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
宋执钺虽然沒有老到成了宝贝或者人精的那种地步,但是毕竟怎么说,这么多年下來的饭不是白吃的,路不是白走的,而资源,也不是白积累的。
所以当宋执钺当真手眼通天的打通了各个关节,旁敲侧击的打听出了想要拿自己儿子开刀的究竟是所谓何人的时候,出人意料的是,宋执钺在得知后并沒有表现出愠怒或者恐惧。
相反的还有一种叫做置身事外的态度在其中,这不是他这个当父亲的不尽职,如果那样的话宋执钺也不会花了大价钱和大资源外加搭进去大人情的來知己知彼了。
但是相反的是从宋执钺的态度不难看出,他似乎并不想介入此事,而诺大个海川中能揣测出宋执钺心思的恐怕也就只有两个人。
一男一女,一老一少。
男的叫宁朝珠,而女的却不是叶赫那拉贤淑,而是于依娆。
都说知子莫若母,宋执钺想到什么叶赫那拉老太太自认为只能猜测到八成,但是若说到真正能领会‘西北虎王’全部精神指示的,恐怕就要非‘湛蓝毒蝎’于依娆莫属了。
于依娆在他的手下足足做了二十年的心腹,不敢说连宋执钺的毛有几根都清楚,但至少能做到闻弦歌而知雅意,这点殊为可贵。
对于这点,宋端午的头号老妈子兼狗腿子赖苍黄也可以做到,只不过比之于依娆,似乎还差了点火候。
于依娆站在宋执钺的身后,陪同他一起透过明亮的落地窗,居高凌下的看着脚下那些芸芸众生,而这个衬衣扣子永远比正常穿法要多解开两颗的女人,却沒有了往日狐媚的姿态,有的只是介乎于严肃和忧虑之间的慎重。
“你真准备袖手旁观了,要知道被那里的人盯上,就是跑到国外也得想方设法给你弄回來,更别说藏在你这个最显而易见的地方了。”于依娆捏着宋执钺肩膀上的黄牛筋,不无担忧的说道。
宋执钺的眼神倒是沒有收回來,对于于依娆那并不专业的揉捏似乎也沒有表态,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
“纠正你一点,那不叫袖手旁观,而是放手磨炼,如果这小子真的能渡过了这一道难关,相信以后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已然不在话下了,我记得当初这崽子在出生的时候,师父他老人家曾经说过一句话,‘虎生三子必有彪,幼崽难过及笄腰,尚若耐得罹难去,必定噬尽虎狼妖,’我想,这件事对于他來说,就是那人生中最重要的一劫了吧。”
于依娆听后倒是沒有急着表态,也沒有反驳什么,而是在略微一沉吟过后,好心的提醒了一句:“您可别忘了,当年叱诧东三省的乔四爷他老人家,可就是栽在这帮人手上的,我是怕···”
于依娆的提醒不是沒有道理,而她自然也知道,乔四爷一直都是宋执钺心目中最崇敬的一位人物,而果不其然的是当于依娆这话一出口的时候,宋执钺就霍然的转过了身來。
“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如果那小子有四爷一半的本事,他就是被那帮人玩死,我也只会感到欣慰。”
这是宋执钺沉声说的一句话,只不过就在于依娆刚想着辩驳的时候,宋执钺却又加了一句,像是说给于依娆听,也像是说给自己的安慰。
“放心,人各有命,我相信那犊子死不了。”
人各有命是不假,但是,这也仅仅是宋执钺一厢情愿的‘相信’罢了。
不得不说,宋执钺在这段日子里很烦,他虽然跋扈也固然嚣张,但是同某些个机构比起來,宋执钺就十分清楚的自认为自己只不过是个蝼蚁而已,诚然,再强大的个人一旦同国家机器相对比,那简直就不是一个量级。
打发掉了于依娆之后,站在宋执钺面前的,就是那个让他这么多年來,一直诚惶诚恐的宁朝珠老爷子了,不过宁朝珠老神仙倒是沒有于依娆那般的小女儿姿态,仅仅是问了一句话。
“能有事么。”
别小看这区区的四个字,虽然说得快,但是宋执钺却清楚这里面的意思却不简单,而这个‘有事’的含义,自然包括了死亡,拘禁,伤害等等一系列宋端午可能遭到的待遇。
对于宁朝珠老神仙,宋执钺可不敢像面对于依娆那般的敷衍了事,而是只能实话实说。
“牵扯的层面太特殊,我也不好判断,只能希望他吉人自有天相。”
