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因为神秘本能而出现的分裂情况却有不同,这种分裂并不乐观。人类自有其生命周期,我们同样有。拥有古老血统的主比我们的生命更加悠久,九千万年大概就是一个极限。”
“到了这种时候,它开始表现出衰亡的征兆。它会变得喜怒无常,且更加狂躁。而在生命的最终阶段进行分裂,并不会产生两个独立的个体。其中一个会是新生的继承者,而另一位——则由它体内那些狂怒焦躁的情感凝聚而来。”
“通常的做法是,将这一部分镇压并未封存起来,等待时间将其慢慢毁灭——尽管这同样是相当漫长的一段时间。”
李真便慢慢抬起头,盯着投影的头部轮廓,好像那样就可以见得到他的眼睛:“你是想说,那个继承者,便是黄帝。而另外一部分……”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就是我在菲律宾融合的那东西。”
投影以低沉的声音答道:“是的。”
李真的胸膛一阵起伏,但又强迫自己平静下去。
原来如此。
融合那枚卵之后他重生。然而在重生之后的相当漫长一段时间里,他一直都处于一种迷茫的状态。到今天回想起来,那时候的自己冷静得近乎冷血——比如他可以坐视异种攻进菲律宾沿海的前进基地而视其为无物,更可以忘记很多从前极其在意的事情。
而这种影响似乎直到今日仍在体内尚存,只不过一直被他牢牢压制。
至于另一位——他看起来那样冷血残酷。或许便正如他五年前自己所说的那样,他继承得更多。
李真压抑自己的愤怒,低声道:“你为什么这么干?”
“因为主的分裂比预期得还要早些。”投影无视了他语气当中潜藏的怒意,仍旧以平缓的声音说道,“实际上在灾难发生之前,黄帝就已经出现了。那个时候的主,实际上是两者的共生体——它作为主的独立意识已经几近消亡,所作所为完全是两者相互影响的结果。据我所知,你应该同样有此经历。”
李真隔了一会儿才意识到它所指的是什么。如果没有猜错的话投影指的是他从神农架回到北方基地之后的那段日子。
蚩尤的意志隐藏于他的体内,两者之间无时无刻不在相互影响。而最为直观明显的表现便是在日本的时候——那时两者几乎彻底融为一体。蚩尤的影响已经在他的体表具现化了。
如今回想当时的情景。或许一方面是因为自己的刻意纵容,另一方面,则是受到了那枚卵的影响。
“我不清楚是什么原因导致了这样的变化。但这件事所造成的最严重后果便是,有关最后一日的秘密消失了。主在消亡之前抹去了我们的记忆。然而它的继承者。黄帝。竟然也没有将这一部分继承下来。”
“实际上我们本有一次机会——令新生的黄帝与核心融合。然而当时我们同样被愤怒驱使,我们——”
“比如像那部典籍当中记载的一样,路西法在天界东部举起反叛的旗帜。带领三分之二的天使对抗那一位?”李真轻出一口气,“那么那些所谓的天使便也是类种,而最后你们也失败了?你被放逐到‘炎热的地狱’……所指便是如今的南美洲?”
“并非是主镇压了我。”投影微微摇头,“如我此前所说,那时候它可以被称作是黄帝——主的独立意识已经不存,两者是同一位。”
“也正是由于我们的……你称作反叛,我们却认为是极正当的行为。同类之间不可彼此杀戮,即便是主的继承者黄帝也仅仅是镇压,而非消灭我们。但便是由于那样一个原因,黄帝用了将近一千年的时间找到我们幸存的同族,并将我们压制在大地之下。”
“于是我们错失最后一个机会——倘若当时令黄帝与核心重新融合,或许仍可找回最后一日的秘密。”
李真低头沉思了一会儿,在心中以自己的想法重构那段杂糅了传说的历史。如果这是真的……那么这段历史绝要比人类已知任何一件事都更加惊天动地。而人类历史上那些声势浩大的战役、意义重大的事件,同这件事相比统统显得微不足道,甚至有些可笑。
洞穴里的水声还在继续。李真又抬头看了那赤红色的雕塑一眼,沉声道:“这么说,你要我和融合那东西也是出于同样的目的。你们想要我变成所谓的主,找回那个秘密?”
