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
整座学宫从前几天的张灯结彩,变成处处白布,上下默哀。虽然没有下雪,但天空阴沉沉的,乌云密布,难得看到一丝阳光。
这一天,是前任宫主叶贝宫下葬的日子,前来参加丧礼的人挤满了学宫,甚至连整座香山都站满了人。有从各地赶来的书生和秀才,有南疆的大户人家和寻常百姓,也有走南闯北的商贾和游历至此的剑客。
一代宗师叶贝宫啊!
但凡在大千世界闯荡多年的修炼者,有谁不知道香山学宫宫主的名头?但凡有点修养的读书人,有谁不知道他这个一宫之主的威名?
这一天,香山学宫的每一个人,上至沐风这个新任宫主,下至默默无闻的小杂役,全都在额头上系着一条白布。时辰一到,护送着棺木缓缓地离开议事大殿,前往天策台附近的文华峰。那里,是整个江陵城内除了天策台最高的地方,站在那里,可以俯览全城,远望天边的景色。历来,都是学宫内各代宫主和杰出弟子死后安息的地方。
队伍的前方,是八个白衣飘飘的文笔堂弟子,一脸肃穆,缓缓地在前面开路,边走边撒下一朵朵在寒冬中盛开的梅花;紧随其后的,就是四个抬着棺木的文武堂弟子;后面,沐风和叶可萱并排走在一起,身后跟着学宫的精锐弟子和执事长老。文剑堂的弟子,负责维持丧礼的秩序。
从议事大殿到文华峰,距离并不远,往常普通人步行半柱香即到。然而,今天一行人速度缓慢,走了半柱香时间也才走了一半路。抬头看去,天策台左侧的文华峰清秀幽静,形状有点像一个人头,犹如一个胸怀大海的学子在默默地注视着南疆大地。
“宫主大人,报!”
正在人们缓缓前行的时候,突然,一骑快马飞奔而来,一个负责在山脚下巡逻的文剑堂弟子飞身跳下高大的战马,单膝着地跪在沐风面前,双手奉上一个信封,“宫主大人,山脚下刚才突然来了一个蒙面黑衣人,见他形迹可疑,我们迅速把他拦了下来。结果,一行十八人被他一招击倒。接下来,面对闻讯赶至的大队学子,黑衣人没有再强闯,但再三重申,让我们一定要马上把这封信送给你!”
蒙面黑衣人?
沐风有些意外,伸手接过了古怪的信封,凝神仔细感应,没感觉到任何异常。
是谁,这个时候给自己送来一封信?
麻一道长,抑或是哪个仇家?
是送信悼念,还是另有什么图谋?
……
沐风心中疑惑,沉吟一会后,这才缓缓撕开古怪的信封。双手血光泛动,默念山河社稷诀,身体山河演化,做好了防备。
古怪的信封内,只有薄薄的一页纸。上面也很简单,没有任何文字,只画了一把琴,一柄剑。
“一琴,一剑,这到底是什么意思,难道是……”
沐风皱皱眉头,突然间,心中一动,想起了盲大师碧落天那个大魔头,双手猛然爆发出一股狂暴的气劲,直接把手中的信封和信纸搅成碎片,朝着一旁前来报信的学子一声大喝,“小心!”
沐风反应极快,可惜,还是慢了一步驭兽道全文阅读。
在他把古怪的信纸和信封毁成碎片的瞬间,空中的乌云恰好分开,漏下了一抹阳光。
被这一抹阳光一照,单膝着地跪在地上的前来报信的学子,突然发出了一声凄厉的惨叫,摸过了信封的一双手古怪地燃烧了起来。
剧毒!
这是一种,需要阳光照射才能发作的无名剧毒!
剧毒,时机,乃至天气的变化,对方都把握得恰到好处,绝对出自大师之手!
“好阴狠的手段!”
沐风心头凛然,在大火即将把学子彻底笼罩起来,从双手蔓延到他全身的瞬间,锵的一声拔出锋利的秋泓剑,毫不犹豫地砍下了他的双手!
“啊……,我的手……”
剧痛之下,报信的学子痛苦地四下打滚。还好,虽然失去了一双手,但毕竟留下了一条命。不用沐风下令,几个负责维持秩序的文剑堂弟子就迅速冲了上来,把身受重伤的学子带走。
“碧落天,你还真是阴魂不散啊!”
沐风脸色冰冷,想起了阴狠的盲大师碧落天,还有在空冥谷内被自己重伤的强敌沐铁。
本以为,一败再败后,这两个家伙不得不偃旗息鼓。没想到,这么快就再次卷土重来,阴魂不散!
“碧落天,就是在空冥谷内暗算父亲的那个老瞎子?”
叶可萱双眼寒光一闪,面无表情。
这三天来,她已经把眼泪哭干了,把从前的一切都深深地尘封起来。整个人,变得冷冷冰冰的;似乎心伤透后,已经没有了七情六欲,再也不会有一丝情感波动。
从小依赖的父亲死了,又突然遭到爱人的背叛……,这样的打击,足以让人为之崩溃。
昨天,劝了大半天后,见叶可萱无动于衷,默默的毫无反应,沐风也只好作罢。希望,时间能慢慢抚平她心中的痛苦。
“没错,就是他!总有一天,我要亲手杀了这个老魔头,给师尊报仇!”
沐风脸色冰冷,下令队伍继续往前走。
自从当年在沐府后山杀了沐青原那个恶少的那一天开始,自己就和沐铁,及其守护者盲大师碧落天结下了深仇大恨。空冥谷一战和叶贝宫身亡后,双方的仇恨不仅没有随着时间而消散,反而越来越深,变成了真正的血海深仇。
在空冥谷的时候,如果不是碧落天那个大魔头突然出手暗算,元气大伤的叶贝宫就不会被他趁虚而入,病入膏盲。接下来,也不至于被当朝太师赵无极找到机会,趁机下令掌控将军府的何大福大兵压境。一身修为深不可测的师尊叶贝宫,也就不至于殉道身亡!
如果师尊叶贝宫在全盛时期,有谁敢向学宫发难?
所有的一切,归根到底,根源就出在碧落天那个大魔头的暗杀上。不把他杀了,如何发泄心头之恨?
沐风缓缓地往前走,杀机大盛。
今天,是师尊叶贝宫下葬的忌日,他不想动手。但心中暗暗发誓,绝对不会放过碧落天那个老家伙,总有一天,要把他挫骨扬灰!
心事重重之下,沐风没有察觉,走在身旁的叶可萱目露寒光,悄悄地握紧了悬在腰间的剑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