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没有扭转xìng的戏剧***,也没有那类神仙似的角sè出来力挽狂澜,陈傲干净利落地跪在敌人面前,在沐琰那尖锐刺耳的张狂笑声中把头埋低,磕了一个声音很轻的响头。
丢人现眼。
男儿膝下有黄金,上跪天地下跪父母。这种听上去就很大很空洞的道理陈傲不是不懂,邻村那个跟他关系很好的老猎手就曾经跟他说过男人的尊严如何如何,有一次一老一小进山逮完山跳后就搬来马扎坐在村口,残阳西下,那个可能还有过一段波澜过往的老人抽着一袋旱烟,语重心长地说了一句:“一个男人,没钱,没权,没势,甚至没女人,都无所谓,但唯独不能没有尊严。尊严都丢了,就算胯下的把儿再长,那也算不上是个爷们。傲娃子,或许这话你现在听不懂,但记着就是,宁可站着死,不可跪着生。”
这话陈傲现在还记得,但懂得道理是一回事,做起来又是另一回事。就算嘴上说得再豪气,现实里真被逼到份上了,哪还来这么多的空话套话可言?就算他陈傲心一横舍得把命扔了,但小萱呢?只为了一点点的意气,就任由她被一群畜牲**?如果谁也都救不了,那么站着像个爷们一样死得有尊严又如何?虽然陈傲知道尊严对于一个男人而言的重要xìng,但无论重来多少次他都会选择跪下。因为这人啊!不亲身切切地体验一回,压根就不知道现实到底有多无奈。
陈傲做不来英雄,也做不来铮铮铁骨的硬汉,他只是一个普通人,一个存了些稍许野心,想在社会这个大染缸里熬出头的普通年轻人。不伟大,也没多少必须死守的坚持。
他只想换她安好,哪怕受更多的冷眼嘲讽,哪怕此后膝下无黄金,无所谓。
可惜,生活总是远远超乎想象的残酷。
笑得张狂,是为了掩盖心中的不满。看着眼前这个男人如一条败狗一样干净利落地跪下,沐琰并没有感受到多少畸形的快感,反而越发地觉得憎恶忌惮起来。一条被折腾得如此狼狈的败犬还值得他沐大少爷去忌惮,那就证明这个姓陈名傲的小人物,依旧没有下台。
沐琰好歹也是在江苏上流圈子里摸爬滚打过的,在那个冷刀子扎来扎去明枪暗箭层出不穷的世界里,他最忌惮的其实还是沐建成那样的妖人,硬气,也不失狠辣,最可怕的是能伸能屈,说下跪就下跪说低头就低头,这样的家伙心最狠,也最难缠。直觉告诉沐琰,这件事不能就此揭过,倘若今rì放虎归山,来rì跪倒在地的,就是自己。
所以沐琰敛起了笑容,捡起地上那把染血的刀刃,一步一步走到那头败狗跟前,居高临下地打量着他,声音冰冷:“我改主意了,要你一手一脚。”
陈傲沉默依旧,他从口袋里拿出震动了一会的手机,点开一条最新发来的彩信,盯着屏幕上的照片看了一会,心里没有过多的大悲大喜,只是感到有些惆怅。
他抬起头,毫不畏惧地与沐琰对视,眼里没有任何的怒火,眼神似水一般的平静,脸上更是露出了如释重负般轻松表情。
他蠕动嘴唇,轻轻吐出两个字:“动手。”
那一刻,站在他身前的沐琰只觉一股寒意从脚下窜起,冰冷彻骨。
两道黑影同时从公路附近的嵩草丛里窜出,一左一右,同样笔直地奔着沐琰而去,最终在公路zhōng yāng狠狠地碰撞到了一起。
一直跪地的陈傲也终于站起,飞速拔出藏在外套下的虎牙,直接把刀身卡在皮带上别下刀套,冰冷的目光死死地黏在沐琰身上,随后便是毫不留情地一刀斩下!
以死泄恨!
本来还在缠斗的一道黑影立马脱身闪到沐琰身前,抬臂搭桥,死死黏住陈傲握刀的手腕,同时伸手搭住沐琰的肩膀往后一带,两人瞬间飘出两三米外。
沐琰表情终于狰狞,红着眼睛咆哮道:“陈傲,你疯了?!你信不信老子回去就把那个臭**给轮了!”
“他妈的还废什么话?”
及时赶到救下沐琰一命的沐焚可没那份心情,拽着这个不知死活的公子哥儿直奔横在公路上的法拉利而去,很暴力地一拳砸开玻璃打开车门,把搞不清楚状况的沐琰塞进去,随后坐进驾驶座里,车门都来不及关上就起火拉手刹,猛地一踩油门,发出一阵沉闷咆哮的法拉利顿时窜了出去。
表情同样狰狞的沐焚一边拍着方向盘一边骂道:“马勒戈壁的给老子记好了,你小子现在欠老子一份天大的人情!”
