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子口的交通站,许三笑坐在奥迪车里,心里还在想此李燕是否只是与三年前那个李燕同名时,从蓉城开往秦中某市的长途车已进站,车停稳,一位少女空手从车上下来,清爽短发,明眸皓齿,白皙椭圆的脸颊,不是当初的新娘子又是哪个?
洞房花烛,男人的记忆里通常只有洞和房,女人却永远忘不了那花烛跳动的光华。那晚许三笑没能够跟她洞房,但李燕却是望着烛光睡下的。
许三笑回忆起她被绑成个粽子跟自己拜堂时的样子,当然,还有那三十里山路留下青涩记忆。自从把她送出山,偶尔也想起过这个跟自己有过洞房花烛的缘分的女孩子。但却从未想过有朝一ri还会再跟她见面。此情此景,忽想起一句老话来,人生何处不相逢。
同那时的她相比,此时的李燕的身材依然凹凸有致,甚至更胜从前。模样还是那种受看的类型,乍一看没什么惊艳之感,但越看就越会觉得亲切舒服。有点像演员左小青。那是最近米粒儿经常看的一部电视剧里的女主角。许三笑跟着看过几眼,没记住别的,光记住了女主角的星眸和笑颜与眼前人很相像。
李燕站在那里,四下张望,许三笑迟疑了一下,终于下车向她招手。她看见了许三笑,先是一愣,接着高兴的跑过来,先张开手作势要拥抱,可到了近前又停下,最后伸出手,道:“许三笑,还记得我吗,没想到吧,咱们又见面了。”
许三笑伸手跟她握了握,她的手柔软而有力,要比一般的女孩子厚一点,跟她的唇有点像。微笑道:“是啊,早上杨副镇长跟我说你的名字时,我就在想会不会是同名而已,没想到真的是你。”
李燕很高兴的样子,脸上带着笑容,情绪饱满,说:“好你个许三娃子,真有你的,我可真没想到,你能在不到三年的时间里就把虎啸村经营的那么好,连万树波都惊动了,还夸你是三好村长,我在学校里看到你的消息就坐不住了,便想来看看你,正好公司这边有这么个机会,所以我就来了。”
许三笑一本正经道:“我已经辞去在虎啸村的一切职务,现在我是歇马镇的招商办主任,受杨副镇长委托,负责招待你。”
李燕笑道:“我知道你升官了,三好村长,破格提拔的副科级主任嘛,你们南山这边的报纸上都登过了。”再次见面,李燕的表现大方自然。上车后,她愉快的说起了在虎啸村那几天的经历,说到大兰子总叫她三娃子家里的,说起周至柔送的黑镯子挺管用的,她有个小问题,自从带了那个镯子以后再也没犯过,最后她说,“许三笑,你知道我家的情况不是很稳定,我爸爸那人太不靠谱,所以我的生活条件挺一般的,全靠半工半读在上大学,你那一千块钱我可能要等些ri子才能还你。”
许三笑豪爽的:“把这件事忘了吧,当初要不是我干爹糊涂了,你也不至于流落到虎啸村,你那时候帮了我的忙,事后也没来找我麻烦,我已经很满意了。”
李燕笑道:“不愧是大老板,说话办事就是爽快,也好,我就不跟你客气了,说吧,故人重逢,我又是你们杨副镇长请来的客人,你打算怎么招待我呀?”
许三笑道:“你不是想去虎啸山庄吗?”
李燕说:“好!”
跳龙门,蹦极,钓大龙,一下午的时间,许三笑陪着李燕把遁龙潭上的项目玩了个遍。
晚饭后,李燕坐在读书棚里,凉爽的微风送来清新的空气,品一杯清茶,望前方青山碧水映照夕阳,心情惬意安然,不禁感慨道:“似这样,煮一壶清茶,悠然望南山,闲钓大龙鱼,ri子不知道过的多安逸,何苦一定要做官呢?”
