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想到江光辉和江世霖在涿州横行的种种劣迹,王奎只觉得前途一片黑暗。他懵懵懂懂回到屋子,打开衣柜伸手一抹,两锭烫手的银子已经在他手中。
这怎么可能!
王奎直愣愣地看着白花花的银子。她根本没给他银子,只是告诉他,无论江世霖给他多少银子,银子都属于他。江世霖给他的一百两银子他已经交给衙门的人了,这一百两又是哪里来的?难道是江世霖要给他按一个诬告敲诈的罪名?又或者是她陷害他?
王奎又急又乱,根本没办法冷静思考。片刻,他拴上房门,打开窗户,艰难地爬出了窗户,一瘸一拐往小巷深处走去。他的身后,乔装打扮过的官差正远远跟着他。
小半个时辰后,王奎左顾右盼,用力拍打一扇破旧的黑漆大门。门内悄无声息。他扯开嗓子大叫:“大嫂子,大嫂子,快开门!”他叫嚷了三四声,大门才打开了一条缝。
“你怎么来了?”门后的女人大约三四十岁,只露出小半个脸。
“大嫂子,你听我说。”眼见女人想要把门关上,王奎伸脚卡住了门板,哀声说:“大嫂子,求求你告诉我,琦儿到底在哪里,我求你了……”
“你若是不想他们有事……”
“大嫂子,杀人的根本不是江世霖。”王奎一边说,一边伸头往院子内张望。
大约一个月前,他的妻子在街上遇到了眼前的女人。一来二去大家成了熟人。他们只知道眼前的女人是个寡妇,有一个女儿在大户人家当丫鬟。女人经常送他们一些小东西。他们看她一个人孤苦伶仃,就把她当成了自己人,让她随意进出他们家。
突然有一天,她带了一个浑身是血的男人进来,二话不说就把他绑了起来王朝崛起。带走了他的妻儿。那天,很多官差在他家附近盘查。那天晚上,他们告诉他,他若是想和妻儿团聚,就得按她说的做,指证江世霖杀人。他原本是不肯的,也不知道怎么应付官差的盘问。她教了他一天一夜,并且告诉他,她也是迫于无奈。只要他一步步按她说的做,不止他的妻儿安然无恙。他也能得到大笔银子。
见院子内一片荒芜,不要说人影,就连杂草都没有一株。王奎一个用力推开了门板,把女人推得打了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在地。
他什么都顾不上,一颠一颠走向屋子,一间房一间房查看。寻找妻儿的踪影。女人冷眼看着他的一举一动,嘴角挂着讥讽的笑意。她转身朝大门外看了看,确认并没有人跟着王奎,这才拴上了大门。
王奎发现整个院子只有女人一个人在,他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女人身前,一把抓住她的裙摆哀求:“大嫂子。我求求你,你放过我们吧。事情已经暴露了,江家的人要把我抓去坐牢。那个朱大人根本不相信我的话……”
“你求我也没用。你也看到了,人根本不在我这。”
“大嫂子,我求你,求求你!”王奎跪在地上磕了几个头,趴在她的脚背上。哭着说:“崔文麒死的那天,江世霖一直在自己家里。他根本没去明月楼。很多人都可以证明这件事。朱大人也相信了。若是我再诬陷他,一定会被抓去坐大牢的。今天我已经被打了十个大板……”
女人一脚踢开王奎,冷声说:“当初,若不是你们贪图小便宜,我又怎么能和你们做朋友呢?”
王奎满心的懊恼。是他们自己引狼入室。他们哪里知道,看着绵软善良的寡妇,居然如此心狠手辣。他跪在地上,不断哀求她,不断重复他们无冤无仇,求她放过他们。
王奎不知道自己求了她多久,他只知道自己的声音哑了,可女人丝毫不为所动。他无可奈何,只能狠下心肠,慢慢站起身,从怀中掏出一把匕首,一把抵住女人的脖子,压着声音说:“你若是不告诉我,琦儿他们在哪里,今天我就和你同归于尽。”
女人冷笑,一字一句说:“你杀吧,我不会眨一下眼睛。十多年前我就死了,今日再死一回又何妨?”
王奎愣了一下,匕首慢慢滑过女人的脖子。眼见着殷红的鲜血染红了森白的刀刃,女人连眼睛都没眨一下,仿佛压根不觉得痛。王奎被她的眼神吓到,一把扔下手中的匕首,一连后退了三步。
女人慢条斯理地拿出洁白的帕子,捂住了脖子上的伤口。她看着王奎,一字一句说:“本来,若是你成功诬陷江世霖杀人,你就能够和家人团聚。既然你把事情办砸了,现在只有两个选择,要么你死,要么你的儿子死。”
“原本你不是这样说的!”王奎不由自主再次后退了一小步。女人的表情太吓人,仿佛会吃人一般。
女人再次冷笑,重复一声:“你死,还是你的儿子死?”
