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句话叫人逢喜事精神爽,我现在就很爽。
当然,很爽还有另一方面原因,因为我喝多了嘛。
喝多了的人经常会做些莫名其妙的事情来,我也不是例外。下楼的时候,不知怎的我突然心血来潮,把衣襟塞进裤子里勒紧腰带,在两手上吐了口吐沫搓了几下,还剩两级楼梯时突然向前一跃,双手撑地,一溜侧翻就进了酒店的大堂。
身后传未了吕娜的惊呼和已经喝到位了的男人们的叫好声,我浑不理会,大理石的地面光滑如镜,我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了上面,虽然喝高了,脑中却清晰地认识到摔倒的危险性,动作没有半点马虎。
十来米的距离对于连续的侧翻来说只是一转眼的事,刚感觉进入了大堂中央,不知从哪个方向传来了数声惊呼和斥止的声音,我还没来得及弄明白是谁在因为什么叫嚷,被酒精麻醉的有些迟钝的脑子里甚至都没有提起停下动作的念头,就感觉到前脚突然踢在了什么东西上。
突如其来的阻力撞得我失去了平衡,后腿借着惯性撞上前脚又在那挡了我一下的东西上补了一记,然后我就一个屁蹲摔坐在了地上。
啥叫天旋地转?我现在的感觉就是天旋地转。本来就喝多了,再玩了一溜侧翻,之后又是撞到东西摔倒的,我感觉眼前的景物和人头像走马灯一般的在围着我绕圈,明明心里明白,脑袋却是糊涂的,这感觉真是太不好玩了。
“你他妈怎么回事你!”
突然一句话清晰地传入了我的耳朵,我生平最烦别人对我口出不逊,没想到喝多了也不例外,也不知怎的我就是知道这句话是在骂我,我一个鲤鱼打挺站了起来,还没站稳,就被面前的一个人在胸口上用力推搡了一下,身子一晃险些摔倒。
我顿时酒醒了三分,凝住有些聚焦不准的瞳孔定晴面前不知何时多出了十多个陌生的面孔,为的一个穿西装的中年男人正指着我的鼻子大叫,一个三十出头的女人正拉着他的胳膊劝他。
我拍拍屁股,这是人摔倒爬起来之后的习惯动作,倒不是屁股真的摔脏了,我还迷糊着呢,根本没回头看过。
没想到那人却被我的动作再次激怒了,嘴里嚷着“什么东西、这事没完”之类的话,我不禁怒从心头起,一拳就向他喷着口水呲着满口黄牙的阔嘴就挥了过去。
“冷静点!”一只手飞快地拉住我的胳膊,耳边传来吕娜压低了的声音。
我一挣没挣开,但心情却随之冷静了一些,这一拳就没有再打,这里毕竟是人大饭店,出入的人非富即贵,现实不是我现在虽然强的不错,也不可能想怎样就怎样的。
吕娜把我拉开到一边,刘志海和周立海等人上前与那些人说话,我这才听明白事情的来龙去脉,原来那些人刚刚从饭店外进来,因为要绕过一根柱子,所以没看到我,我打着侧翻冲过去的时候,险些踢到他们中的一个女孩|:那个对我破口大骂的人当时手疾地上前挡在了那女孩的身前,我撞到的不是什么东西而是他的后背,那两脚都赐在他的肩膀上了。
因为理在人家那边,所以刘志海和周立海代我向他们道了个歉,见我们一行人态皮客气试恳,那些人也都表示了理解和接受。大堂经理也及时赶来帮忙圆场,可唯独那个挨了我两脚的人显得有些不依不饶。“你们哪的啊,干什么的?”那人喷着吐沫大叫。
我想若不是看我们衣着光鲜,刘志海和康立明又都是血气方刚身体健壮的样子,这位说话的时候肯定会用手指着我们的鼻子。
“土生土长江城人,做生意的。”刘志海不卑不亢,微笑着回答。
最了解刘志海脾气的人莫过于我,他这人不喜欢惹事,但从不怕事,谁要是敢惹他,他肯定和那人没完,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也别想欺他一头。
这性格颇合我的胃口,我觉得我的性格和他差不多,区别的地方估计就是他不喜欢惹事,而我常常惹是生非,眼下的情况可能就算一次例子吧。
“做生意的?”那人用鄙视的目光上下打量了刘志海一遍,歪着头问:“做生意的就可以很嚣张了吗?是不是啊?”
“你想说什么?”刘志海收起笑容,表情平静地问道:“道歉的话我们也说了,你若是觉得不够,有什么损失的话我们也说过可以赔偿,你要是觉得受伤了,咱们马上去医院,花多少药费我们给。你说这些口外的话,什么意思?”
