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紫在你这里?”唐方一愣上前一把就要揪住林不依的衣襟,林不依悄然一飘,不知道用了一个什么手法居然能够轻易从唐方的手中逃脱。
林不依整了整衣衫道:“不错。”
唐方急促地道:“带我见她。”
林不依身形一动已经在门边,推开门走出去,唐方对着七人众一使眼色,几人急忙跟上林不依的步伐。
林不依来到紫玲玎曾经的推开门,果然一尊雕花紫金楠木棺材映入唐方眼帘,唐方身形一晃,急忙快步走向前去,用手推开棺木,果然,里面紫玲玎安静的躺在里面,只是双目紧闭,面色苍白。
唐方急忙用手探向紫玲玎的鼻息之处,紫玲玎已经气绝身亡。
砰!唐方猛地一掌拍在那棺盖之上,顿时数寸厚的棺木在他一掌之下四分五裂。
由生入死,再由死入生,两个颠沛半生的情侣,现如今依然还是免不了阴阳相隔。
唐方颓然乏力,半个身子倚在棺木旁边,似乎虚脱了一般。
“妈的。”唐方忽然暴起,一拳猛地向林不依砸去。
“杀了我你永远救不了她!”
唐方身形骤然一收,拳风吹动林不依衣衫猎猎作响。
轰!唐方用力砸在旁边的桌上,整张桌子顿时化为齑粉。
啊……唐方一声怒吼,惊动方圆数十里。
隔了不久,林不依才淡淡地道:“泄完了吗,如果可以了,我们应该好好的谈一谈。”
唐方红着眼睛,盯着林不依道:“所有的一切,你都知道对不对,你明知道小紫会死,为何还要害她。”
“我说过,你们见过苏三娘子之后,自然会找到答案,现在我已经给了你们答案,血契签否,只等你点头了。”
唐方冷冷道:“林不依你好狠的手段,有一天你千万不要落在我手里。我只恨当年没有和小紫一起将你这个祸害杀了。”
“你们杀不了我。”林不依淡淡地道,“过去是,现在也是。唐方,若不是我替你洗毛伐髓,传你呼风唤雨之术,你过不了你命中的那一关,我在你身上几乎倾注了我全部的心血,请你不要让我失望。”
“你口口声声地说小紫是你的义女,为何你明知道小紫会有大难,为何不出手相助,小紫说的没错,你就是天底下第一号冷血无情之人。”
林不依缓缓地将头扭到了小紫处,眼神中露出一丝哀伤,道:“你非我,又焉知我心中之痛。但有时候,在世为人,总要做有些连自己都看不起自己的事情。若小紫不失踪,你现在又怎么会出现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唐方仰天长笑,道:“好好好。林不依你总算肯承认自己是一个小人了。血契在哪,我签了便是,若是能救小紫,你我便恩怨皆休,若是救不了小紫,天涯海角,我唐方的血债本上,你林不依必然列为第一号。”
林不依拂衣笑道:“能被赢勾血脉追杀,林某深感荣幸。”
唐方深吸了一口气,他现在心中只有小紫,只要能够让小紫复生,他什么都愿意做,此时他一分一秒都不想等下去:“快把血契约的签法告诉我。”
“不急,我先和你详细说下,什么是血契。”林不依道,“这血契之法,原本是法海想出来的,我只是这些年通过蛛丝马迹的参悟,也想到了一丝眉目,不过你放心,只要你依我之法,不但能活小紫,你也有百尺竿头更进一步的可能。”
唐方寒声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小紫是你造出来的,在她身上你肯定留下了操控她生死之术,也就是说,这血契一签订,你便掌握了我和小紫的生死,我说的对吗?”