许三笑说:“山村里的ri子安逸但更寂寞,我是个不甘寂寞的人。”
李燕双手捧着茶杯,望着杯子里沉浮的茶叶,道:“你在这里受村民敬仰,有山水相伴,吃穿用度皆不愁,有什么可寂寞的?其实,我倒觉得那些在官场里混的人才是真寂寞,沉下去便无人问津,浮起来也不过是风光一时,身上的味道散尽了,照样寂寞的沉下去。”
许三笑的目光照在李燕脸上,“每个人对寂寞的理解是不同的,对我而言重要的不是做官,而是做事,官场里做事是一种修行,品格,智慧,德行,手段,缺一不可,对我而言,没有比这个更有趣的事情了,至于是沉还是浮,我其实并不过多关注。”
语言永远不如行动更有说服力。
许三笑的话是经过事实验证的,他的确舍弃了虎啸山庄这个安逸之地。
李燕歪头瞥向许三笑,这个男人真的有些与众不同。他身上似有股子世人皆醒我独醉的执拗,这三年总时不时的想起他,再见到他时,没想到会是在报纸上,一想到当初偏僻的小山村变成了报纸上说的样子,李燕的心中便涌起一股子故地重游的冲动。那段被遗忘在角落里,只在午夜梦回寂寞时,偶尔拿出来咀嚼一番的,关于洞房花烛和那个男人的记忆,再次被唤醒。强烈的充斥于心中每个角落。她不能确定那是什么感觉,也许只是好奇,也许只是念旧,又或许是因为她也太寂寞。
安静了一会儿,李燕终于打破沉默,道:“很久没这么疯了,或者说长这么大还是头一回这么毫无负担的疯玩,小的时候去过一两回游乐场,后来觉得自己是大人了,便再也没去过,许三笑,谢谢你带给我的不一样的感觉。”
许三笑正色道:“抛开工作的因素,只看私人关系,我也愿意陪你疯玩一回,我很喜欢看你的笑脸,这不是一句恭维,更没有其他意思,只是一句真话而已。”
只有真话才最动人,气氛陡然变的暧昧起来,相顾无言,不觉虚度光yin,夜阑初灯,只剩万籁俱寂。
李燕看一眼天,说道:“不早了,我有点累啦,洗洗睡了。”
许三笑望着她离开的背影,感觉有些矛盾,像失而复得,又好像根本什么也不曾发生,所以从来不曾失去。
次ri,许三笑驾车把李燕送到南山市客运站,所谓的观察就这么轻描淡写的结束了,李燕走的时候拜托许三笑转告杨红菱,前几天长江龙集团西南分公司的曲总本来已答应要过来看看,但因为集团总公司的老总赵一龙的到来,所以耽搁了,为此特意向她表达一下歉意,还说如果可能的话,会请赵一龙总经理亲自到歇马镇上走走看看。
许三笑回到镇上向杨红菱交差,转述了李燕临别说的话。杨红菱先是恍然,接着吃了一惊,连问:“赵一龙要来?她是这么说的吗?长江龙集团的总经理,赵一龙亲自来歇马镇走走看看?”
许三笑说:“你不必这么夸张吧?”
杨红菱神情郑重,道:“许主任,这件事你一定要跟进一下,务必落实准确,如果能确准赵一龙要来歇马镇,咱们必须上报给县市两级领导知道,你之前一直生活在虎啸村,所以你不清楚这位赵总是什么样的人物,他想办某件事,就算是省里几位大佬也要卖几分面子,那可是咱们无论如何都请不来的财神爷。”
许三笑的印象里,杨红菱一直是大方得体,从容淡定的,但现在,她的口气里听不出半点从容来,仿佛已把这件事当做了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脸上的表情也很不淡定,看样子这个赵总的影响力果然不同凡响。
只听杨红菱继续说着:“这件事要务必重视起来,如今仓储物流行业稀缺,国内国外在华投资的企业不知道有多少家都希望能搭上赵一龙这艘巨舰,传说这位赵总出身将门背景通天,等闲人物见他一面都难,走到哪里,任凭多大的官也未必能给你面子。如果赵一龙真的能来歇马镇走一趟,那咱们的双翼齐飞的计划便等于成功了一多半,那些厂商会踢破门争着来这儿建厂的。”
许三笑不是很理解:“就算这个赵总影响力非凡,但为何他只在这儿走一圈,那些厂家就会争先恐后来咱们这里建厂?”
杨红菱正色道:“因为他是赵一龙,据我所知,西南地面上的大生意人多半都想认识他,想从他那里沾光,想得到跟他合作的机会,但这个人却很少给别人这样的机会,所以无论这个机会多渺茫,都会引来许多人趋之若鹜。”
许三笑说:“这么说来我可要恭喜你了,如果不是靠了你那位叫曲总的朋友给搭桥,他这样的人物又岂会到咱们歇马镇来?”
杨红菱踌躇满志,点点头,嗯一声道:“这事儿如果能成,我确实得好好谢谢曲总,这个机会太难得了。”
许三笑想到了秦旭明,这么重要的信息很有必要跟他通通气,既可以看看他有什么看法,也显得自己以诚相待。
回到家,立刻给秦旭明打了个电话,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电话那边沉默了一会儿,秦旭明说道:“赵一龙虽然只是个私企老总,但就算是宋书记也从未只把他当成个私企老总,不单是因为他出身将门,家族在东南地区背景深厚,更因为长江龙集团内部的股东里有通天的大人物,三家央企参股都没能拿走控股权,此人的实力和影响力可见一斑,你要好自为之,这件事办好了,杨红菱有功你不必羡慕,大师兄也一定不会让你白忙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