“我们和你无冤无仇,你为什么……”
“我们的确无冤无仇,但是你不知道吗?江世霖赞过你女人风韵犹存……”
“你就是为了这个找上我们?”王奎尖声大叫,“他只是路过的时候随口一说,根本没有拿正眼瞧她……等等,你是怎么知道的?”那已经是一年多前的事了,若不是她提起,他几乎已经忘记那件事了。当时江世霖并不是真心赞美他的女人,他只是对自己的伯母说,他的女人虽然也算风韵犹存,但是和大潘氏比,大潘氏反而显得更年轻。那时候江世澈还叫他不要胡言乱语。
女人并没有回答王奎的问题,只是冷冷地说:“现在就能知道,你是真的疼儿子,还是假的。你可要记得,你们是三代单传,你只有这么一个儿子。”
王奎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女人霸天生死决。直到此刻他才注意到,女人穿着崭新的衣裳,头发一丝不苟,眉毛,眼睛,嘴唇全都仔仔细细画过。“你根本一早就打算抱着我一起死?”
“没有,我刚刚就说了,若是江世霖被判杀人,你我谁都不用死。可惜,是你把事情办砸了。”
“是你,是你根本不知道,江世霖压根没出门!”王奎尖叫,“我只是按照你教我的说,是你自己把事情弄砸了……”
女人上前就是一巴掌,打得王奎差点摔倒在地。她恨恨地说:“是他们运气太好,是老天太不公平!”
“你和江家到底有什么血海深仇?”
“没有,我和江家无冤无仇。”
“那你为什么……”
“怪只怪,他娶了夏家的女人。”女人咬牙切齿。
王奎不由地打了一个冷颤。他小心翼翼地说:“就算江世霖入了罪,他的女人顶多就是守寡……”
“这些不是你应该理会的。”女人打断了他,再次逼问:“你到底是选你儿子,还是选你自己?”
“应该我问你,你到底想怎么样!”王奎捡起匕首,紧紧抓在手中。
女人轻轻一笑,说道:“你可以杀了我。可是杀了我,你必须死,你的儿子也活不了。不过,你若是在公堂上当众承认,你之所以诬陷江世霖,是因为他们父子先后强奸了你的女人,然后在朱云奇面前自杀,你断气之后,你的儿子就能得到一千两银子。一千两银子,已经足够他们母子一辈子过上舒舒服服的日子。”
“我不相信你。”
“你若是贪生怕死,也很简单,只要你抱着你儿子的尸体上公堂,当着所有人的面说,他是江世霖同母异父的兄弟,而江世霖强奸了他的母亲……”
“你太阴毒了,你就不怕死了下地狱吗?”
“我阴毒?”女人哈哈大笑,笑得眼泪都出来了。“你知道夏家是怎么对我的吗?我只是把这些全数还给他们罢了!”
“你也说了,对不起你的是夏家。江世霖和你无冤无仇……”
“闭嘴!”女人歇斯底里地大叫。
“你这个疯婆子!”王奎冲上前,一拳打在女人的脸上。女人伸手就去抓他的脸。他又是一拳打在女人的胸口。女人像发了疯似的,抓住王奎的手臂,一口咬下去。王奎大叫一声,甩脱女人的嘴,用另一只手揪扯女人的头发,嘴里大叫着,他的儿子在哪里,还他儿子。
男人先天的体力优势,女人很快落了下风,嘴角渗出了鲜血。王奎掐住女人的脖子,不断重复:“快说,琦儿在哪里,在哪里!”
女人几乎喘不过气。她的双手,双脚不断挣扎,她快厥过去了,但眼中的恨意却丝毫没有消退。渐渐的,她的视线开始模糊。恍惚中,她看到了夏知翰,看到了冯氏,看到了夏知翰牵着年幼的夏堇走在街头。她曾是官家小姐,却流落妓院。她一心报复见死不救的仇敌,却爱上了仇人。她放下了仇恨,只想与他白头到老,却遭遇了强奸,险些丧命。她隐忍了十多年,她一步一步实施着自己的复仇计划。她快要成功了,她不能就这样死了。她不能死,她要夏家的人全都不得好死!
女人猛然睁开眼睛,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一下子掰开了王奎的手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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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已经知道这个女人是谁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