林不依笑道:“不错。”
唐方深吸一口气道:“你果然卑鄙。”
林不依摇头道:“唐方,你实在是太珍贵了,赢勾血脉,并非难得,但是因人而异,我无王家杀生刃,所以不能感应到赢勾血脉转世传承之人,所以只好暗中跟踪王家,待王家确定是你之后,我再谋定后动,王家在你身上下了极大的血本,甚至将视为珍宝的蚩尤之心也赐给了你,你要知道,那是连法海都想得而得不到的东西,你本身蕴含的潜力,远远过你的想象,也过了我的想象,你说,我怎么舍得放过你?”
林不依终于撕下来他全部的伪装,毫不保留地在唐方面前侃侃而谈。
唐方道:“当我与小紫签订血契之后,你便可以利用五帝大魔功小紫操控我,灭掉法海,甚至一统道门,成就你心中所有的野心,对不对?”
“不错,但是不仅仅如此。”
唐方一愣,道:“告诉我,你手里到底捏着什么底牌。”
林不依缓缓地走向被唐方打碎的桌子前,用手一拂,那张桌子居然奇迹般地复原了,再用手一拂,在桌子上居然多了一副茶器,林不依倒了一杯茶,缓缓道:“这间屋子,小紫住了十七年,她对这里的一切都很喜欢,你若是打碎了这里任何一件东西,她醒来之后,都会不高兴的。”
林不依再斟满一杯茶,示意唐方坐下,道:“故事很长,若是听得腻了,喝杯茶会好很多。”
林不依就是好这样的人,哪怕是他再人面兽心,再无耻至极,但是他的风度和气质,总会让你生出一丝好感,明明知道他是坏人,却偏生生不出半分厌恶之情。
唐方耐着性子坐下,等着林不依开口。
林不依喝了小半杯茶水,又将杯中之水斟满,微微升腾的雾气都让人产生一种错觉。
“我三岁入龙虎山,二十六岁接任龙虎山掌教,惠宗皇帝尚道,立我龙虎一脉为国教,统领天下道门,那段日子是我龙虎山最为辉煌的时候,而我三十一岁便立为为国师,为英宗皇帝烧炉炼丹,以馈皇恩。然燕京朱棣野心篡位,我苦劝惠宗无果,心灰意懒之下,回到龙虎山,而朱棣篡位之后,引我为心腹之患,立誓要灭龙虎山,好在我门下弟子段永亮誓死力战,才让我龙虎山逃过灭门大祸,我一怒之下,创下白莲教,用我龙虎山镇山神兽青仙子的蛇蜕造就白莲圣母唐赛儿,与明周旋,至此白莲教与明缠斗数百年,为明之大患,而我也因心灰意懒,假借修道之名,欲将掌教之位传位段氏。”
“然段氏狼子野心,不等我传位,就想要谋我篡位,我与他大战三天,此人居然精通天下道门之术,我不敌此人,后来幸好我龙虎山守山二兽及时出手,此人这才不敌,慌忙遁去,我因此为奇耻大辱,将掌教之位传与我师弟之后,便进入龙虎山耆闍之地苦修。”
“然青龙白虎二兽因此一战,也受伤颇重,特别是青龙,居然重伤之后不能幻化龙身,只好幻做人身,在龙虎山清修,我龙虎山诸人感念她守山之功,尊为青仙子。”
虽然林不依只是寥寥数语,但是诸人都可以听出这一战的惨烈,特别是那段永亮,居然能够与龙虎山以一敌二,从龙虎山守山二神兽周旋后从容退去,更是能逼得那青龙身受重伤,其功力之高,简直是匪夷所思。
唐方冷冷道:“那个姓段的,若是我猜的不错的话,应该是法海吧。”
“不错。”林不依长叹一口气道,“当年法海为了偷袭天下道门武学,改名换姓,投入天下道门,一旦习得那门绝学,便残忍屠门……”林不依摇头叹息道,“我当年苦修龙虎道门之术一甲子,居然不敌他三五年之学,说起来实在是……惭愧。”
