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端午不知道范忠义会一路驰骋的拉着他从上海跑到了西安,按理说从清晨到午夜,是断然不会跑这么远的,但是当一切都归功于这辆被白潇湘爆改过的奥迪A6的时候,似乎一切的不可能都会为之变成了可能。
范忠义事前沒说会拉着宋端午去哪,而宋端午也恰好沒问,所以这就造成了人都到了西安了,可宋端午却仍旧不知道自己所处何地的窘状。
颇有点像被人拐卖了,还傻乎乎的跟着的局面。
但是与拐卖不同的是,前者是损人利己的牟利,而范忠义则是劳苦功高的保护其周全,这不得不说是同一种境界,但却不适合同一种待遇。
有句话说,叫做既來之则安之。
既然宋端午已经知道上面有人只是对他‘感兴趣’而已的时候,那么这犊子就清楚身边的其他人是安全的,否则他也不会任由范忠义满世界拉着他乱跑了。
而就在宋端午想明白了,只要自己远离上海那块沾染了他太多不干净的地方的时候,那么离他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最终结局就更进了一步。
因为宋端午十分清楚的记得宫嘉希大纨绔曾经说过一句话:
“公家办事嘛,就是那么回事,文件下來一阵风,摆放一阵冷冰冰。”
这话说的好讽刺,但也真贴切,这做事和做官同理,都抵不过一个金玉良言的‘拖’字诀,而这也正好印证了一句俗语。
时间会磨掉世间所有的一切,包括刻骨铭心的爱情,还有老死不相往來的仇恨。
所以说当宋端午开始打定了主意,跟那位还不清楚到底是何方神圣的家伙玩玩‘拖’字诀和持久战的时候,那么到哪里对于宋端午來说,还真就是一样。
这不正好印证了既來之则安之的这句话么,所以当宋端午在听了范忠义的话,非但沒有表现出來惊讶,有的只是随意和无所谓姿态的时候,那么宋端午此时倒是十分轻松的两眼一闭,脑袋往后一仰的闭目养神起來。
西北地区的三省一区不是宋端午的‘根据地’,所以他只好牢记一个叫做客随主便的词汇,但是就在宋端午已经几次三番的从闭目养神中醒來,却发现沒有到传说中的海川总部,而是一直在某几个地点兜圈子的时候,范忠义扭过头來说的一句话,则让宋端午顿时陷入了沉思。
“老弟,你当真以为,尴尬之地不安全,自家檐下不危险。”
范忠义这是话里有话啊!不过对此,宋端午听后倒是不难理解,只不过就在他略带疑问的回头张望的时候,范忠义就又开口了。
“老弟,这越是在自己的地盘上,则越要小心,这是老板一直教育我们的话,这叫避免阴沟里翻船,不过老弟你当真以为,在宋虎王的地盘上,就真的安全了,哈哈,恰恰相反,这里其他势力的眼线不知道比外面多了多少,而就连在海川内部,老板他自己都不一定敢保证全部都干净,所以说,还是那句老话,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不光是讲究一个出人意料,而更重要的,则是这个地方怎么说,也是你父亲的一亩三分地。”
范忠义的话说的有点长,但是这在宋端午听來却是不难理解,前半句讲究的是一个谨小慎微,而半句口风一转,则又在说着一个张狂,看似有点自相矛盾,但实则恰恰相辅相成。
就像阴阳一样,虽然对立,但却互相彼此依附,孤阴不生,独阳不长,二者虽然无法融合,但却又缺少对方不得,而有阴阳相辅相成的地方,则有了一个十分神秘且玄奥的词语。
太极。
宋端午不知道范忠义在说这句话的时候,他自己有沒有意识到自己言语里的高深含义,但是宋端午知道的是,即便范忠义是无心的言语,他也会当做醍醐灌顶的精华來听。
不管怎么说,这都是宋执钺给宋端午留下來的宝贵财富,即便不是直接的,但这并不妨碍宋端午吸收并加以利用。
而就在宋端午终于理解了治下和办事这两件事情完全不是自己以前那种过家家式的小打小闹的时候,他再看待西安这块自己视作敏感的地方的时候,就已然带上了点不同的眼光了。
“范哥,去海川总部。”宋端午摸着鼻梁看着窗外如墨的夜色,突然像是有所感悟似的说道:“有尾巴又能如何,我倒是想看看他们意欲何为。”
宋端午的话让范忠义忍不住的把注意力从外面转移到了车内,而范忠义不得不承认的是,宋端午在说这句话的时候,那个表情和眼神,已然同他老子如出一辙。
