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位于西伯利亚某处的军事基地。它隐藏在茫茫雪原与丛林里,蛰伏在夜色中。
方圆数百公里之内都没有生命的气息。听不到鸟鸣,甚至连昆虫的鸣叫也没有。至于大型动物,更是早已绝迹。这并非由于人类的滥捕滥杀——是它们自己逃离了此地。
因为这个基地代号“南门二”。
每隔十天,这基地附近方圆数百公里之内的土地便会被狂暴的电磁场所充斥。每一个误入此地的生物都会被填满心房的狂躁、绝望、惶恐、悸动所折磨,那时候这里将变成绝地——没什么东西可以在这种地方生存,哪怕是人类也不例外。
那是时候便是这个基地在试射武器。人类有史以来最强大的战略性武器之一——光量子发生器。
它的核心技术来自曾经的南吕宋。在隔离带刚刚降临的混乱年代,这种武器灭杀了超过三十个强大类种,将人类社会从崩溃的边缘拯救回来。
在那之后帝国人建造了这个基地,并且将它造成了威力更大、更强的发生器阵列。
于是它成为今夜的主角之一。
18点34分。
基地总指挥长合上手中的电脑,走出办公室,并且发布一道命令——紧急演习。
这种情况并不常见,然而服从命令便是军人的天职。于是原本打算享受晚间时光的军人们行动起来,打开主控面板、调整主电源、合并中继器,并且向周边地区发布通告——发生器运行的时候将消耗大量电能,附近数个城镇必须停止供电才能满足这个怪物的胃口。在那之后还需要将近一个小时的时间才能恢复正常——如果基地里的辅助装置不需要对主控器进行额外冷却的话。
但这是国之重器。因此副指挥长要求向他的主官确认对方所接收的文件——是否有充分理由在这个时间进行一次如此仓促的“紧急演习”。
然而回答他的是一颗子弹。指挥长将他的尸体丢弃在自己的办公室,并未隐藏起来。
因为他清楚地知道这将是自己人生的最后一夜——他的生命将与天空中那道辉煌的光柱一同燃烧。
很多程序被直接跳过,准备工作的时间由原本的十五分钟缩短为三分钟。这种异常状况引起了操作员们的不安。但指挥长就站在他们的身后——以一种冷酷而不容置疑的姿态站在他们的身后,仿佛前方就是战场。
这种威严的压迫感令他们将自己的疑问压抑在了心底。
但与此同时,就在总控室之外的某处,一位身负特殊使命的士官正在试图与他的上级取得联系。每一个重要的基地里都会有这样一个人。他在平时是满不起眼儿的一个兵。然而一旦到了某种假想中的危急关头,他便会拥有跳过所在部门最高长官、直接同更上一级的某个大人物联系的权限。
这位士官履行了自己的责任。但他得到的答复是“一切正常”。于是他从阴暗处走出来,重新回到自己的哨岗上。
操作员们从指挥长的口中得到坐标。他们所要打击的“假想敌”位于距离此地五千六百三十七公里远处的空中。在这样的超远距离之上,即便视力再好的人也不可能看得到目标——因为地球的弧面效果将把他想要看的东西挡在背后。
操作员们意识到。那个目标位于燕京某处的上空。再迟钝的人到了这种时候也应该意识到,这一次“紧急演习”究竟意味着什么。
然而指挥长已经走到主控发射台前,拨开原本坐在那里的上士,眼睛里燃烧着熊熊的火焰,按下按钮。
基地表面的圆形滑盖缓缓打开,上面残存的积雪簌簌落下。
这头庞然大物在北西伯利亚的夜色里活了过来,它的身边出现一圈闪耀的灯光。整片空间都在不安地微微颤动,空气变得异常干燥、冷冽。
倘若从外层空间来看这一片区域,会发现整个西伯利亚北部的灯光几乎都在同一时刻黯淡下来——这里仿佛在这一瞬间回到了原始社会。
一只无比巨大的“标枪”从打开的弧盖中升起。这是一根长达四百六十一点五米的发射管,此刻它正在发出微微的蓝光。无数羽虫一般的亮点从它的躯体上分离出来,随后突兀地消失在夜色当中。它所散发的光亮将附近的整片森林都镀上了一层月华一样的东西,但这是代表了死亡的颜色。
这根发射管调整方向与倾角,最后直指东北方。
一道又一道光芒沿着它长长的躯体涌向发射口,巨大的能量在那里汇聚。起先化作一个直径达到五十米的光球,最后慢慢向内坍塌。四十秒钟之后,光球被压缩为一个明亮到极致的点,照亮了地面上的每一粒灰尘。
指挥长便在这时按下了按钮。
“标枪”的顶端以肉眼无法觉察的频率闪烁了一下子。随后光芒尽散,立即黯淡下来。
同长达四分钟的准备时间相比,发射的过程只能以微秒来计算——整个过程为百万分之一秒,即一微妙。
这片森林重新黑暗并且安静下来。
今夜。这里将只有北西伯利亚的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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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千六百公里之外,“观察者”已经几乎完成了对下方区域的地形扫描。十二秒钟之后,海量数据将被传输给超巨型计算机,然后得到无比精确的分析结果。
而中校侯不竺此刻摇了摇头并且嗤笑着说:“可笑的十二级命令。”
随后他抬起头,试图在天空当中找到那架“观察者”。
然而“观察者”距离海平面6000米,视力再好的人也不可能看得到它。中校笑了笑——他同样意识到这是一件不可能的事。
但就在下一刻。他看到了。
一道光柱直接贯穿“观察者”薄弱的装甲。在百万分之一秒的时间里,这悬停在空中的庞然大物从头至尾化为气态的金属团。随后这金属团迅速冷却并释放出无与伦比的热量。空气被迅速电离,在不超过一秒钟的时间里化为一团直径上百米的电浆。随后这电浆继续膨胀、将狂暴的能量传递给周围更加寒冷的气体。然而传递的过程无法跟上气团扩散的过程——两秒钟之后,天空当中出现一团直径两公里的火云。
无比辉煌的光亮映红了整个燕京,太阳好像再一次升起来了。
上帝在天空之中睁开了血色的巨眼。狂暴的冲击波与令人遍体生寒的暖风在整片天空之上疯狂扩散。
十五秒钟之后。呆若木鸡的中校被自高空呼啸扑下的气流掀翻在地,小区里茂盛的树木与野草齐齐低下了头,仿佛一齐膜拜天空当中那股令人胆寒的力量!
