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临走的时候,程雪岚红着脸塞给钱灵犀一个绢包,用一块男子用的手帕包着枚玉扳指。
“上回承蒙夏公子相助,我也没准备礼物答谢。这枚扳指原本是从前我爹送我学箭的,只是我后来没用上,就送他吧。”
话说得轻巧,可那帕子为什么巴巴儿的用双面绣绣得那样精致?还有这枚玉扳指,算是老爹给的纪念品了,就算不是特别贵重的东西,也证明邓恒在她心中的份量不轻。
钱灵犀是真心不想接这差使的,可是程雪岚等她出门时才硬塞来,让她连推却的机会都没有。算了算了,横竖过几日要去男学堂走一回,到时带给邓恒算了。若是邓恒不要,再退回来,那就不关她的事了。其实就算收了又能如何?两人也实在扯不上什么关系。钱灵犀耸耸肩,把东西搁进放在梳妆台上的小紫檀匣子里,撇了撇嘴。
钱明君的家具送过来之后,石氏分了一下,把拔步床和梳妆台给了她,大衣柜和小书桌给了钱敏君。她考虑得很细,床和妆台是用得比较多的东西,要是钱敏君不在意的弄坏了,日后还回去就不好看了。不如给她不怎么用的大衣柜和小书桌,想弄花都没什么机会。
钱灵犀现在强迫自己养成个习惯,每晚入睡之前都把一天发生过的事情在心里加以琢磨,分析人家为什么这么做,找找其中的原因,日后再加以印证,从而揣摩出在这个时代生活的要决。
她上辈子吃了亏,这辈子绝不容许自己再犯错了。再说了,她将来还想开铺子做买卖的,若是搞不懂这时代的心理特怔,那还怎么混?
有些意外的,在入梦之后,她见到现代的姐姐袁芳菲了。
恋爱中的神婆没有忘记这个小妹。只不过她们那里的时间过得快,所以有时一忙就忘了进来看她。耐心的听钱灵犀絮絮说起最近遇到的人和事,当然,只除了邓恒。那是她心中一道隐隐作痛的疤,在完全痊愈以前,钱灵犀不想跟任何人提起。
末了,袁芳菲摸摸她的头,一笑。“小丫头,你终于长大了。”
终于知道要在一个地方生活下去不再是做好自己就够了,还要学会审时度势的适应这个社会。
袁芳菲安心的离开了,走前给妹妹留下几张护身符,“那个钱慧君想来是学了些旁门左道的迷惑之术,你有葫芦护身,她迷不倒你。这几张护身符你拿去送给你亲近之人,就不怕她的妖法啦。我看她的那个空间也支撑不了多久,她这么弄,日后必遭反噬。你不必管,只等着瞧报应就是。”
得她这话。钱灵犀安心不少,到了次日,假借给石氏梳头,跟钱敏君牵手之际,分别把护身符给了她们一张。无色无形,环保隐秘,实为居家防身必备佳品。
这日放学后。钱希蕙忽地过来相邀,“姐姐要不要去我屋里坐坐?我一早让奶娘做了她拿手的糯米糕,可好吃呢!”
这个小丫头怎么会突然对自己示好?钱灵犀知道她身后代表大房的态度。要是以前的她肯定不去,但现在却是欣然应命。钱玢虽然摆明护着她,但大房对于他来说,也是非常重要的,如果钱灵犀能跟大房的人搞好关系,哪怕是表面上的,又何乐而不为之?
钱婉君瞧着有些妒忌,却顾忌着钱玢,不敢直接说钱灵犀什么,只半开玩笑的说起小侄女,“希蕙你真偏心,单请灵犀姑姑,怎么不请我们?”
钱希蕙大大方方的道,“灵犀姑姑和敏君姑姑是客,自然要先请她们,接下来便要请十三姑奶奶和六姑姑七姑姑了,这样有错么?”
钱婉君有些讪讪的不好意思,表示自己在开玩笑,就不去了。钱文娇生母跟大房不对盘,也不去,剩下一个钱慧君,当然更不会去。所以到钱希蕙那儿去的,只有钱灵犀姐妹两个。
既然来了,肯定要去拜见下大房的长辈。钱文仕齐氏只见一面,便让她们去玩了,倒是牛氏挺个大肚子来招呼,“早该请妹妹们来坐坐了,只是我这身子不便,你们两个妹妹年纪又小,怕怠慢了贵客。”
钱灵犀忙称不必客气,彼此寒喧几句,钱希蕙命人端出糯米糕来。其实就是古代版的糯米糍,可能是没有污染,又真材实料的缘故,非常美味。而且富贵人家,做糕点都有精美的模具,用天然食材将糯米染成五颜六色,再做成牡丹玫瑰蔷薇芙蓉等各式花样,只比鹌鹑蛋大不了多少,一口一个,很快就吃下去一大盘子,还意犹未尽。
钱敏君暗自扯扯钱灵犀衣袖,明显有些没吃过瘾,只是不好意思开口要。
牛氏眼尖,看见她这小动作了,“这东西虽好,但吃多了容易积食,也耽误中午吃饭,所以我没让人多做。你们要喜欢,我让她们再多做些,一会儿给你们送过去。”
瞧这多会说话?明明是没了,非扯出这样缘由来,让人听着心里也舒服。为证她的话所言不虚,牛氏还命人给她们又换了滚热的茶来,陪她们闲话消食。问钱灵犀一些家长里短的事情,也没有旁的,就是她家有几口人,兄弟姐妹各自情况,家计如何而已。
钱灵犀还在想,难道她把自己请来就为了问这些不着边际的闲事,就见有个大娘气鼓鼓的进来回话了,“少奶奶,尤家的人竟打发人把咱们送去的喜服退了来,还说她们的姑娘虽是二房,但也是平妻,得要着大红才行。而且嫌只以宫礼行事,未免太简慢了些,要正式的迎娶拜天地呢!”
