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恒吓了一跳,好端端的,媳妇怎么就哭了?
钱灵犀红着鼻子,哭得一抽一抽的,跟小兔子似的,邓恒心疼把她揽在怀里,“你哥中了进士,这是好事,你哭什么?”
“你个笨蛋,你根本就什么都不知道!”钱灵犀抽抽答答的告诉他,“二哥中了进士,将来二姐的婚事就不怕人说了。你当爹娘今天怎么那么高兴?不光是为了二哥,还是为了二姐。”
邓恒忙道,“怎么会?有我在这儿,谁敢欺负你二姐?再说,你们钱家也算是有权有势了。”
“不一样的!”钱灵犀用力打断了他,“你再厉害,是姓邓的。干爹虽然当着官儿,却已经老了,又跟我们家隔着一层。只有二哥,他是我们的亲堂兄弟,只有他出息了,才能真正护到二姐。人家说起来才会怕,才会不敢乱嚼舌头。你是没在乡下呆过,大家好起来的时候就跟一家子似的,可是要吵起架来,却是什么伤人的话都敢说。你当我为什么要给二姐的家安在我们旁边?就是怕有人欺负她。我二姐这个人,性子最烈,要是给人骂得狠了,她真是会跟人拼命的!要没人看着,我怎么放心?”
邓恒听得心里头说不出是什么滋味,钱灵犀和钱彩凤姐妹情深固然让她感动,可钱灵犀心里藏着这样的苦恼,为什么不跟自己说?
他心里发着苦,嘴上就这么涩然问了出来,“难道你觉得,我护不了你?护不了你家人?”
“不是护不了,是不能让你护。”钱灵犀的眼睛已经闭上了,歪在他的怀里,有一搭没一搭的道,“你自己已经够难的了,落毛的凤凰不如鸡。就算没人当着面说。背地里可不知怎么看你。看看你弟,他想弄个温泉,想花多少钱都敢,可咱们呢?哪里不得小小心心的?你托赖着名声好听,长房长子,可到底比不得他母亲兄弟姐妹都在,有人照应。你后头虽有宫里,但毕竟天威难测。你已经够难的了。我们家要是再麻烦你,可就是给你添乱了……”
她的声音渐渐小下去,末了已经伏在邓恒怀里睡着了。小夏端着热水进来时,就见邓恒搂着大少奶奶,眼中似悲似喜。
“放下吧。”让丫鬟都出去了,邓恒极其温柔的绞了热帕子,给睡着的钱灵犀擦手擦脸,甚至不嫌弃的给她洗脚丫。
这些事算得了什么?比起钱灵犀替他操的心,邓恒真的觉得自己为她所做的实在是太有限了。
亲吻着钱灵犀的额头,把她揽在自己怀里。邓恒头一次开始有那种患得患失的心情,他怕自己眼下拥有的幸福会遭到报应。
因为这样好的妻子是他费尽心机算计来的。不仅仅是房亮,还有一个失踪已久的人――赵庚生。
如果时光可以重来,邓恒想,他当日一定不会做出那样的选择。
四月初的时候,京城的第一拨官方信件到了,其中就有钱扬名中了进士的喜报,这回钱严两家总算可以正大光明的请客摆酒了。
钱家倒也罢了。再怎么请,在九原也就这点子熟人。但严家却不一样,他们在九原根深蒂固。这回女婿高中,可着实是给岳家长了脸,所以严家一定要风风光光的好好操办一回不可。连摆了三天的流水席,十里八乡但凡沾亲带故的都请到了。这可不是为了显摆家里多有钱,主要是通过乡人口耳传授,让人知道,他们老严家可有个进士女婿。那将来他们在乡邻面前说出话来,份量可就不一样了。
钱文佐一家也是乡下来的,自然明白这个道理。就象他们虽离得这么远,但钱老爷子不也让钱文佐写信回莲村老家报喜?
