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家一片苦心,郎君又何必如此拒人于千里之外?”黄于淳眉头皱了起来,像是没有料到张良会说这样不识好歹的话,顿时脚步便动了动。他一旦靠众人近了些,便刹时给众人造成一股压力,姜别此时也听得出来黄于淳并非平白无故帮他们而已,顿时心下失望,脸上便露了几分出来,张良面色微白,却并没有退却一步,反倒笑道:
“黄先生德高望重,若是有话教导,小子便是求之而不得,先生又何必将此议提作条件,小子年少,恐辜负先生美意,若是先生只是有难,小子纵然势单力薄,亦会倾力相助!”张良拿话将黄于淳堵住,先是用自己年少不一定会懂得黄于淳苦心为借口,并没有说一定会照他提议去做,只是说黄于淳有难,他愿相帮而已,可他此时自身都且难保,又哪来余力保护旁人?这话说了,不过等于没说而已。..
黄于淳眉头紧紧皱了起来,在他看来眼前几人实在不是自己对手,原本不欲现身一见,要不是感觉到身后有追兵将至,又目睹了之前姜别葬人一事,恐怕他只是停留一眼便早早上了路,又哪里还会出现与他们多说一气。可是这些人身份不同,眼前这少年又看似聪慧,并且身上携带重宝,又自韩国方向而来,如今魏、楚二国攻破韩国一事已传得天下间沸沸扬扬,他虽不敢确定张良身份,但也猜测他出生并不简单。因此心下一动这才现身出来,谁料张良此人精明过人,年纪虽小,不过心中却自有主意,他犹豫了一下,也不再隐藏自己目的,直接开口道:..
“某要诸位改道而行!”
这话也实在太过霸道了一些!不止张良眼神冷了下来,连带着那刚开始看黄于淳时还满脸恭敬之色的姜别顿时也忍不住露出怒容来。就算是黄于淳名声赫赫,可也没有决定自家要去哪里的道理,更何况这天下间纵然是各国诸候亦不能完全管住旁人朝哪边行走。这黄于淳又哪里敢开这个口?张氏一族乃是自韩国出来。如今天下剩余诸国中,除了秦国之外,剩余的魏、楚二国皆与张良有仇,唯一一个燕国恐怕亦是早恨韩国入骨。秦王又早早派人相接。张良不过是个少年。既受了嬴政这等大恩,便没有再别改他路而行的道理,更何况这天下之大。除了秦国还有何处可去?
“此事恕小子不敢赞同!”不出姜别意料,张良一听这话登时便摇了摇头,只是这话音刚落,黄于淳脸上笑意便是凝了一凝,突然间开口笑了起来:“郎君聪慧,劝郎君还是听某一劝才好,秦乃虎狼,郎君堂堂大好男儿,又何必自入虎口?秦王政刻薄而寡恩,手段狠辣,杀人如麻,某观郎君自韩国而来,想来郎君气度不凡,出身亦是不俗,如此人物,又何必朝秦国前去?只要郎君今rì一句话,某愿救郎君自此远去,天高海阔,任其翱翔,岂非比这入秦受人挟制来得自在?”他说完,上前一步,挡在了张良面前,虽然脸上带着笑意,不过那身形却是将张良的路给封紧了,大有他若拒绝,便要动手的意思。
张良心下又惊又怒,不料世所称赞的黄于淳竟然是这样一个强行替他人做主之人而已,顿时心里便生出厌恶之感,冷笑道:“小子虽不才,但亦并非贪生怕死之辈。黄先生德高望重,岂不知背后说人是非者乃是小人所为,秦王如何,小子未曾谋面,不予置评,只是黄先生大名,天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如今一见,实在是令小子心中叹息。”
黄于淳听他说话如此不客气,顿时脸上便有些挂不住,笑意也跟着淡了下来,只是看了他一眼,微笑道:“好一个伶牙俐齿,只是某乃出自真心,小郎君又何必拒人于千里之外?这天下间却并非唯有秦国而已,郎君不若再考虑上一时半刻,再来与某回话,郎君意下如何?”若是再等得一时半刻,恐怕不消黄于淳动手,身后追兵已经将至,姜别没料到黄于淳行事竟然会与他传言之中的名声大不相同,顿时满面失落之色,朝地上呸了一声,冷笑道:“某道墨家矩子乃侠义之首,今rì一见,不过尔尔,实在令某心下失望。”黄于淳出现之时,他一见面便被其身手震到,从未对他生出怀疑之心来,如今见他行事之间颇有咄咄逼人之意,心中更是不满,朝地上啐了一口,干脆别开头来,也不再去看黄于淳一眼,反倒是焦急的将目光落到了张良身上。
流云低垂着头,心下却是迅速盘算开来,他身上有的物件之中大多都是带毒者,纵然是仓促之间撒出毒粉来,在黄于淳身手之下最多不过勉强出手而已,若要提前吃下解药,便是万万不能,可此时情景由不得他犹豫,若他身死倒不足惜,但若如今便死于黄于淳手下,或是任他威胁,不知何时才能归于咸阳之中,嬴政为人狠厉,若是到时将他失败之事发泄怒火于姐姐身上,却是他不能看到的。
想到这儿,流云眼中不由闪出一道狠厉之色,突然之间从张良背后窜了起来,直直朝黄于淳撞了过去!