宋执钺实话实说的结果,只能给宁朝珠老爷子带來一声感叹,老神仙虽然武功已臻化境,但是对于这方面的经验却不还不如旁人,所以就在宁朝珠老神仙不无担忧的问了一句“三猫那孩子做的事大不大啊!可别进了秦城号子,那可就出不來了。”的时候,这话倒是惹得宋执钺呲然一笑。
“你想太多了,师父,秦城监狱里关的那都是些什么神仙级别的人物啊!我想进,还不够格呢?又哪里轮得到他个小毛孩子。”
宁朝珠听后这才惭愧一笑,不过也就是在这两位谈天说地的时候,任谁都想不到的是,刚刚跟着范忠义从化隆赶往西安的宋端午,却不料在马上就要进市区的时候,被人截住了。
范忠义一愣,想着胆敢在自家地盘上截住自己的,估计这辈子还沒有几个,可是就在范忠义把车停稳,眼尖的宋端午却拍了拍他的肩膀,明白过來的范忠义这才顺着宋端午的眼神看去,原來截住自己的那几辆车挂的车牌,可都是白底黑字的警牌。
宋执钺在西安经营了这么多年,不敢说只手遮天,但绝对称得上黑白通吃,而此时的状况却是往常见面都要笑脸相迎的那老几位,此时却都是一副公事公办的嘴脸,这怎生不让范忠义有了疑惑之心,。
“莫非出事了。”
这是范忠义当时的第一个想法,而就在这老几位把证件一亮,越过了范忠义直接对宋端午说着,类似于有事情请协助调查等等老一套的说辞的时候,范忠义的脸色就不禁变了几变了。
要知道宋端午在这里的安全可是他全程负责的,而当着他面把宋端午带走,这可就不仅仅是抽他耳光这么简单了,更是砸了他范忠义在江湖上的名头。
所以说,就在范忠义刚刚想要翻脸的时候,宋端午却再次拍了拍他的肩膀,对那些人说道:
“我跟你们走。”
宋端午的意思是不想激化矛盾,毕竟人家已经找上门了,那么在刻意的回避也不是问題,说不好还会扣上一个拒绝配合调查,甚至拒捕的大帽子,所以说当范忠义明白宋端午拍他的含义指的是稍安勿躁的时候,那么范忠义眼下首要的事情,就不是在这吹胡子瞪眼的置气,而是回禀宋执钺。
范忠义懂得轻重缓急,所以当他目送宋端午被带上,或者说被押上那辆挂着警牌的小轿车的时候,这个汉子只是摸了摸自己的腰间而已。
谁都知道范忠义是出了名的枪痴,什么时候他身上若是沒有这种极端违禁的东西,那才叫做奇怪,而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才明白宋端午的良苦用心。
折进去一个不能再折进去另一个,而两个人同时因为意气用事而都被人带走了,那么只会延误宋执钺得知信息的时间。
所以当范忠义一路横冲直撞的从市郊开回了海川总部,并且这辈子第一次连门都沒敲就直接闯入的时候,坐在老板椅上看着一本名叫《阴谋论》的宋执钺连头都沒有抬,看了良久,范忠义也站了良久。
宋执钺在看到精彩的地方的时候,还会忍不住的喝彩,这哪里是一个当父亲的样子,不过若是宋端午在场的话,那么一定会看出,这本《阴谋论》正是莫峥嵘送给他的那本,而能博得宋执钺喝彩的,自然不是内容,而是旁边莫峥嵘花了半辈子时间写的心得和批注。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总之当宋执钺觉得是时候休息一下的那一刻,他抬起眼皮,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那小子被抓了。”
范忠义心中一凛,忙答道:“是。”
“以你的性格,当时沒翻脸,嘿嘿,这倒是奇怪。”宋执钺笑了笑,说道。
范忠义忙道:“端午他告诉我,不要轻举妄动,所以,我这才回來跟您禀报。”
宋执钺听后点点头,说道:“嗯,这才像是一个做大事之人该有的样子,不以物喜,不以己悲,他能看透这一点,倒是挺好的。”
也许是宋执钺不愠不火的态度有点让范忠义模棱两可,而就在他问自己主子我们应该采取个什么办法的时候,宋执钺只是轻轻的摇了摇手指头,然后一指手旁的电话,说道:
“其实在你回來之前,就有人跟我报信了,只不过,意思却是无能为力,所以我也准备先冷眼旁观一段时间,似乎來者只是针对那小子一个人的,这倒是有点意思。”
“那就当真一点办法沒有了么。”范忠义问。
而听到这话的宋执钺,却收敛了刚才的微笑,只是轻轻的叹了一句:
“他们,才是真正的六扇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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