钱灵犀端起茶杯作掩饰,偷偷观察牛氏的神色。钱扬熙迎娶尤三秀在即,可进了大房,却没有半点办喜事的样子,这是要给尤家一个教训么?且看她如何处理。
只听牛氏语气平平的道,“你去回她们,既然知道是二房,就得依着二房的规矩来。有元配在,平妻穿这玫瑰红又有哪里不妥了?她们姑娘要是一定得穿大红,那就请把婚期再改改,等咱们把这个道理谈清楚了再说。横竖是一辈子的大事,着急不得。”
好高明的四两拨千金!钱灵犀暗赞,牛氏也不说不同意,就是要拖,可是尤三姑娘毕竟跟钱扬熙发生了那样不名誉的事情,哪里经得起这样拖沓?只怕最后还是要同意。
打发了人,牛氏抬眼笑道,“不好意思,本说请你们姐妹来说说话,还是有这些杂七杂八的事情来扰。对了,灵犀妹妹,我方才听说你家是兄弟姐妹俱全,父母爷奶俱在,那能不能请你帮个忙,给你大哥哥做一回坐帐童女?”
呃,钱灵犀还不懂这规矩,她只知道人家一般在乡下会要长得富态漂亮,父母双全的小男孩在新人床上滚一滚,意思是给他们招来子孙,可要女孩儿的还没听说。
牛氏笑着解释,“这是本地风俗,要有象你这样的童男童女给新人坐账,一男一女就凑个好字,意喻新人花好月圆,博个彩头。”
“谢谢大嫂看得起,不过这事我得回去问问婶娘的意思。”钱灵犀娇憨一笑,暂且推脱了。她可得防着牛氏拿她当枪使,最好回去打听清楚再说。
牛氏也不勉强,又坐了一时,便派人送她们回去。
等人一走,牛氏立即转身进了后室,钱扬熙见面就问,“如何?”
牛氏摇了摇头,“还没答应,不过我会再找婶娘说说,务必得让她们答应。”
钱扬熙点了点头,“只要把那丫头拐来,到时候名份一正,就是爷爷也没办法了。”他忽地嗤笑,“说什么是顾全大局,还不是瞧大姐身子不行,不得势了,想弄个丫头替他撑面子?真真是老糊涂了,人家又不是咱们家亲生的,便是出息了,怎么可能想得到咱们?他要是真有心,早该趁着还硬朗,把袭爵的事情定下来才对。”
听他抱怨,牛氏也跟着附合几句,又劝他忍耐,待得钱扬熙心情平复了,觑空酸酸的道,“对了,你那新娘子说要穿正红呢,你还不快给她送去?”
钱扬熙瞥她一眼,“你跟我在这儿拈酸吃醋有什么劲儿?你以为我愿意娶她?那不也是没法子的事情?”
“可等到人进了门,往你房里一钻,只怕你就什么都忘了。”
“真要是如此,我会由着你这么折腾?”钱扬熙白她一眼,却又瞅着她的肚子,带了几分正色,“你最好也争点气,这胎要是个儿子,皆大欢喜。否则她要是抢在你前头,有些事可真不一定了。我可以纵着你骑在她头上,但我不会纵着你去折腾我儿子。你最好记住了。”
牛氏面色微变,可钱扬熙意味深长的瞧她一眼,抬脚出门了。剩下牛氏紧紧的攥紧了手中的帕子,看着自己的肚子,面色痛苦。
她何曾不希望生个儿子出来?可连续三胎都是女儿,她实在对自己也开始产生了怀疑。要是这一胎还是个女儿,那她加上产后调养的时间,很有可能比不上更加年轻的尤氏抢先受孕,若是给她生下嫡长子,虽说钱家曾答应过让她的儿子占先,但真的到了那个时候,情况可能不一样了。
不!牛氏觉得自己一定要想个万全之策出来不可。也许在钱灵犀的事情上,她可以想法利用得更加彻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