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很快就进入了四月份。天气渐渐地转暖了起來。一大早安平在镇里开过了例行的碰头会之后。就赶到了鞋帽厂和被服厂整合而成的隆兴服饰公司。
说是公司。其实就是在租赁的民房里支起了缝纫机。剪裁机。狭小的空间里。随处可见散落的皮革和布匹。条件十分简陋。好在职工都知道条件差一点。都是暂时的。服饰公司的新厂房已经破土动工。地基都的挖的差不多了。另外。远在郊县的家属区也进入了建设的实质性阶段。几乎每一位工人都集资买了远低于市价的期房。这心里面有了盼头。干劲自然十足。
“老江。你这捡钱了怎么的。咋美成这样呢……”刚一进入零乱不堪的临时厂房。安平看到服饰公司的副经理江玉刚一脸笑眯眯地从办公室走了出來。摇头晃脑的。一看到安平笑意变得更浓了。
“嘿嘿。安镇长。真捡钱了。军分区后勤部把货款打回來了。四十多万啊……”江玉刚笑逐颜开。企业改制之初。公司制度订的是经理负责制。作为管理层的领导。不但有八百块的底薪。还有百分之五的绩效工资。虽然这百分之五分到个人头上不过几百块。但刚刚复工两个月就能看到效率。多出一份额外的收入。江经理还是很满意。对未來更是充满了期待。
“哦。货款回來了。倒是挺快的。军分区领导对咱们产品质量有沒有什么评价。这块你一定要盯紧。及时了解情况。一经发现问題。及时调整生产……”三月中旬。清江军分区准备采购一批春季迷彩作训服。打听到消息的安平立刻跑了去。打着方怀起的旗号自然无往不利。一举替隆兴服饰接下了三千套的订单。本來。安平想要把货款打回來。至少还得跑跑关系。等上三两个月才行。却沒想到这才半个多月。关系还沒跑呢。钱就到帐了。
不过。相比于货款。安平更重视的是产品的质量。打铁还需自身硬。质量才是企业生存和发展的根本。沒有过硬的质量。只靠着拉关系。找销路。一次两次还行。时间长了。诚信就缺失了。若是名声坏了。什么关系也不好使了。甚至都有可能影响到方怀起。
“质量沒问題。沒问題。咱们选用的布料比普通作训服加厚一个标号。军分区的军需长对咱们的产品质量很满意。不但打來了货款。还下了三千双厚底军靴的订单。可都是看着您的面子……”都说关系是第一生产力。现在看來一点不假。以前被服厂也给军分区配送过货物。但都是零零碎碎的小单子。就是这小单子。货款返回的还不及时。动不动就要请客送礼的看人脸色。哪有像现在这样硬气。老江对安平是一万个服气。
“好了。好了。什么看我的面子。质量上不去。谁的面子也不好使。这块你跟老王打好招呼。一定要盯紧。残次品有一件算一件。坚决不许出车间。只要产品有了保证。别说四十万。就是四百万。四千万也不是梦想……”不过几十万。江玉刚就有些飘飘然了。甚至心里都透露着一种钱來的容易的想法。这种想法很可能代表了企业一批管理者的共性。必须及时敲打敲打。千万别干出什么目光短浅的事情來。
正跟老江有一搭沒一搭的说着。耳旁轰鸣的皮革打版机突然发出了一阵呜咽般的哀鸣。高速旋转的传动轮速度越來越慢。最终竟嘎吱吱的停了下來。直让安平诧异不已。扭头看向老江问道:“这是怎么回事。好像是机器停了。出故障了……”
“不能吧。机器刚刚检修的。性能好着呢。看这样子。好像是停电了……”突如其來的状况。老江的心里也有些摸不准。挠着脑袋犹犹豫豫的猜测道。
“赶快给镇变电所打个电话问一下。是怎么回事。什么时候能恢复供电……”居然停电了。安平的眉头皱了起來。隐隐觉得好像哪块出了问題。一种不好的预感升上了心头。
电是企业的动力之源。沒有了电。隆兴镇的企业都玩不转。哪怕是停产一天。都要给企业带來巨大的损失。特别是食品厂那边。生产的速冻食品都堆在冷库里。若是这电停的时间长了。产品就有化冻变质的危险。这损失可就更大了。
沒一会儿。老江气喘嘘嘘的跑了回來。隔着老远就一脸急切的喊着:“镇长。变电所说了。这几天天气太热。镇里的用电量太大。变压器超过承载负荷。烧坏了。他们把情况报到了县供电局。正在组织人抢修……”
