钮文忠率军一直杀到东方微微发白,才清点人马,三万精兵不过死伤千余人,而眼前遍地宋兵的尸首比这个多二十倍都不止。
“大胜!哈哈!竟然是大胜!”彪威将褚亨浑身血迹斑斑的来参见钮文忠,当然,这些血并不是属于他的,而是那些死去的宋兵:“恭喜枢密使大人!”
貔威将安士荣身上也满是血迹,真正是杀得手软:“后营粮草堆积如山,再也无忧!这样一来盖州府必然落入我等手中!”
“很好!”钮文忠只是对二将微微点头,寻了个椅子在大帐中坐下:“来人!把尸体搬去一旁!生火做饭!”
貔威将安士荣和彪威将褚亨二将对视一眼,没想到出发时这位枢密使大人说的一句玩笑话,居然如今成了真真实实要发生的事情。
高俅十万大军一夜之间烟消云散,留给他们的是大量粮草,进攻盖州府便有了雄厚资本,更要紧的是,高俅要想再着急部队,谋划讨伐之事,只怕是几个月之后的事情了。
这顿饭,就是要在高俅的大帐里吃!
半个时辰之后,热气腾腾的饭食被端了上来,大帐附近累累尸体丝毫没有影响三人的食欲,杀了一夜早就筋疲骨软,钮文忠下令,全军就地休整,用过饭后再运送粮草回营。
“大人,我们下一步应该怎么做?”彪威将褚亨吃相非常难看,塞了满嘴的东西含糊的说道:“是打盖州府还是替方将军和董先锋他们报仇,去陵川县把那个叫西门庆的脑袋给拧下来?”
钮文忠吃得飞快,过了半响才问安士荣道:“这事情你怎么看?”
安士荣饭量小些,早就用完了,此刻思索一二,回道:“自然是盖州府。”
“理由?”
“高俅大军被我军击溃,盖州府上上下下失魂落魄,此时不乘机拿下盖州府,更待何时?”安士荣回道:“那西门庆死守陵川县,一时半刻是跑不掉的,别忘了于将军还在高平县。”
“唔...”钮文忠微微点头:“派人把消息带给于将军,一是我军大胜,二是盯紧陵川县,那西门庆有任何异动,飞马报我。”
貔威将安士荣应了一声,立马吩咐下去。
“怎么,大人还怕那西门庆能搞出什么花头来?”彪威将褚亨好不容易把嘴里的东西奋力咽了下去,把碗一推算是吃完了:“就那一万多人,吓也吓死他了!还能有什么异动?”
钮文忠“哼”的一声,目光中突现凌厉之色:“花头?方将军两万精兵去打陵川县,反而被杀的片甲不留,怎么,你认为这西门庆搞不出花头来?”
“呃...”彪威将褚亨自知说错了话,顿时无语。
“大人,依某将看于将军那里人手有些不够,万一西门庆有所异动,只怕是阻拦都来不及。”貔威将安士荣皱眉道:“不若叫沈安、卢元、王吉、石敬四人带二万士兵支援,另外再多带粮草。咱们粮草被劫,于将军那里日子也不好过。”
钮文忠似乎对安士荣的建议比较满意,点点头道:“你说得对,就这么办,再让他们四人给于将军带句话:不可鲁莽出战。”
貔威将安士荣依言再度吩咐下去,钮文忠又道:“这样一来,我们手中还有四万人马,你们觉得多长时间能拿下这盖州府?”
钮文忠话音刚落,彪威将褚亨就站起来把盔甲拍的哗哗直响:“这盖州府那些熊包,某将带两万人去,一两日内,必然城破!”
这话惹得钮文忠哈哈大笑:“两万人?盖州府有上万宋兵,再加上那些民众,少说也有两三万,你真有把握?”
“这个...”彪威将褚亨顿时犹豫起来。
“大人想必早已成竹在胸,我等多有不及!”貔威将安士荣看出钮文忠似乎已经有了主意,拱手道。
“没错。”钮文忠嘿嘿笑道:“此时若去攻打,盖州府民众没有退路,定然是和宋兵一起拼死抵抗,这样一来我军就算很快打下盖州府,损失也自是不小;眼下只要派细作混入盖州府中,广发无名帖子,就说高俅大败,为免伤民众,我军三日之后才攻城。”
“大人!好计策!”安士荣眼前一亮。
“走!回营!”钮文忠忽的站起身来:“这里死人太多了,还是回去休整三日,让士兵养精蓄锐,三日后我倒要看看,盖州府还有几个活人!”
...
...