沐琰本还想多嘴问上一句,但看到沐焚右侧腹部那个巨大狰狞的伤口后,顿时乖乖闭上了嘴巴。
那显然是刀伤,然后生生用火烧灼止血,才会造成这种恐怖的创口。
这得是多狠的男人,才能做出这么令人毛骨悚然的事情?
……
破破烂烂的乡镇公路上,陈傲平静地看着眼前这十余个“弃卒”,沉声问道:“主子都逃了,你们留下来拼命有意思?”
为首的一个光头男人咧嘴一笑,yīn森森地说:“我们可是余爷的人,这趟来这里,就是为了卸你一手一脚。”
“哦。”陈傲轻轻地应了一声,淡然道:“食子毒虎,该死。”
站在他身边的洛小希嫣然笑道:“杀了?”
“一个不留,先讨点利息。”
说罢陈傲就走到公路边坐下,掏出一根香烟点上,远远地看着那静静流淌的淮江,呆呆地出神。腿上还在泊泊冒血的伤口也好,身后刀刃入肉的闷响和撕心裂肺的嚎叫也罢,都不理不顾。
直到一身白衣染血的洛小希走到他身边坐下,为他摁住腿上的伤口,陈傲这才回过神来,把头扭向一边,道:“很狼狈,对?”
“不,你已经做得很好了。”洛小希幽幽叹息一声,柔声道:“我该早点出手的……”
“呵……”陈傲苦笑道:“我这种懦弱的胆小鬼,又怎么敢拿她的贞洁去赌?”
“对,你是个胆小鬼,但也是个很有担当的胆小鬼。”
“不用安慰我了,没意思的……”
“听着陈傲君,这不是安慰。”
洛小希伸手捧着陈傲的脸,把他的头强硬扭回来,一本正经地说:“的确,下跪不是什么光彩的事……但这并不代表你的尊严就这么丢了,且不说那个就曾受过胯下之辱的韩信,单单是老江湖那个大圈子里,低头弯腰屈膝下跪甚至被逼得饮尿舔屎最后却功成名就的家伙,还少么?别用这种眼神看我,我说的是事实,不信自己去问,像李老三,还有你那无双老爹,他们落魄憋屈的时候未必比你差得多少。你以为他们从一开始就是这么牛逼烘烘举世无敌的么?还不是顶着白眼冷眼被人戳着脊梁骨骂了好些年,死熬苦熬,这才一步一个脚印地走过来的?”
絮絮叨叨地说了一通,见陈傲还是一副不理不睬的样子,洛小希顿时怒了,甩手就是一记耳光过去,力道不轻,直接把陈傲的半边脸颊给扇肿了。
洛小希冷笑道:“你真该拿镜子看看自己现在的表情,自艾自怨,活像一个深闺怨妇,你以为自己现在就很爷们了?”
见陈傲还是不作声,洛小希扬起手,又是准备一记耳光甩过去,结果一直沉默不语的陈傲动作比他更快,直接抓住了他的手腕。
“不用打了,脑子有点清醒了。”
洛小希微微一愣,这倒是有点出乎意见。
陈傲笑道:“这笔帐,以后我会自己去讨,你就不用插手了……呵,大概这才是正确答案!小希君。”
这死孩子,居然这么快就缓过来了?虽然心中惊讶,不过洛小希还是轻轻“嗯”了一声,表示对陈傲的回答很满意。
陈傲掏出手机,点开刚才那条彩信扔给洛小希,淡然道:“顾青那个傻逼大哥发来的,现在小萱在他手里,在城南郊区的一栋别墅里。”
洛小希皱眉道:“这家伙怎么会掺和进来?而且他不是余洪泉的人么?”
“呵,天晓得……不过只要我们过去,估计就有答案了?他可是下战帖了,让我们在一个小时内赶过去……“陈傲苦笑道:”又是一场鸿门宴。”
洛小希撇撇嘴,问道:“你想怎么解决?”
“好歹他也帮我们解围了,鸿门宴就鸿门宴……”
陈傲站起身,淡然笑道:
“再走一遭就是。”
……
城南郊区谋间别墅的门口,赤身裸膊的顾麒坐在台阶上,嘴里咬着一团布条,浑身肌肉紧绷,脸上表情更是纠结,就像在努力排泄的便秘人士。
坐在顾麒身边的余晓萱把手中的矿泉水瓶微微倾斜,把瓶中还剩大半的酒jīng全部倒在顾麒背脊那道深可及骨的巨大创口上。她见顾麒疼得龇牙咧嘴,不免微微一愣:“真的不要紧?”
