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子这东西有时候并不重要,至少在徐谦的眼里,他并不太注重什么面子,他的出身就注定了他和面子没有多大关系,无论他如何努力,这面子终究也涨得有限。
可问题在于,事情已经答应了人家,徐谦原本以为这些所谓名流多少会看在大家都是同府秀才,同乡甚至是同年的份上勉强来一趟,也好让自己可以交差。可是谁知这些人不但不来,而且好像生了默契,摆明了是要看他的笑话。
徐谦的心里已经把这些人骂了一百零八遍。可是……他却又不得不把自己拉回现实,因为坐在她的身边有一个少女正饱含幽怨、不屑、冷笑、嗔怒地看着他。
被人鄙视的感觉很不好受。
尤其是被一个和自己年龄相仿的少女,徐谦虽然年幼,可是两世为人,他自认自己的心理年龄已经可以做别人大叔,在这种代入感之下,徐谦恨不得自己找个地缝钻进去。
“求你别用这样的表情看我好吗?”徐谦终于吃不消了,带着一种酸秀才特有的幽怨发出恳求。
红秀的大眼睛只是眨了眨,这一次,换上的是很萌很天真的表情。
徐谦恨不得拿出一把刀来交到她手里,脑袋一扬说一声你杀了我罢。因为这种萌萌清纯的眼神,所散发出来的深意更让徐谦羞愤。
“我原来以为你是读书人,而且又听说你考试考得很好,文章也做得很好,和这里的名流一定时常有来往,关系匪浅。所以才托付你这件大事。”红秀吁了口气,一副遇人不淑的样子,旋即又道:“谁知道你竟是这样没有脸面,请了这么多人,竟是一个人都不来,哎……我真是看错你了。”
徐谦怒道:“你以为用激将计就有用?我不吃这一套。”
红秀握着粉拳用愤怒对抗愤怒:“我激将你有什么用?根本就没有人愿意搭理你,激将了你,就会有人来吗?”
“我靠,这是激将升级版!”徐谦泪流满面,可是明知这红秀是激将,徐谦还是将这一肚子的幽怨转化为了愤怒。
这群混账王八蛋,我平时从没有招惹他们,请他们吃酒,他们回绝也就罢了,可是回绝又不回绝,却一个个放我鸽子,我徐谦就这么面善,这么好欺负?
好,这是你们逼我的。
徐谦冷冷一笑,露出了几分残忍,对红秀道:“好罢,虽然明知你是激将,我宁愿中你的计,你等着罢,他们一定会来的,我保证他们一个时辰之内,统统都会聚在这里来。”
红秀看徐谦脸色可怕,道:“臭书生,你可不要乱来,杀人是要偿命的。”
红秀的思维有时候过于跳跃,以至于徐谦有些跟不上她的节奏,怒道:“我哪里说要杀人?我是读书人,我会杀人吗?”他沉默了一下,道:“就算杀人,那也该是诛心,用笔为刀,使唇为剑,只有那些凡夫俗子才血溅五步,还自以为痛快。”
红秀低声咕哝:“无非还是秀才动口不动手而已,反正我不管,你我既然有约,你也收了我的好处,我今日非要见到那谢昭不可。”
徐谦眼眸微微眯起,道:“这不成问题,不过嘛,你能否叫人请附近福记赌坊的掌柜过来一趟。”
红秀幽怨道:“我又未带随从来,叫我去哪里把事情吩咐下去?”
徐谦瞪着她,道:“你以为我不知道?这酒肆上下,只怕早就遍布你的人了。”
红秀咋舌:“这样都被你看出来?”
徐谦一下子又变得轻快起来,伸了个懒腰道:“他们毕竟不是戏子,演戏太过业务。”
红秀只得伸出手来轻轻拍掌,片刻功夫,便有几个小二打扮的人肃然推门而入,拜倒在地,默然地等候吩咐。
红秀在他们面前,带着一种与生俱来的高贵,这种表面和蔼,可是那种不露痕迹的高不可攀足以让人窒息,只是这种压迫对徐谦却是无用,他坐了这么久,实在有些累了,想到接下来还有事做,因此静坐着修身养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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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记赌坊在杭州也算是小有名气,无论任何地方,但凡是开赌坊的,哪一家的背后都不简单,今日福记赌坊尤其热闹,因为一场新的赌局开了出来。
说是近来声名鹊起的狂生徐谦今日在飘香楼迎战杭州六位名士,这六位名人在杭州也都算是略有些名声的人物,又听说徐谦已经到了飘香楼,不过所请之人至今都没有出现,已经有人开始怀疑,这六位一向有些名气的才子只怕是不敢去了。
福记赌坊开出来的赌局便是,这些才子们坐而论道,若是徐谦胜,则一赔四,若是才子们不敢应战又或者落败,则是一赔七分。
有了赌局,这赌坊自然要卖命宣传,赌坊的东家已经买通了数十个闲汉四处张扬此事,这种事既稀罕又惹人眼球,在这赌坊东家的运作之下,竟是半个时辰之内,事情便传遍了杭州城。
杭州城靠着西子湖畔的一处茶坊,二楼的几个士子们不可避免地从小厮们口里听到了消息。
啪……
有人将折扇狠狠一合拢,忍不住骂道:“徐谦是什么东西?沽名钓誉之徒,一介狂生而已,这贱役之子真是狗都不如的东西,竟也想让我等去与他论道?他配吗?”
说话之人,乃是杭州的小名人苏通,苏通也在徐谦的受邀之列,原本徐谦下了请柬给他,他看都不看一眼,只是冷笑,直接叫人将请柬丢了出去,在他眼里,徐谦固然是有才学,可是他苏通乃是世家出身,岂会看得上这寒门出来的子弟,再加上徐谦风头正劲,更是让苏通心中生嫉,而他的几个好友都吃过徐谦的亏,更不肯和徐谦打交道了。
原本他存着看笑话的心思,一心想看这徐谦大失颜面的样子,谁知道徐谦居然闹了这么一出来。
其实这些受邀之人,老早就聚在了这里,便是等着徐谦闹笑话,苏通话音刚落,那同时受邀的才子王芳道:“他这是哗众取宠,不必去理会他。”
“只是不理,未免让人以为是我等怕了他,到时岂不是正好成全了这厮?”
几人喋喋不休地议论,倒是坐在一边的杨佟之和谢昭没有说话,杨佟之和谢昭各自坐在椅上,只是冷淡地看着其他五人争议。
最后,那老名士张汤道:“他既不知好歹,那我们索性去会会他又如何?这徐谦贱役出身,文章比不上佟之,书画不是我的对手,诗词也未必比得上谢兄,他口出狂言,想要借此成名,绝不能遂了他的心愿。”
“不错,本来本公子只是想看看他的笑话,现在他既敢挑战,那索性好好地给他点颜色看看。”说话的人又看了杨佟之一眼,道:“杨兄,令师前些时日受这小贼侮辱,现在正是狠狠教训他的时候,杨兄来打这个头罢。”
杨佟之手里摇着纸扇,沉吟片刻,道:“对方既然肯挑衅,未必没有后着,却要小心提防。”他随即又叹了口气,道:“只是家师受了他的气,固然是他诡计多端,我这做学生的若是不讨还点公道,岂不是狼心狗肺?罢罢罢,我来打头吧。”他的眼睛看向谢昭,道:“谢兄以为呢。”
谢昭淡淡一笑道:“这样的狂徒,我也去会一会,他既然不识抬举,那就去看看他有几分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