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堇应下小潘氏的话,向她坦言,她想给母亲写信报平安,讨要笔墨纸砚。小潘氏先前才说过,她若是担心自己的母亲,可以经常派丫鬟回去探望。不过小半个时辰的时间,她不能反口,只得答应了夏堇的要求。
夏堇走出房间,紫鸢已经迎了上来。她听不清屋内的对话,但已知道夏堇亲口承诺,要和江世霖“同生共死”。她担心地说:“小姐,昨晚您才说过,就算为了夫人……”
“回去再说。”夏堇又冷又饿。她有许多事必须准备,首要便是明天的三朝回门。她不能在这时候病倒。
回到住处,春桃端上了早饭。夏堇洗了手,喝了一大碗热粥,身子才渐渐回暖。见紫鸢一脸担心地看着自己,她解释道:“你不用担心,江家多的是人参灵芝,我说那话,不过是告诉他们,我已经认命了。”
“小姐,若是老爷在世……”
“父亲已经不在了。正因为他不在了,我才必须格外坚强,不然母亲的日子就更难过了。”夏堇说着,叹了一口气,命春桃磨墨,又让紫鸢吃过早饭后去各处看一看,检查一下是否需要添置日常用品。
夏堇写完书信,与紫鸢稍一合计,复又折回去见小潘氏。
小潘氏没料到自己不过客气地问了一句,是否需要派人替夏堇送信回娘家,夏堇毫不客气地点头,连声向她道谢,又直接问她,府中的一日三餐是如何安排的,炭炉、灯火等等是否需要自己添置。
小潘氏不能告诉夏堇,江光辉想让她自生自灭,只得承诺每个月初一、十五按时送去给她。夏堇清楚江家的下人多是捧高踩低之辈,急忙说,这些琐事不能让长辈替她操心,到时她会让紫鸢直接向竹青取回自己那份。
小潘氏早就听说夏知翰十分宠爱女儿。见她居然愿意拉下脸,向自己讨要柴米粮草,眼中闪过几分惊讶。
夏堇明白她的诧异,只是她早已不是前世那个被宠坏的千金小姐。她不想无缘无故受江世澈的恩情,暂时又没办法解决主仆几人的生存问题,只能舍了面子向小潘氏讨要。
两人说了几句闲话,小潘氏带着夏堇去见江世霖。
前世,夏堇不是没见过昏迷的江世霖,只不过她看到他的时候,已经是他们成亲一年后的事情了。那时的江世霖瘦得只剩下皮包骨,脸色苍白得可怕。他们本就是陌生人,夏堇自然不愿意对着他,更不会细细查看他的伤情。
这一次,为了弄清楚他是如何受伤的,她硬着头皮走到床边,强迫自己把目光落在病榻上。
虽说已经不省人事两个月了,可江世霖就像睡着了一般,平静地躺在蚕丝被下。他的脸色虽称不上红润,但一点都不像生病受伤的人。夏堇犹记得他掐着自己的脖子,逼迫她与他对视的神情,还有他冰冷的手指,死死捏着她脸颊的残酷。她不由自主打了一个冷颤。
“母亲,相公看起来好好的,大夫没有说,他为什么一直不醒吗?”夏堇担忧地询问。
小潘氏一直在夏堇身后观察着她。听到她的询问,她反问:“你真的不知道?”
“知道什么?”夏堇转头看向小潘氏。
“那你总该知道,两个月前,官府去你娘家捉拿凶手的事吧?”
“是。”夏堇点头,“媳妇当然记得那天。那天下午,年前的第一场雪,下得格外大。晚上的时候,因为父亲不在家,二叔带官差来抓人的时候,我和母亲不敢开门。最后,二叔还是带着官差搜查了院子。天亮之后,我本想使人去找崔公子,问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丫鬟还未找到他,张伯就把父亲带回了家。后面的事,相信母亲已经知道了。”
“这么说来,这两个月你一直没见过崔文麒?”小潘氏追问。
“是。”夏堇再次点头,“若是找到崔大哥,我一定会问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小潘氏审视着夏堇。她的表情明明白白告诉夏堇,她不相信她没见过崔文麒。
“母亲,昨日我在大门口好像听到崔公子的声音了,官差找到他了吗?”夏堇主动询问。
“没有。”小潘氏摇头,又道:“不过只要他人在涿州城,总能找到他的。”
“是,母亲说得是。”夏堇附和。她不是医生,但依她想来,江世霖伤得这么严重,总该有伤口才是。“母亲,相公到底伤了哪里,是如何受伤的?”
“听世霖身边的人说,他原本一个人在酒楼的雅间喝酒。崔文麒想要见他,硬是闯了进去。两人一言不合,崔文麒把他推下了楼梯,自己逃之夭夭了。”
“不对!”夏堇摇头。崔文麒曾告诉她,江世霖在言语上侮辱她,他这才进门与他理论。江世霖不可能一个人自言自语。再者,他们明明在雅间说话,江世霖怎么可能滚下楼梯?最后,按崔文麒所说,他推了江世霖一下。江世霖打了一个趔趄,恼羞成怒。崔文麒仓惶逃回了夏家。江世霖不可能伤得很严重。
“哪里不对?”小潘氏用充满性味的眼神看着夏堇。
夏堇轻皱眉头,暗自思量。江光辉虽然称不上聪明,但他极爱江世霖,定然已经审问过跟随儿子的小厮。再说,她能想到的疑点,别人难道就想不到?如今情况未明,她必须低调行事,更不能让人觉得她一味护着崔文麒。
“母亲,我相信相公出门,总有随从跟着,难道他们没能抓住崔公子吗?”夏堇迎视小潘氏的目光。
小潘氏摇头,惋惜地说:“那会儿他们只顾着救治世霖,哪里想得到其他。”她叹了一口气,突然话锋一转,问道:“听世霖身边的人说,那天下午,在明月楼的后巷,你们略有争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