“青仙子因为与法海一战,幻做人形疗伤,在我龙虎山与以白姓女子甚为交好,引为姐妹,哪知道这白姓女子居然不守清规戒律,与一许姓男子暗中苟且,我得知之后,大怒,原本要将白姓女子处以极刑,然青仙子苦苦相劝,我看在青仙子的份上,只得饶她一命,将她逐出山门,哪知道,在这白姓女子离开龙虎山的第二天,青仙子也奇迹般消失。后来我才知道,那许姓男子,乃是法海的所收的一名弟子,目的就是为了勾引白姓女子,然后接近青仙子。”
“那白姓女子下山后,拜入畜道柳脉,习了一身旁门左道的功夫,居然被那些旁门左道之人奉为白娘子。又在青仙子和法海的帮助下,灭了当世的一个大魔头,声势一时无两。我当时已经入了耆闍之地,原本不关心外界,但青仙子迟迟不归位,我始终无法放心,只好派遣弟子下山打探。才知道这法海又改名换姓拜入金山寺门下,几年下来,居然接替了掌门之位!而青仙子似乎与他暗生情愫,因此不肯回山。”
“镇山青龙和叛教弟子在一起,我岂能善罢甘休,于是不惜动用了耆闍之地之中数名长老的实力,要将法海杀死,然法海也当真是当时枭雄,居然能够说动祝由一脉的高手为他所用,当时一战,我龙虎山虽然侥幸得胜,但是损失颇重,数名长老被杀,但是好在将那法海擒住,镇在一处山中,永世不得出世。”
“但此时法海与青仙子已经……唉,居然心甘情愿陪同法海一并受罚,我在山上加持了我龙虎山数道祖传秘术,原本这法海是出不来的,但是不知道为何,忽有一日,法海居然破山而出,扬言要灭我龙虎山耆闍之地,后来潜入祝由,并与青仙子一道进入尸**,盗取蚩尤之心,”
“法海与祝由门人进入尸**之后,不知道生了何等变故,青仙子伤心而归,而祝由的十三脉宗主更是死伤殆尽,随后法海引尸**中数百僵尸,攻入我龙虎山,要我龙虎山交出青仙子,几乎将我耆闍之地夷为平地!”
林不依摇头道:“想当年我已经修道一百有五十余年,原本已到了破碎虚空白日飞升的关键之际,却要为了对付法海毁我百年苦修,当时我百思不得其解的是,明明法海已被我龙虎山数百名耆闍之地的长老封印,不可能有翻身之日,但是为何却被她安然逃脱,后来在耆闍之地一战的关键时候,青仙子自杀后我才明白,原来,青仙子已经和法海签订了血契,所以法海才能出山,所以,法海誓死也要得到青仙子。”
“青仙子死后,法海也随之变成了你如今看到的模样,后来祝由弟子居然闯山要人,想我龙虎山经历了一场血战,早已经元气大伤,根本不是祝由弟子的对手,法海之尸随之被祝由王家夺走,而我,经历了那场血战之后,就已经生气以绝,但是我知道,法海不灭,我龙虎山依然难逃大难,所以只好用龙虎山秘法,将自己的一丝生气封入一具僵尸之中,成了现在这副模样……”
说到这里,林不依长叹一声,道:“我虽然能延续了五百年的性命,但是一身道法俱毁,直到现在,加上僵尸之身,不能入道,直到现在也只能修习龙虎山最为粗浅的道法,这几百年来,我虽然屡次潜入王家,想得道关于法海的消息,但是奈何王家将法海之事引为他们至高机密,除了宗主,没有人知道法海藏身之地,我苦无办法,只好暗中窥测,等待机会。”
“如此说来。”唐方细细听完,语带讥讽道,“你倒是当真为了龙虎山苦心孤诣,忍辱负重啊。”
林不依的脸庞微微扭曲,道:“龙虎山的耆闍之地是在我手中毁去的,若是我不能将耆闍之地复原,我心不死。”
唐方看着林不依道:“所以,你和法海仇深似海,你害怕法海醒来之后,找你麻烦,所以才利用王家,利用我,对付法海对不对?因为你知道法海与我同为赢勾血脉传承,只有我杀了法海,才能让你保住一条小命对不对?所以你才不惜利用小紫来威胁我?”