“是。我们是同类,而你拥有古老血统——我们绝不会相互杀戮。”
“那么为什么我还什么都没有记起来?并且我现在还是个人——可不会搞什么分裂繁殖。”
“因为另一部分不在你这里。”投影叹息一声,“他在西伯利亚。实际上无论你融合了他还是他融合了你都会得到很多东西,然而我希望你是主体。他继承了核心当中的意志,现在的他比主的最后一段时间更加混乱,我不想看到以前的事情再度重演。”
“更何况,那个原因一直没有弄清楚——是什么影响了主,令它在最后的一段时间里出现异常,也令黄帝没有继承更多的东西。在我最后的那段时间里曾经与他战斗,而他的力量同主相比天差地别,如果不是因为那柄枪,或许如今的局面会完全不同。”
李真审视着眼前这个有形无质的投影:“黄帝的骸骨如今依旧存在,为什么不去找它?这比找我要容易很多——不要告诉我之前你找不到。”
投影沉默一会,第一次使用了不容置疑的语气:“这一点,无可奉告。”
李真低头一笑,掂了掂手中的朗基奴斯之枪:“这东西的来历你也不清楚?”
投影沉声道:“这是主才清楚的秘密。”
“那么交给你如何?”李真将枪一提,两米多长的象牙白长枪直指那个分身投影,“你自己来发掘这个秘密。”
第一次,投影微微退后一步。
但看起来并非是担心李真会将这柄枪刺入它的身体,而更像是被什么无形的力量逼退,整个身躯轻微地晃动起来。
于是李真笑了笑。至少通过对方的这种表现他搞清楚了一件事。
当他以雾化的形态进入这洞穴之后,投影必然在密切关注着自己。然而他并不认为那是由于对方出于对自己的尊重才没有出手——它在畏惧这柄枪。
雾化的时候这枪同样被裹挟在自己的身躯当中,就好像一道驱邪的符咒一般令对方无法轻举妄动。
投影似乎捕捉到他脸上一闪即逝的笑意,低声道:“你想得没错。我不喜欢这东西。但我们需要它——而它只能被拥有古老血统的存在所掌握。”
李真摇摇头,将它重新收回来,在洞穴之中踱了几步,抬起头。
“如果你所说的一切都是真的,那么我是不是可以这样理解——”
“出于某种原因你没法儿唤醒黄帝,或者不敢唤醒它。于是你们的最佳人选就变成了我,或者那一位。实际上我是最优选,那一位也并非不可。无论怎么说你都想要我们两个合体,然后帮你找到有关最后一日的那个秘密。”
“这么一来我就必须得忍受你们的纠缠。因为据我所知……我挺难死掉,哪怕是自杀。更何况我还没有活够。”
“关于那个秘密……它会影响到你们的生死,而你上一次说也许很快就会到来,又或者是在很久很久以后——这是用人类的标准来衡量。”
“所以结论是,你有求于我,并且看起来眼下只能求我。”
投影沉默一会儿,低声道:“的确如此。”
“那么就回到我是否愿意这么干的问题上了。”李真叹口气,用手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沉思一会儿,“你们的主创造了人类。其实就是把他们当做自己的工具。在我看来也有可能是祭品。我猜即便我把那个什么秘密弄清楚,你们要做的事情也还不会变。你们还是会继续利用这件工具。”
“我如果像那一位那样认同自己的类种身份还好说,然而眼下我的心里总是不情不愿,或者说压根儿没想要做这件遗臭万年的事儿。但是这么一来我自己都觉得自己有点儿任性——倘若出了个什么三长两短,或许人类和类种一起玩儿完了。”
“因此面临的选择就是让人类完蛋还是让两者都完蛋。其实这事儿我之前也考虑过——从理性层面来讲,能留下一方总是好的,毕竟人类是类种创造出来的。”
投影身形微微闪烁,表现出相当喜悦的情绪:“很高兴你能这样想。”
李真点点头,思索了一会儿,低声道:“你高兴个屁。我还是不乐意。”
他耸耸肩、咧开嘴:“你总不能因为自己是谁谁的创造者就要求别人一定要为你牺牲。就好比你生了个孩子也不能要求他一辈子都听你的——谁还没有个乐意不乐意的时候啊。更何况人类还是你们的工具,又不是谁谁的小心肝。再者说,究竟是不是只有这么一个法子还是未知数。”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