要拿几个人做榜样,你们心里就没有打鼓的?”
廖安一听,忍俊不禁:“将军,去年的确出了几个害群之马,不过,那可等不到将军回来处置了,夏侯夫人已经将他们一网打尽。”他转过身,对着那些神情有些尴尬的官员们说道:“能在这里来迎将军的,都是经过夫人核实,身家清白,每一个钱都是过干净的。”他顿了顿,又道:“当然了,去年武陵收成不错,他们不仅收入比往年好了一些,新年前后,多少也吃了一些请。不过,请将军放心,这些吃请都是在太守府报过备的,没有一个是被迫的。诸君,你们说是不是?”
众人连声附和。
魏霸一笑。他知道廖安这句话里有玄机,他把夏侯徽摆在前面,那就是说该处理的夏侯徽都已经处理了,没有处理的都是过关的,你就不要再深究了。魏霸也知道,官场上不可能那么干净,龌龊的事避免不了,他能做的只是尽可能的建设好制度,让官员们不能肆无忌惮,逼得百姓走投无路,铤而走险,真要让官员无利可图,那还有谁愿意做官?他就是有再好的理想,也要一步步的来实现,不可能一步到位。
历史上很多改革之所以失败,就是因为违反人性,什么都希望一步到位。愿望是美好的,现实是残酷的,是世上哪有十全十美的制度呢。为人民服务的民主政权都做不到,更何况是万恶的**社会。
话虽如此,魏霸还是要把丑话说在前头的,至少要让他们有所警惕,不敢胡来。
大棒高高举起,轻轻落下,魏霸和廖安等人谈笑风生,寒喧了一阵,各自上车。
魏霸向自己的大车走去,铃铛挑起了车帘,露出了夏侯徽和张开双臂的小魏征。
“阿爹,抱……抱……”小魏征流着涎水,小脸蛋红扑扑的,极力挣脱夏侯徽的手,向魏霸扑了过来。魏霸伸手将关凤扶上车,同时从夏侯徽手中接过儿子,提醒道:“嫒容,扶着姊姊一些。”
“姊姊小心。”夏侯徽早就知道关凤有孕了,双手搀着关凤上了车,将她安置在最舒服的位置,一语双关的笑道:“姊姊,征战辛苦啊。”
关凤脸色微红,瞪了夏侯徽一眼:“妹妹操劳家务,让我们能放心的在前线征战,也费心了。”
夏侯徽嘻嘻一笑:“现在姊姊回来了,我就可以清闲一些了。”
“算了吧。你的算盘打得精,连夫君都自叹不如,再说了,我这样子也管不了事啊,少不得还要妹妹帮衬的。你就不要推脱了,要不然,夫君还以为是我善妒呢。”
“哪能啊,姊姊是巾帼不让须眉,怎么会和我这样的小女子争斗呢。”
魏霸翻了个白眼,心道这女人真不能见面。一见面就唇枪舌剑。明争暗斗,可比战场上的战争还要凶险,还是离得远一点的好。他抱着儿子晃了晃:“儿子,跟阿爹去骑马好不好?”
小魏征乐得口水直流。抱着魏霸的脖子不放。魏武走了过来。夏侯徽连忙欠身行礼。他也不在乎,挥了挥手便当是还礼了,伸手一拨小魏征的小脸蛋:“小子。叫叔!”
小魏征看了他一眼,“扑”的喷了他一脸口水,转过头,将后脑勺对着魏武。魏武抹着脸上的口水,目瞪口呆,等他回过味来,魏霸已经抱着儿子走远了。
“嘿,这小子是怎么回事,敢这么对我这个叔叔?”魏武气急败坏的叫道。
“你就算了吧,小儿天真,不说假话,谁让你这么不招人待见,连孩子不喜欢你。”张星彩从后面挤了出来,直起了腰,白了魏武一眼:“他看到我怎么不这样?还是你自己有问题。”
“你谁啊?”魏武恼了,他对关凤这个嫂嫂有敬意,对夏侯徽虽然也亲近,却没什么惧意,见张星彩从夏侯徽后面钻出来,还以为她是和铃铛一样的婢女,忍不住发了火。
“我?”张星彩指着自己的鼻子,很诧异的问道:“你连我都不认识,还敢到临沅来嚣张?去打听打听,临沅哪个不认识我。”
“嘿……”魏武真的火了。都说临沅是兄长魏霸的地盘,他一直想着到临沅就可以可劲儿的撒野了,没想到一见面就被小侄儿喷了一脸的口水,接着又被一个小婢女教训,看来夏侯徽有点被兄长宠得过份了,这一点规矩都没有啊。他一撸袖子,和张星彩一样叉起了腰:“我管你是谁,下来,给老子道歉,要不然看我今天怎么用魏家的家法收拾你,你个小贱婢,还反了天去了。”
“你说谁呐,你说谁呐?”张星彩从车上跳了下来,一蹦三尺高,冲到魏武面前,仰起脸,恶狠狠的说道:“你敢动我一指头试试!”
“我还真就不信了。”魏武向后退了一步,晃了晃拳头,又觉得不妥,转身叫道:“来人,给我收拾这个不知尊卑,以下犯上的小贱人。”
张星彩不甘示弱,大声喝道:“来人,给我收拾这个不知尊卑,以下犯上的野小子。”
关凤一听这两人碰出真火了,连忙大声喝止。“子烈,不得无礼,这是故车骑将军之女,当今皇后之妹。”她想了想,又加了一句:“她是陛下派到临沅来的金牌小密探。”
魏武一听,顿时撒了气,怔了半晌,掉头就跑。他心里那叫一个郁闷啊,恨不得抽自己两个大嘴巴子。今天怎么这么倒霉啊,被小侄子吐一脸口水也就罢了,那是个孩子,以后等他懂事了再教训也不迟,可是惹上这么一个麻烦,那可有些说不过去。唉,我的临沅之行看来不太顺利啊。
张星彩不战而胜,得意非凡,叉着腰,抖着肩,很威风的大笑两声,这才回到车上,搂着关凤的脖子笑道:“嫂嫂,这小子是谁啊,挺有趣的。”
“他啊,是我夫君的同胞弟弟魏武,字子烈,十六岁因战功封都尉。你离他远一点,他那双拳头可是会打死人的。”
“真的?”张星彩更兴奋了。“这么说,我终于有对手了。哈哈,我就说今天早上喜鹊怎么在我窗前叫呢,原来有这等好事。”
关凤张口结舌,求助的看了夏侯徽一眼。夏侯徽却含笑摇头,示意关凤不必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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