林不依微微叹息道:“唐方,我活了这么长的时间,难道连生死二字都看不开吗?法海若要索我之命,那便由他索去便是,我和王家不同,王家是在尸**中背叛了法海,所以才对法海降世惶惶不可终日,而我——”林不依深吸了一口气道,“我一直在等着这一天。”
“等着这一天?”唐方不解道,“什么意思。”
林不依眼中射出仇怨,冷冷道:“解铃还需系铃人,耆闍之地是在他法海的手中毁去的,也只有他法海来填这笔债!”
“啪,啪,啪,啪!”忽然一直没有开口的王仙峤拍起了手,笑道,“果然不愧是龙虎山的祖师爷,果然不愧是天字第一号的大骗子。佩服,佩服,说的比唱的好听。”
林不依看了王仙峤一眼道:“难道我说错了。”
“没错,没错,一字一句都没错,很好,很好。”
林不依霍然而起,道:“那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继续编,哦不对,继续说。”
“王仙峤,别忘了,若不是你引法海进入尸**,我龙虎山耆闍之地又岂能毁于一旦,你不思悔改,反而与妖人为伍,你这等小人,本该永生困在尸**中,永生永世地好好反省!”
法海是王仙峤引入尸**的?这倒是第一次听说。
王仙峤也站了起来,但是任他踮起脚尖也只到林不依的胸前,看上去有些滑稽,王仙峤用手指着林不依怪叫道:“林不依,今日你把话撂在这里了,我也不怕跟你撕破脸皮,告诉我,当年那个为青仙子死去活来的人是谁,为了青仙子不惜害死数百名耆闍之地苦修的长老之人的又是谁?你他妈的有什么资格说老子,一个臭牛鼻子,一大把年纪了,胡子都长到脚下了,居然还为一个十七八岁的小娘们整日死去活来,争风吃醋,老子都替你羞得慌。”
你……
林不依气得面色铁青,虽然当时林不依确实年纪已有一百五十余岁,但是却因为修道有成,加上他极为看重自身形象可以保养,看上去不过是二十余岁的翩翩佳公子,绝非王仙峤口中那副老牛吃嫩草的老头,但是王仙峤确实没有说错,一语点中了林不依的死穴,让他连反驳的机会都没有。
“怎么,看着人家双宿双飞就受不了?看着人家亲亲我我就受不了,当年那个硬要棒打鸳鸯的人去哪儿了?现在青仙子已经复生了,你高兴了吧,不用整天对着那尊破雕像撸管了吧?用了五百年的手,现在总算马上可以见到真人了,是不是也要射他娘的一次庆祝庆祝庆祝,来来来,不用客气,我们都等着看呢。”
以林不依数百年的修养,也不禁要被王仙峤气得三尸暴跳,但是他明白——君子永远不要和小人斗嘴,因为你永远不会知道他们内心到底有多么龌蹉下流。
“不错,我承认,我当年是对青仙子有着非分之想,也是因为我气量狭小,才导致了龙虎山大难,但是过去的都过去了,我现在要的,只有恢复耆闍之地。”
唐方道:“你若是要耆闍之地,自己再修一个便是,关我们什么事情?”
“耆闍之地,复原之难,又岂是你们想得那么简单,当年我龙虎山掌教仙尊用无上道力开辟此处,其中艰辛又是我等凡人能懂的,我承认,我没有掌教仙尊的那份实力,但是只要我能够拿到一处,耆闍之地指日可复。”
“何处?”
“耆闍之地乃是我掌教仙人仿造一处所建,只是一为生,二为死,但是没有关系,只要能进入那里,我便可以将死便生,而那一处也将是我龙虎山新的耆闍之地。”
“到底是哪里?”
“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