他冷不妨之下出手,众人都吓了一跳,黄于淳虽然未曾褪却半步,不过却是冷笑了一声,竟然连背后长剑亦未拨出,只是手肘朝流云撞了过去:“自取其辱!”
‘嘭’的一声脆响,似是骨骼断裂时发出的清脆响声一般,流云闷哼一声,从他腰间处却是有一小瓶碎裂之后掉了出来,顿时空气中便涌出一股恶臭之味,众人闻之而欲呕吐,黄于淳愣了一下,也觉得头昏眼花,顿时便知着了道。流云却不停歇,捂着胸口拉了张良便没命似的朝南阳郡方向冲了过去,张良与姜别等人都觉恶心胸闷,不过这个味道却像是之前闻过,众人逃出张氏府邸时曾服用过解药,此时虽然还觉得难受,不过到底还能支撑得住。
那头黄于淳冷不妨之下吸了一大口灰色药粉,顿时难受得便眼珠通红,愣了一下再回过神来时,那几人已经跌跌撞撞跑了开去。黄于淳眼中蒙着沙雾,顿时心中涌起一股怒火来,他不过只是一片好心而已,谁料最后却中了这样暗算,顿时心生不满,想也不想便也闭着眼睛凭着耳朵里传来的声音追了过去,一边却是取了自己腰后挂着的葫芦,倒了些清水出来擦洗眼睛,一边压下胸间翻涌的气血,忍着喉间那股腥甜,脚下便也跟着运了力。
流云这下受伤不轻,张良任他拖着,可也能感受他强忍的轻喘声与咳嗽声,顿时心中五味澄杂,只是努力一手拉着韩淑子的手,一边竭力跟着他脚步,使得流云能稍微轻松一些,那头姜别不时还能搭上一把手。若是刚刚他还期望黄于淳相救,但之前见黄于淳行事霸道之时,心中便生了不满,自然对流云举动心生感激,也有些羞愧,只是此时逃路,不便于开口,因此一手也搭在张良肩上,使他跑得更快一些。
之前被黄于淳堵了那样久,后头追兵时跑起来的马蹄声都能听得见了,马蹄齐齐踩在地上时发出震天的响声,像是从脚底直接震入人心里一般,张良等人面色难看,此时距离南阳郡最少还有几十里路程,若无半个时辰不可能靠得近,可惜后有黄于淳,又有魏、楚二国联兵追来,张良面上露出苦笑之色,心中顿时生出一股天要亡吾的念头来,谁知此时流云脚步一顿,捂着胸口干咳了几声,一大团鲜血便从他口中喷了出来,张良顿时吓了一跳,恍惚间见身后黄于淳影子如同鬼魅一般,直直朝这边滑了过来,心中顿时便是一紧。
“无妨,咳。马蹄声,并非是从后而至。”流云满脸鲜血,可是突然间却是咧嘴笑了起来,竟然站立在原地不动,突然间回头朝黄于淳笑了一下,姜别等人见他这反常模样,只当他之前被黄于淳一肘拐得失了常性儿,顿时大急,却听流云道:“黄先生,如今秦兵已至,先生何不保住有用之身,速速褪去,可否值得为某等几人孤身犯险?”
他这话一说出口,张良吃了一惊之下来不及开口便罢,那黄于淳脚步却刹时一顿,脸上竟然露出惊惧之色来。那股震恻天地间的晃动似是越来越近,随时便像要追到眼前一般,若是这股追兵并非是后头魏、楚二国先来,而声音又是自西南面传来,唯一可能便是秦国骑兵了!
当年黄于淳曾在秦国骑兵手下吃过大亏,那些骑兵个个连人带马全身便裹入大片铁甲之中,寻常刀剑砍其不入,若是想要伤其一个,便是连他亦需使尽全力,可若是一旦停下来与这一队人撞上,最大的可能便是被冲撞得溃不成军,最后被踩死在铁蹄之下!这些人便如同一道道凶猛而又极石阶的冰冷杀器之墙,当初王贲带人追杀墨家人的一幕,至今多少在黄于淳心中留下了印象,因此这会儿一听骑兵之名,竟然愣在了原地,没有再追上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