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少爷被抬了出去,想来应该是就此结束了此次莫名其妙又算不得顺畅的百宝地之旅。从某个角度来说,离开的人是幸福的,毕竟不用像天隐和沈大小姐一般“沐浴”着周围人的注目礼。
沈大小姐虽然偶有“剽悍”之举,毕竟还是个女孩儿,面子薄得很,已经羞得通红通红的了。看她做呆若木鸡状,天隐不得不发挥一下自己的“特长”——任尔东西南北风,我自逍遥归去来。牵了沈大小姐的手,往椅子上一坐,自然得好像就是要入座,什么事情都不曾发生过一般。[]
“你干嘛下手那么狠啊?”半晌,沈大小姐小声问着一旁“怡然自得”的天隐,“冷步仁是讨厌了些,你、你赶走他也就是了。”
天隐歪着头想了想,那一下真的有些重了,但口头上却不能承认,尤其是不能跟沈大小姐这样说,“我不是说过,今时今日做个苍蝇拍子么,拍个苍蝇还需要拿捏力道?”
“你那一脚差点就会出人命的!”其实沈大小姐也不想纠结于此,也并非真正关心冷少爷的境况,只是、只是觉得身旁这个人不该如此做,或许在内心深处,这个人与另外一个人的影子始终是重叠在一起的吧。虽然严格说来自己并未与那个人发生过什么,但就是难以忘怀,这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理不正的心绪。说到底,就是这个人的错,谁让他跟那个人如此的相似!
“云家本姓‘万俟’!”
只一句,沈大小姐不再言语了,血缘之亲、同族之情,愈远愈浓,这种感觉便如痛饮烈酒,初时没什么感觉,待久了就会痛,非是腹痛,而是心痛。若是真如痛饮所言,云家与万俟部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那他有如此反应不足为奇,或者说要是毫无反应才真真是个“恶心的孙子”了。
“你这样做,冷家不会善罢甘休的!”不知为什么,沈大小姐就是想提醒天隐一下。想来冷家应该不会多么知礼,否则冷少爷怎可能如此惹人厌烦?
天隐静静地看着沈大小姐,美丽依旧的眸子中泛着担忧的神色,心绪一时难平,轻轻拍着伊人的手道:“你我相识时间虽短,但你也能看出,即便抛开云家,我依然并非一无是处,对么?”
天隐渊博的知识、高超的武艺、细腻的处事方式,无一不使沈大小姐为之折服,只是承认了会丢面子,是以沈大小姐哼了一声别过头去,不再言语。恰在此时,竞投开始了,算是避免了又一次的尴尬。
竞投的规则很简单,有底价无上限,价高者得。竞投的物什就不那么简单了,五花八门、各式各样,比如现在摆在高台上的,或者说牵到台子上的,是一条六条腿三条尾巴的褐色卷毛矮脚犬,据说是从西域三十六国带过来的稀奇货,起价倒是不高,只有五百两。
“这狗怎么长成这样?”沈大小姐的表情说不清是喜欢还是厌恶,总归是不太自然,“会有人买这个东西么?”话音刚落,就见台上的竞投官拍了拍手,那条奇怪的狗被牵了下去。
之后竞投的东西有看不见的珠宝,有会讲人言的猪,有百岁不老的艳姬,有终年馨香的黄鼠狼,还有跟石头一样硬的包子……倒是让天隐和沈大小姐大开了眼界,可惜却不是他们最关心的东西。
就在天隐和沈大小姐已然昏昏欲睡的时候,有两个小工在台子上徐徐展开一卷画,看纸张的色泽并非是古货,上面画的是一个清秀的女子,似嗔似笑,就如活生生的一般充满了吸引力。天隐倒不是因为这女子生的美就目不转睛地看着,而是觉得这个女子很像、很像……
“这、这幅画,怎会在这里?”沈大小姐一看到画就呆住了,随后全身颤抖着,用青葱玉指指着画中女子道:“她、她是、是……”
对的,画中的女子跟沈大小姐真的是太像了,莫非她们有一些渊源?看沈大小姐激动的神情和眼中依然蒙上的水气,天隐立刻就知道该如何去做了。只见他伸出了右手,翻了翻掌,示意在底价的基础上翻一番。
“前面这位公子出价一万两!”话音刚落,就有人加了价,“这位老爷出价两万两!”
天隐再次翻了翻右手掌,“四万两!”