有自信,也有张狂,当然更有那雄视天下的不可一世。
范忠义沒再犹豫,而是方向盘一打,其转向赫然就是海川总部的方向,而就在此时,后面的黑暗中,竟然也有车子尾随着变了方向,。
范忠义透过后视镜朝宋端午咧嘴苦笑了一下,但是当宋端午变戏法一样从手套箱里拿出一瓶子液体,然后从衣服上撕下布条三两下的堵住了瓶口,按下车窗在范忠义惊讶的目光中,点燃了这个瓶子后,连半点犹豫都沒有的就朝后面甩了过去。
‘嘭,’
伴随着瓶子落地声的,不光是那腾空而起的几尺高的火焰,还有那随之而來汽车轮胎跟地面的急速摩擦声,在静谧的黑夜里显得的是那么的突兀和刺耳。
范忠义看看后面已经不见的‘尾巴’,又看看好似沒事人一般的宋端午,突然裂开嘴笑了,而宋端午则依旧平静的回望了他一眼,说道:“防备蛇咬总沒错,但适当的时候,引蛇出洞也不失为一种办法。”
范忠义微微一错愕,但随即恢复过來的,则是满眼的欣赏,当然还有一种东西叫做欣慰。
说到底,范忠义只是个保镖,长年累月养成的习惯促使他凡事都要往最谨慎的方面去想去做,不求有功但求无过,但是宋端午却不一样,所以说当宋端午玩的这一手不仅仅是给自己赢得了通往海川总部的敲门砖,更是拓宽了范忠义的思路的时候,这对儿年龄相差并不太悬殊的男人,都对彼此有了点刮目相看的感觉。
海川集团总部,当晚时值十二时许,沒有了往常那样的寂静和幽暗,有的,只有比白天更加明亮的灯火通明。
而这里一反常态是因为什么,相信除了几个知晓内情的人以外,旁人都是蒙在鼓里,但这知晓之人的数目,相信也是寥寥无几。
宋执钺沒有特意让众人留在这里,但是众人却都不约而同的沒有离开,因为他们知道,能让海川为之彻夜不眠的人物似乎好久都沒有來过了。
有些元老级的人物似乎还记得,上一次的灯火通明还是在十二年前,能让宋执钺亲自接待的,则是一名姓许的男人。
良久。
似乎海川的那扇硕大的玻璃门注定今晚是不会被推开的时候,门外面却突然停下來一辆车子,上海的牌照让眼尖的几个人心里一紧,莫非这个大人物驾到了。
可是当他们看到从驾驶席上下來的不是别人,正是范忠义的时候,他们原本吊起來的心就又落了回去。
范忠义是自己人,而那些个大人物,通畅可是都用自己的亲信來驾车的。
更何况,此时宋执钺并沒有站在海川集团总部的大厅里,恭恭敬敬的迎接,而是舒舒服服的坐在办公室里。
海川集团的大门很重,高三米宽两米的加厚玻璃门甚至让一些个内部员工都不想碰触,而宋执钺故意这么弄,主要则是向外界宣告着,我的地盘,可不是你们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的,而若要推开它,沒有点实力的话,就别自取其辱了。
厚重的大门被无声的推开了,就像不惊扰众人心湖的想法一样,而就在大厅里零散的几人依旧打着哈欠刚想要对范忠义说点什么的时候,却不料范忠义首先开口的,却是对宋端午说道:
“來,进來,老弟,这就是你的家。”
宋端午倒是很听话,乖乖的从门缝里挤了进來。
而他在迈入到这个未來注定要属于他的建筑的时候,所表现出來的样子,不敢说是像刘姥姥进大观园那样瞧那都新鲜,但绝对称得上是四处打量。
不得不说是范忠义刚才的那一句“老弟”和宋端午自己的做派害了他,那几个零散的闲人虽然对宋端午的面目略有疑惑,但又有谁能够想到,范忠义就是那个胆敢叫自己少主子为‘老弟’的奇葩,而这个看着跟宋执钺有着六分相似的年轻男人,却又如何表现出这般的土包子进城呢。
更何况,当这个年轻男人,在范忠义的一路带领下,从大门穿过大厅,最后來到了内部员工专用电梯的这一系列过程中,在面对每一个人的时候,竟然都会报以一个十分友善的微笑,。
这样做是很有礼貌,但是这在一向眼高于顶的海川员工看來,几乎与刻意讨好的傻子无异。
于是宋家的少主子,这里未來的主人宋端午,在自家员工的一致鄙视下,完成了他这晚本应该隆重,但阴差阳错弄成了颇为狼狈的粉墨登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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