钱灵犀这日看天气晴好,出门去看钱敏君,她的肚子已经鼓起来了,象个小球一样,听陈曦暗地里跟钱灵犀透露,胎象有力,多半是个男孩。
钱灵犀很好奇,连男女也能把得出来?不过陈曦不太敢确认,他毕竟年轻,看得孕妇还少,不敢十分肯定。不过他说,“要是我爹和几位叔伯过来,是把得出男女的。”
这就是人工b超机啊!钱灵犀深表佩服之余,也私下把给钱敏君准备的小孩儿衣物全部做成了偏男孩子的颜色和式样。
不过这话她倒没跟钱敏君明说,毕竟陈曦没把握,万一说是个男孩又生出个女孩,在这重男轻女的时代,还是挺打击人的。
“对了,你家二嫂应该快生了吧?”钱敏君微笑着让人取出一只小包袱,“这是我闲时给她孩子做的小枕头和小衣服,你帮我带去给她。眼看着家里少了不少的人手,让赵大娘跟你回去帮忙吧。”
邮路畅通之后,钱文仲和钱文侩已于前日上路回京城了。一来算是奔丧,二来也该回京述职。
邓恒原本想陪他们走海路,能快些,可尤氏来信说,坐海船太遭罪,吐得人难受。于是钱文侩打了退堂鼓,还是决定要走陆路。那钱文仲只好陪他。最后家人商议着,让钱扬威陪他们走这一趟。
大舅子这一走,事情全压在邓恒头上。眼下春暖花开,又要给自家做房,马场建房两边都要接生意,只把邓恒忙得跟陀螺似的团团转,只得把出行计划押后。
看他忙不过来,不止是钱文佑,连钱文佐都来帮忙了。他虽做不来应酬之事,但帮着管管账本,分派调度还是可以的。
邓恒计划着把手上事情安排妥当之后,就出海去。对此,最高兴的莫过于钱扬武了,因为在他软磨硬泡,还有钱灵犀的大力支持下,他总算是争取到了一个随行指标,可以出去长长见识。
家里剩下来的人,最关心的就是严青蕊了。她就快生了,可钱扬名肯定赶不回来,一家人都得多操些心。
赵大娘两口子从前虽给陪到了钱敏君这边,但他们早说好,日后要是跟着儿子过日子的。眼下儿子娶了软软,便算是钱灵犀那边的人了,只是看钱敏君怀孕,所以钱灵犀才不要他们过来,一直等到钱敏君生产完了再说。
眼下钱敏君看自己没什么事,但爹爹一走,却从府中带走不少下人,便想让赵大娘这样能干的人回去帮上一把。
钱灵犀倒也不客气,领着人就走。走前只交待钱敏君一句,“你现在身子不便,这些针线活就少做些吧。家里还有这么多人呢,哪里就少了你这几件?”
钱敏君却打她一下,轻笑道,“你们的是你们的心意,我的是我的心意。我这成天给人拘着这也不能动,那也不能动,再不做几件针线,可得多闷得慌?”
末了,她忍不住抿唇笑着道出实情,“等你日后自己有了孩子就知道了,成天就想着给他做东做西的,哪里闲得下来?”
看她一脸的母性光辉,钱灵犀假装受不了的掉几个鸡皮疙瘩,走了。
从娘家回了自家,钱灵犀把林氏好心给她准备的点心送去给温心媛和许曼儿那俩孕妇,就见温心媛正抓了绿蝉卢嬷嬷还有程雪岚在斗牌。
没法子,这个会的人不多,绿蝉是打小跟着她,所以学过,卢嬷嬷是陪薛老太君练出来的,程雪岚是在宫里陪那些娘娘们学会的。
当然,钱灵犀也会一点,但她除了五子棋,不爱别的赌博。但她也不能拦着别人爱好这个,尤其温心媛是孕妇,所以虽然早瞧出程雪岚借玩牌之机跟她互通消息,却也没有过问。
只是今天不知道是不是温心媛输了钱,所以心情不好,瞧见钱灵犀回来,就想拿她垫窝子。先是假情假意的谢了钱灵犀的点心,又阴阳怪气的道,“对了,有件事可要请教嫂子,那陈曦陈大夫什么时候能抽出空来也给我来把把脉?听说他眼下可是给嫂子家的进士夫人请去了,旁人想看都得排队呢!”
旁人不敢说话,独程雪岚故作好心的出来帮钱灵犀解围,“二少奶奶可是误会了,我们奶奶的二嫂眼看就快生了,就是仔细些也是人之常情。旁人不给看,二少奶奶只要一张口,我们奶奶怎么会不让你看?奶奶你说,可是如此么?”
钱灵犀早说了不让林氏送这点心,可老人家总是不听!瞧,这不就是肉包子打狗,没人知道自家的好心不说,还惹一肚子气?
当下轻笑,“程姨娘这话可过了,陈大夫一个有手有脚,又在军中领俸禄的大活人,我哪里使唤得动他?不过想来以弟妹那等身份,要请陈大夫把个平安脉也不是难事,何必拿我家二嫂说事?我知道一个进士不算什么,可好歹我二哥也是凭真材实料考上去的。不象某些人,无非投了个好胎,要是也下了考场,可不知怎样丢人现眼呢。弟妹出身大家,恐怕看不上我这些点心,那我就不献丑了。”
她让人收了东西,自转头走了,直把温心媛气得直翻白眼,“你们瞧瞧,她这什么态度!”
卢嬷嬷和绿蝉不好答话,便借故散了牌局。
程雪岚多留了一会儿,等人走尽,方道,“二少奶奶若想出气,又有何难?眼下我倒是有一计,不知二少奶奶敢不敢听。”
“你说!”温心媛正在气头上,忿然道,“只要能狠狠整治她一回,出了天大的事情都由我担着。”
那好。程雪岚终于可以说出她筹谋已久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