“口外?”那人嗤笑一声,露出一口烟薰牙:“口外怎么了,你们这些个暴户,怎么?觉得自己有两个钱能来人大吃饭,就不知道天高地厚了?”
“哦?这么说来,你是当官的了?”刘志海也眯起了眼睛:“您在哪个部门,官居何位?”
烟薰牙哈哈大笑,仿佛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一般,接着瞬间变回了一张冷脸,摇着头逐一看过我们的脸,用怜悯的口气说道:“你们这些暴户啊,真是些井底之蛙,告诉你们吧,我们是市监察局的,管你们的人,归我们管!”
我顿时恍然大悟,原来唱的是这么一出啊,怪不得他这么牛逼呢,做生意的被工商行政文化税务的管,而那些部门又多少被他们局所监管,人家是做太上皇的人物,面对我们这些“暴户”,那还不像爷爷教育孙子一样,想训就训?
莫说是我,我们一行的人都多少有些意外,瞧这阵势,这个烟薰牙显然是有些道行的,我们虽然不怕,但也多少不太想惹他,可大家又都有些意外,这个烟薰牙也太过锋芒毕露了吧,而且他说话的时候其他人都一副不想插嘴的样子,这样的人怎么能爬到政府部门的高位上去呢?
“怎么,怕了?”见刘志海沉默了一下,烟薰牙顿时得意起来:“现在才知道怕了吗?你们刚才的嚣张劲呢?到哪去了?”
大堂经理早就识趣地不敢言语了,这人他得罪不起。我真想一拳打掉他那两排烟薰的大牙他没了牙后还敢不敢这样的嚣张,从我这里可以看到,康立明的拳头紧了又紧,这让我反倒失掉了动手的念头,而是考虑起了打人可能带来的后果。
可是用脊髓想也知道,这个烟薰牙同志一定有相当程度的后台,不然他也不会拽到这种程度,这让我不免有些抑郁,我们就算不怕监察局,也未必不怕烟薰牙所倚仗的势力,如果真把他惹毛了,莫说是酒厂和钟表眼镜店录像厅,很可能连我家的报社都受到牵连。
这人动不得啊,至少是暂时动不得……我咳嗽一声打破了冷场,轻轻抽出被吕娜挽着的胳膊,走上前去。
让所有人都感到意外的是,我没有理那个烟薰牙,而是走到了刚才被烟董牙挡住所以没有被我踢到的那位女孩面前。
我先给她恭敬地行了个礼,然后用无比诚恳外加委屈和可怜的口气对她说道:“姐姐,刚才真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你能原谅我吗?”
女孩愣了一下,之后神情呈恍然状,笑着向我点点头。
然后她上前两步对那位太上皇般的烟薰牙同志说:“孙叔叔,算啦,那小孩子也不是故意的,您大人大量,别和他们计较了,咱们赶快上楼吃饭吧!”
这才知道,原来烟薰牙同志姓孙,也不知道他的全名叫什么,孙大牙么?
孙大身犹豫了一下,面色平缓了许多,牵了牵嘴角对那女孩说好,之后狠狠地瞪了我一眼,又用看蝼蚁的目光在我们这些人身上扫了一圈,一口浓痰重重地吐在我们脚前,然后大声向与他同来的人招呼着,上楼走了。
我看看自己这边的刘志海等人,果不其然,个个都气得脸色煞白,尤其是刘志海,太阳穴上的血管一鼓一鼓的,显然已经在爆炸的边缘了。
我吐舌头扮了个鬼脸向大家一笑:“不小心惹到条疯狗,对不住大伙了啊。”
“没事,走,回去再说。”刘志海勉强笑笑,大步向外走去。
康立明拍拍我的肩膀,回头向楼上烟薰牙消失的方向冷冷地盯了一眼,之后跟在了刘志海的后面。
周立海经过我身边时倒是一脸轻松,这瘦猴居然向我竖起拇指笑了笑,看来是夸我给那女孩道歉的急智。
吕娜过来挽着我的胳膊往外走,出了酒店服务生能听到的范围后小声问我:“你这闯祸精,那个女的是怎么回事?”
“肯定是哪位大人物的女儿。”我摸摸下巴。
“哦?你怎么看出来的?”吕娜好奇地追问。
“不难啊,你没见那些人众星捧月地围着她么,以她二十出头的年纪,在论资排辈的单位受这种待遇,肯定是有后台嘛。”我嘿嘿一笑:“不然你以为孙大牙凭什么冲上去挨这一脚?要是换成别人,我那一脚早踢到她咪咪上去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