也不知“这位老爷”是何方神圣,竟然为了一幅不知出自何人之手的画卷跟天隐较上了劲,你来我往,转眼间已经叫到了十万两!见两人都没有放弃的意思,沈大小姐悄悄地扯了扯天隐的衣袖,示意他注意一下钱数,毕竟现在的银钱都是为了兑现一个承诺。
“画中女子与你是什么关系?”
“那是我娘亲!”佳人哽咽,为的是亲情,为的是追忆,为的是怀念。
“二十万两!”
此言一出,“这位老爷”立刻偃旗息鼓了,大概是觉得为了争口气、为了一幅并不名贵的画不值得再拼下去了,竞投官环顾四周,顿了数息,看着天隐道:“恭喜这位公子,此画归公子所有!”珍善堂倒是很大气,竞投到的物什当时便可得到,待离开时再付足银钱便可,所以天隐暂时可以避免“囊中羞涩”的尴尬。
沈大小姐捧着画,轻轻地摩挲着,眼泪一滴一滴地跌落着,天隐也不劝阻安慰。他是知道的,有些伤痛,眼泪可以治,有些心结,眼泪可以结,有些话语,眼泪可以说。天隐真的很羡慕沈大小姐,至少她还可以抱着娘亲的画像哭泣、伤心,而自己呢,除了梦中模糊的身影,连流泪的机会都没有。
天隐不想表现出残忍的心绪,只是目不转睛地盯着台子上走马灯似不断变换的竞投物品。在不经意的时候,才不会心痛,可是即便强迫自己分散开注意力,心依然在滴血,“啪!”天隐竟然一个猛力,将椅子的扶手捏了个粉碎。
“谢谢!”
“嗯。”又是相顾无言,不过只是不知道说什么而已,天隐和沈大小姐是能够了解彼此的心情的。
“嗯,嗯嗯嗯!”
“老实点!”只见一个面相凶恶的壮硕男子用绳子捆了一个看起来弱不禁风、脏兮兮的少女上了高台,而后竞投官道:“万俟部直裔,万俟珍,起价十万两!”
话音未落,大厅之中已是一片轰响,在座的人交头接耳、议论纷纷,天隐凭借超强的耳力能够听出一二,这些人大多在议论这个究竟是不是真的万俟族人,也有些在问这个少女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天隐听了一会儿才明白个大概,万俟族的直裔后人是有特殊的实力的,有些是武艺超群,有些是智谋过人,也有些兼而有之的,据说这个少女的能力很是奇怪,但具体是什么还不知道,只能说是很罕见。
看这些人的反应就知道,他们多是为了这个少女而来的,天隐不由得开始担心仅剩的钱引不够用了。果然,竞投官刚示意开始竞投,价格就飙到了一百万两,而且价格仍然在飞速地上升着!
沈大小姐见天隐抿着嘴一动不动,不禁有些担心,小声问道:“怎么办?”
天隐抬头看了看抱着两卷画的沈大小姐,低声道:“你拿着画速速离开,在阿鼠的店子等我!”
“为什么?”沈大小姐从天隐的话中嗅到了一丝丝危险的味道,不由得问道:“你不会是想做什么吧?”
“显而易见!”
“那我就得留下!”
“你答应过在这里听我的话的!”
“唯独这件事不行!”
天隐知道沈大小姐在关心自己,但是现在并不是表示感激的好时候,她若是不离开有些事情自己就没法做。
“你若是钱不够,我这里有!”沈大小姐说着,就从腰间的荷包中抽出一摞钱引,虽然不如天隐手中的厚,但面值都是十万两的,看看竟然超过了百万两!天隐看得一阵眩晕,一个女孩子家竟然带了这么多钱,都不怕会有危险么?而且现在就算有百万两也是无济于事的,一来此时的竞价已经到了二百万两,二来这是天隐给万仁轩掌柜的承飘天文学在天隐的眼中,只有肮脏,只有厌恶,只有难以抑制的怒火。但是沈大小姐在身旁,即便按耐不住也得忍耐!
天隐会不会因为带了沈大小姐来而后悔呢?只能说,天隐从没有因为过去的事情而懊悔过,他会难过、会自责、会痛苦,但是不会后悔!沈大小姐跟来便跟来,有些事情她是无法阻止的,自己只要像个法子保证她的平安即可。
“看样子,你无法获得那个女孩儿了……”
“那又如何?”
眼中,是熊熊的烈火,话中,却是无法直面的冰冷,这样的天隐,或许是无法阻挡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