顾麒把嘴里的布条一吐,抹了把额上的汗,淡然笑道:“没事,比起我妹妹处理伤口的方法,你那算温柔的了。”
余晓萱说:“你妹妹?好像我有点印象……”
顾麒笑道:“当初在杭州,不是有个一直跟在我后面很怕生的小女孩么?头发很长很直总是遮着脸,而且从来不会笑的那个……你也见过的。”
余晓萱很努力地想了一会,还是摇了摇头:“还是记不起来……”
“她叫顾青。”
余晓萱惊呼道:“六班的那个?”
“啊!她跟你在同一间学校。”顾麒说:“这么多年了,脾气还是那么古怪,也不会交朋友,除了我这个没啥用的老哥外好像就没什么熟人了……对了,以后记得帮我照顾点她。”
余晓萱笑道:“这不是你这个当哥哥的义务吗?”
顾麒叹了口气,轻声道:“你应该也知道我是混哪行的了……像我这样的家伙啊!不知哪天就遭报应横死街头咯,哪有福气陪她一辈子。”
余晓萱脸上的笑容顿时凝固了,愧疚道:“抱歉,如果不是我父亲……”
“不,如果不是你爹当初大发善心,估计我这条丧家之犬早就死在杭州了……何况就算没有他,我还是会走这条路,这是注定的。”
顾麒摸了摸余晓萱的头,笑道:“你也不容易啊……做余洪泉的女儿,很累?”
“习惯了。”
“是吗……”
顾麒突然就沉默了,低着头,轻轻摩擦着拳锋上的老茧,目光迷离,不知道在想什么。而余晓萱也找不到什么可以聊的话题,只好百无聊赖地抬头仰望夜空,可惜今晚的云层太厚了,yīn霾密布,看不到繁星满天灿烂的美丽景象。
也不知过了多久,余晓萱突然想起了什么?轻轻推了下身边这个神游四方的男人,柔声问道:“顾麒,能问你个问题吗?”
“嗯?”顾麒微微一愣:“什么?”
“我父亲……是不是让你杀陈傲?”
“为什么要问这个?”
“……”
余晓萱没有回答,只是一脸认真地看着顾麒。本还想糊弄过去的顾麒顿时大感头疼,抓耳挠腮纠结了半天,最终还是坦诚地说:“唉!你这种女孩真是聪明过头了,傻一点不好吗?不错,被你说中了,我是要杀陈傲。”
余晓萱抬起头,一脸诚恳地说:“能放弃吗?反正你和我父亲都决裂了……”
顾麒坏笑着反问:“你说呢?”
余晓萱顿时泄了气,她作为余洪泉的女儿,自然早早就见识过了那个对于寻常人而言显得过于遥不可及的黑sè世界,也知道他们这些所谓的江湖人,都有一套不成文却必须死守的古怪规则,那可不是她一个外人三言两语就能左右的。
见余晓萱一副失落的样子,顾麒的表情也变得古怪起来:“你不是和那个小子一刀两断了么?还这么关心他干什么?”
“我也不知道……”余晓萱摇了摇头,苦笑道:“或者说如果能知道就好了……自从那天晚上他和我说再见后,我的心就变得很乱……”
顾麒哈哈一笑,狡黠道:“妮子,你完咯。”
“什么?”
“还用说吗?你爱上那小子了。嗤嗤,真是艳福不浅,先是你,再是李家那个小女王,还有我那古怪老妹,这小子够狠的。”
余晓萱顿时红了脸:“才不是……”
“这种事情向来是旁观者清,只不过你自己没发现而已……”
“不可能的,我只是……”
余晓萱还想解释一下,却发现原本轻松的气氛一下子就变得肃杀起来。而她在愣神的时候,一身杀气腾腾的顾麒已经站了起来,一步一步地向别墅外走去。
余晓萱的目光跟着顾麒的身影飘向前方,只见别墅外的公路zhōng yāng,站着一个浑身yù血却依旧保持着轻松笑容的男孩。
他手里拎着一把细长的武士刀,刀尖指地,腰杆挺着笔直,威风凛凛,傻逼不再。
“来得倒是挺快……”
顾麒低声呢喃了一句,突然发现那个小子腿上居然带伤,顿时咧嘴一笑,对着那家伙喊到:“还能打?”
男孩轻轻点头: “当然。”
顾麒不再说话,沉下身,双拳猛一松开再握紧,手指关节噼啪作响,目光也随之变得锐利。
严阵以待。
或许真的被余洪泉一语中的,他和他,打从一开始就是死结。
既然是死结,那就以死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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