十二级命令!!
这是躺在地上、神魂被暂时夺走的中校侯不竺脑海中出现的唯一一句话。
他足足花了三秒钟才找回自己的神智、翻身跳起,然后一把揪住身边少校的衣领。脸上那种平和得意的神色统统消失不见,只在隆隆作响的雷声里疯狂地向对方大叫:“他们疯了吗?!他们疯了吗?!他吗的他们疯了吗?!!那是光量子发射器!!光量子发射器!!!”
少校被他晃得前仰后合。头顶的隆隆雷声好像直接印在他的心里,他的惶恐与惊诧并不逊于与面前的侯不竺。
但他惊诧的不是对方竟然动用了光量子发生器这种战略级武器,而是惊诧于……
他们竟然为了戴炳成——一个失掉了所有能力的废人动用了这样的武器!!
他们干嘛不直接把皇宫毁掉!?
“……杀了他。”少校一把抓最不竺的肩膀,起先用低沉的声音说,然后用高亢的声音说,“我们必须杀了他!!听到了吗?!”
中校一愣,迅速松开双手,像拍蚊子一样狠狠按住脖颈边的通讯器:“长官,我们暴露了!您看到了吗?他们动用了光量子发生器。这事儿曝光了!——你得往这里丢一枚导弹!!”
然而他没能听到那一头的任何回话——通信装置全部被干扰了。就连那五台陆战堡垒的内部芯片也被高空的电磁射流摧毁,它们完全失去动力,变为沉重且沉默的巨大钢球。
“我们……怎么办?”侯不竺愣愣地问少校。
少校没有介意这位现场最高长官将本该由他解决的问题抛给自己。因为就在十秒钟之前,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那个“十二级命令”究竟意味着什么。
“我们……坚守这里。”少校说。
“你说什么?”中校瞪大眼睛,“但是这里有可能被轰掉!只剩一个坑!你知道这事情一定已经惊动了皇帝!那一位就更不会给皇帝见到戴炳成的机会!”
“更何况——那是十二级命令!我猜他们的大部队一会儿就到了!他们都他吗是一群疯子!!”中校癫狂地吼起来。
但少校冷冷地盯着他。眼睛里燃起寒冷的火焰:“是的。这里很快就会被抹去——戴炳成也会被抹去。所以我们必须留在这里——在导弹到达之前,狙击他们的增援部队。”
他最后意味深长地说:“现在,是我们变成猎物了。”
中校愣了很久。过了足足十几秒钟,他才用微颤的声音说:“你是指……我们要给他陪葬?”
“不,是他要给我们陪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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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校的判断没有错。
夜空当中的光亮已经让整个燕厩再次活跃起来。而最忙碌的人只有几个——其中包括国防大臣。
他所作的第一件事并非进宫向皇帝解释究竟发生了什么,而是通过某种极隐秘的渠道下达了三个命令。
第一个命令被送达至北西伯利亚军区——立即逮捕南门二基地总指挥长,就地击毙。
第二个命令。则被送达至距离燕京最近的津沽导弹发射基地——在三分钟之内,将某一指定区域内的全部目标从帝国的地图上抹去。
第三个命令,命令京畿禁卫军某部某连一百三十六人火速前往某处,围剿可能危害国家安全的反抗者组织恐怖分子。
随后的问题被交给首都防务大臣解决。而国防大臣擦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以最快的速度进宫觐见皇帝。
他从未像今晚这样愤怒且慌张。因为他无论如何都弄不清楚,原本一件并不是很重要的“小事”。怎么就捅了“组织”这个马蜂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