“变压器烧坏了。说沒说什么时候能修好……”隆兴镇的企业有如雨后春笋般的冒了出來。哪家企业都得用电。变压器超负荷烧坏了倒也正常。但这是个麻烦事。修理改换变压器少说也得几天。这几天的时候对企业來说可是一个不小的损失。也耽误了隆兴镇的发展速度。
“沒说什么时候。就说让等着。这可怎么办啊。我们赶订单呢。下个月要交货的……”军靴不比作训服。皮革上的一针一线都要用机器带动。沒有了电。生产就无以为继。若是沒办法按时交货。这问題可就大了。刚刚因为收到了货款而沾沾自喜的老江再沒有了之前的喜悦。额头见了汗。紧张的搓着手。楞楞地看着安平。不知如何是好。
“江主任。你跟老王说一下。这几天停电先在剪裁上下点功夫。实在不行。等恢复供电了。组织工人加加班。我去变电所促督一下。争取让他快点恢复供电……”思忖了半天。安平也是无计可施。只能先让老江做好准备。 先进看看情况再研究了。
回到了镇政府。安平立刻把周建山喊到了办公室。让他去和变电所联系一下。请变电所以隆兴镇发展大局为重。抓紧时间把变压器修好。周建山平时闷声闷语的。心眼却多。当然知道隆兴镇正处在发展的紧要关头。供电对隆兴镇意味着什么。哪还有一点怠慢。从安平的办公室一出來。就招呼着王楚一起到镇变电所去。
“他妈的。早不坏。晚不坏。偏偏这时候坏。变电所这帮孙子。就是欠收拾……”隆兴镇的发展好了。王楚的副镇长就要坐实了。一听镇里的变压器坏了。影响了企业生产。顿时跟火燎眉毛似的。那是比安平和周建山还急。亲自开着镇里的破吉普车呼啸着往变电所赶。一边开着车。一边叫骂着变电所的废物吃人饭。不干人事。
“行了。行了。这话咱们私下里说说行。到了变电所你可别胡说。现在正是用人家的时候。再把人得罪了。小心安镇长先收拾你……”远远地看到变电所已经在望了。几个电工正站在变压器的基台上不紧不慢地修理着。周建山急忙打断了王楚的牢骚话。水霸。电霸可不是随便说说的。这个时候得罪了他们。不用说的别。就是给你磨洋工。一天的工作分三天干。磨的你一点脾气都沒有。可真不是闹着玩的。
“葛所长。忙着呢……”车子停到了变压器近前。周建山下了车在人群里张望了一下。立刻就将裹在人群里骂骂咧咧的葛所长找了出來。三步并做两步。凑到了近前打起了招呼。
“哟。周镇长。稀客啊。咋这么闲着跑我们这兔子不拉屎的地方來了……”葛所长名叫葛大壮。一脸的络腮胡子。说起话來嗡声嗡气的。带着几分的匪气。看着周建山伸过來的手。很随意的拉了一把。敷衍的意思很重。
“呵呵。我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到你葛所长的地盘來。就是为了这个变压器。我來看看什么进候能修好。镇里的企业可都等着用电呢……”变电所归县里的供电局直管。无论人员还是经费。跟镇里沒有一毛钱的关系。平时跟镇里也不太走动。也沒太把镇干部太当作一回事。周建山能跟他熟悉。还是以前在隆兴煤矿当工程师的时候打过交道。也知道葛所长什么德性。对他的敷衍也沒太放在心里。直接有事说事的问起了变压器。
“修好。哼哼。等着吧。十天八天也是它。一两个月也是它。天气热。电压负荷大。看情况先整着吧……”葛大壮看着周建山皮笑肉不笑的微微扬着头。眼神中流露出几分的戏谑。似乎看到能够拿捏住周建山一回是件挺有意思的事情。
“葛大所长啊。这个变压器正好管着工业小区。别说一两个月。就是十天八天。镇里都支持不住。你跟兄弟们说说。辛苦辛苦。加把劲。争取今天修上。晚上桃花居。我给兄弟们摆酒……”怕什么來什么。一听变压器有可能要一两个月才能修好。周建山立马急了。企业若是一个月不生产。那非得倒闭了不可。这责任别说是自己。就是白娅茹和安平都抗不起。这不是要了人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