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珏渐渐已经认识到,送来这些材料的人,必然大有深意,而自己现在还没看完的材料中,估计还有重要的东西。高珏是个有好奇心的人,东西既然送来了,那就一定要看看。
他又接过一页,呈现在眼前的,仍然是一张复印件。
这张复印件上面,有一张照片,是个四十来岁的男人。下面是这个男人的简历,姓名张震祥,工作单位,家庭住址,都写得一清二楚。
再往下翻,和这页一样,也是一个男人的照片,这回这个男人,能有五十多岁,名叫李孝先,没有工作,家庭住址写的详细。
第三页也是如此,照片上是一个能有二十六七岁的男人,男人名叫杜光门,工作单位,家庭住址,也都写的。
看到这个,难免让人纳闷,这是什么意思呀?
将杜光门的这页翻过去,呈现在高珏面前的是一封信,这封信不是手写的,是打印出来的。从纸张的对比上,可以看出一点端倪,这张信纸要比其他的纸显得信。
“您好,当您在看到这份举报材料的时候,心中想必已经明显了一些东西,同样,你也会犯糊涂。现在,就让我为您讲述一个故事……”
这是这封信的开头,高珏只看了短短两行,内心便被后面的故事所吸引。
97年夏天,天奇药厂成立,所谓的天奇药厂,本是春江的一家民营药厂,原名春丽制药厂。春丽制药厂当时并不如何亏损。勉强可以做到收支平衡。但却被零资出售给宋天奇。进而改名为天奇药厂。天奇药厂成立之后,生产的第一个产品就是天奇解酒金樽。
解酒金樽属于药品范畴,归药监局审核,因为配方与质量问题,没有获批。当时负责审核药品的是药监局化验室主任杨大鹏。天奇药厂被责令改进配方,否则不准生产,药厂依令而行,去掉了咪尔素。添加的其他药物成份,获得批准生产。
因为药厂提供的新配方,药厂方面清楚,解酒效果极差,一旦推入市场,肯定不会得到消费者的认可。于是,在获批之后,药厂仍用老配方进行生产,只是略微降低了咪尔素的含量。按照规定,生产出来的药品。必须要经过药监局的抽查,当时主管药品审批。并负责抽查的人就是药监局副局长曾瑞麒。曾瑞麒在抽查过程中,严重违规,并没有挑选产品抽查,而是只拿着药厂给予的产品样本进行检验,自然没有问题。
在97年末,98年初,也就是春节的时候,饮酒之人较多,喝的也多,解酒金樽销量极佳。按照解酒金樽中,咪尔素的含量,一瓶解酒金樽是绝对不会导致人心脏压迫而死的。但正是因为咪尔素的含量低了点,对于酗酒的人来说,解酒的效果就没有那么特别显著,这一来,自然有人喝了二到三瓶解酒金樽。
春节期间,一共死了三个人,这三个人分别是张震祥、李孝先、杜光门。对于三人的死,家属自然要查个究竟,第一次尸检结果,查出是服用咪尔素过量,导致心脏受到压迫,没有及时抢救,进而死亡。因为咪尔素是解酒的药物,且有死者的朋友作证,生前服用过天奇解酒金樽,三位家属便向法院提起诉讼。
当时药监局的正牌局长徐寿良主张严查到底,可没有想到,却被人举报,说徐寿良在春节期间受贿五万元。很快查证属实,在徐寿良收的礼品中,有两条烟中夹有五万元现金,徐寿良因此被开除公职。局长的职位由副局长曾瑞麒递补。
曾瑞麒升任局长之后,协同公安局与药厂方面,找死者家属进行沟通,希望私了,将案子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经过协商,张震祥与李孝先的家人答应以二十万元的价格私了,撤销诉讼。但是,杜光门的父母却坚决不同意,一定要给儿子讨个说法,将药厂方面绳之以法。
协调未果不久,杜光门的父亲突然死亡,身中六刀,而杀人凶手则是杜光门的母亲。据办案警察讲,杜光门的母亲因儿子死后,变的精神失常,且有邻居作证。那天晚上,十有**就是杜光门的母亲突然发疯,杀死了丈夫。当时办理此案的警察,是当时春江刑警队副队长,现在的公安局副局长鲁径达。
杜光门的母亲,被押到精神病院接受检查,确认精神病无误,就此被关入精神病院。而咪尔素中毒的案子,也就此不了了之。
信的末尾,没有书名,但留下一个很重要的线索。杜光门的沐磬,名叫邹凤霞,现正关押在春江江图区精神病院。
看完这封信,高珏不禁倒吸一口凉气,如果这件事是真的,那此事也太令人发指。
不知不觉,高珏竟然莫名地感觉到,自己的左手在哆嗦,他知道,这桩案子,十有**是真的。但在这个节骨眼,有人将这份材料送到自己这里,到底是什么目的呢?
这封信的下面,还有材料。高珏翻过这一页,再往下看,竟然是一份简历。
第一个人名,写的是宋天奇。宋天奇早年是春江医院的大夫,由于一次重大的医疗事故,被免去职务,不过依旧享受春江医院的各种工资待遇。宋天奇膝下有两女一子,两个女儿分别叫作宋之洁、宋之霞,都已成家,丈夫都是春江市的公职人员。一个儿子,便是宋三宝,现在固州经营药厂分厂。
另外,宋天奇有一个表弟,名字叫作吕迪,现任春江市委组织部部长。
看到这个名字,高珏一下子释然了。这个世上,但凡是被免去职务,还照样能够领单位工资,继续享受待遇的人,都是大有背景的,就好像北安县的那位曲清颇。这个世上,但凡能够零资购买企业的人,也都是有着一定的背景,否则的话,政府怎么可能把企业便宜给你,就好像北安县的那位曲清颇。
宋天奇当初零资购买药厂的时候,吕迪还不是组织部长,应该是副部长,不过一个副部长,也已经够用。
所有的材料,高珏全部看完。将材料重新放到一起,他觉得这些材料突然变得沉甸甸的。
“我该怎么做……”高珏深吸了一口气,靠到椅子上,点燃了一支烟。
高珏现在真的为难,这份材料,这桩案子,牵连何等重大,如果自己真的要管,势必要和吕迪一决死战。吕迪现在可是春江市委组织部部长,自己有这个把握吗?
可是全当不知道,高珏又不甘心,且不说他本身就是一副侠肝义胆,喜欢抱打不平,这种事情一旦碰上,那肯定是要管的。而且这个吕迪,处处与自己为难,一直等着挑自己的错误,进行致命的打击,留这么一位坐在上面,自己难免寝食不安。好不容易得到这么个把柄,若是不好好使用,将这位老兄办掉,那也太对不起自己了。
抛却这两点,高珏还有一个隐忧,那就是这封举报信是谁送来的。送到这里是什么目的,自己一个文化局局长,又不是纪委,你送给我又有什么用?
或许,答案能有两个,一是自己刚刚为那些考生做主,所以这个人才把材料送到这里,请他主持公道。不过,这个理由明显不够充分,从这份药检报告的年月日来看,应该是老黄历了,显而易见,持有这份材料的人,应该握着这份材料有些年头了,他为什么之前就不举报,偏偏要等到这个时候。
抛去这个可能,剩下的这个答案就简单多了。握有这份材料的人,了解他高珏,也了解高珏和吕迪之间的矛盾,知道他高珏得到了这份材料,一定会动手。那这个人的目的会是什么呢?替天行道,明显不太可能;借刀杀人,这个很像;坐山观虎斗,更是大有可能。
不知不觉,高珏突然发现,自己现在,就好像是一枚被人利用的棋子。
“我高珏可不是那么被人利用的,哪怕是我真需要这份材料,也必须先要搞清你是什么货色。”
拿定主意,高珏站了起来,绕过办公桌,直奔房门口。可只走了几步,他又停了下来,转回身,看了眼桌上摆放的材料,摇了摇头,走了回去。
将材料装回信封,揣进裤兜里,这才又转身出门。他一直下到一楼,赶往收发室。
收发室的门卫一见局长到来,连忙站了起来,小心翼翼地打起招呼,“局长……”
“你这里不是有门口的监控录像么,给我把录像调出来,找一找这两天是谁投过举报信!”高珏说着,伸手指向收发室里的监控显示屏幕。
文化局一共有三个监控摄像头,一个是在门口,一个是在进大门走廊,投诉箱就放在进大门的走廊上,另外一个监控,则是在财务室。
“局长……这个监控是锁着的,办公室才有钥匙……”门卫赶紧小心地说道。他刚刚看到,高局长从举报箱内取出一个厚厚的信封,信封里面有一大叠材料。虽然不知是什么内容,但他当时就能预见,肯定是重要的举报,不知道哪位老兄要倒霉。现在听说,高局长要调监控看,完全可以想象,这人举报的事情,有多么重要。
“那还等什么,给办公室打电话,就说我要调监控看!”高珏沉声说道。
“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