那两名充作信使的禁军来到陵川县南门的时候,已经是当天下午,远远看见城门紧闭,二人正待靠近,城墙上一声大喝:“再有靠近半分,便叫尔等变成刺猬!”
那两名禁军抬头,望见城墙上十几把弓箭指着自己,心里一阵发毛,但还是跳脚大骂道:“不识抬举的货色,俺们是太尉派来的信使,快叫西门庆出来相见!”
城墙上正合是摩云金翅欧鹏,探身见二人果然是禁军服饰,但恼怒他们出言不逊,喝道:“什么太尉!老爷不认识!再动一动,小心弓箭无情!”
那两名禁军暗自叫苦,好不容易半夜从死人堆里逃出来,没想到却被派来充作信使,西门监军和高太尉暗中不和之事,满营皆知,这回算是进了火坑了。
没奈何,那两名禁军躬身行礼道:“俺们是来求见监军大人的,有元帅口信送上。”
摩云金翅欧鹏这才命手下士兵开了城门,让这二人进来,见身上血迹斑斑,才多有挂彩,不免问道:“你们这两个杀才,怎么弄成这副样子?”
那两名禁军这才把事情说了,欧鹏听了也是心中大惊,不但耽搁,亲自带了这两个禁军来见西门庆。
西门庆早已从鼓上蚤时迁那里获得高俅失利的消息,但没有想到的是高俅居然是一路狂奔回卫州,连收拢残兵败将的心思都没有。
高俅这老贼安得什么心思,西门庆心中也是一清二楚。
死守陵川县?只怕这老贼想得是自己死在陵川县。
“你等二人愿意在陵川县,还是返回卫州?”
西门庆淡淡一问,那两名禁军对视一眼,伏在地上道:“愿回卫州。”
“哼,两个怕死的软骨头!”欧鹏手中把玩着一把解腕尖刀,不以为然的嘲笑道:“就和你们那个高太尉一样!”
两名禁军浑身一震,倒也不敢回嘴。
“算了,我这里也不缺两个人。”西门庆挥手让那两名禁军退下:“你们告诉元帅,我在陵川县等他来。”
那两名禁军战战兢兢退出大堂,厚着脸皮讨了些干粮清水,丝毫不敢停留,出东门往卫州而去。
西门庆手抚桌案,沉默不语。
说实在话,西门庆也没有想到,高俅这老贼居然在一夜之间把近十万大军弄了个精光,本来料想这老贼能和钮文忠大战几场,两败俱伤之际自己再看准机会出手,把钮文忠赶出盖州去。
但实际情况下,钮文忠数万精兵根本就没有什么损伤,要让西门庆提兵去打,完全是以卵击石自寻死路。
这个坏消息把西门庆方才的喜悦心情冲淡了许多。
昨夜。甲组八号和甲组二十六号率五百士兵及弓箭手围住小村庄,把那批杀手一网打尽。
唯一可惜的是,乙组一号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至少在很长一段时间内,白英再也没有实力来骚扰自己了。
这算是个好消息。
到现在为止,西门庆还搞不懂这白英为什么会突然倒戈,促成田虎起事。
权利?金钱?还是女人?
“欧鹏兄弟,把人都叫过来。”西门庆从思绪中挣脱出来:“眼下要好好合计合计,如何用这陵川县抵挡住钮文忠的大军了。”
摩云金翅欧鹏凛然,果然还是要死守这个陵川县么?
欧鹏刚走,西门庆踱步到旁边屋子,那里面把桌椅等家具全部搬走,腾出来好大一块地方放了临时制作的沙盘,盖州附近地形一览无余。
西门庆默默把代表高俅大军的那几面旗子随手丢回到一旁的小木盒里面。
陵川县上面的那面小红旗显得是如此的孤立无援。
而代表钮文忠大军的黑旗已经聚集在盖州府城下,西门庆盯着那片黑色,沉默不语。
高俅大军溃散,在这种情况下,盖州府人心惶惶,还能支撑多久?
三天?
五天?
就眼巴巴的在陵川县呆着,等着钮文忠拿下盖州府,休息够了,反手来攻打么?
莫非就没有其他办法了?
西门庆抬起头来,不知不觉之间,这间屋子已经占满了人。
豹子头林冲。
花和尚鲁智深。
浪子燕青。
病尉迟孙立。
霹雳火秦明。
...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着西门庆,看着这沙盘。
没有人说话,所有人都在等待着西门庆的指令。
西门庆顿感压力,但却微微一笑:“高俅那老贼已经逃回卫州,这会儿应该在吃晚饭吧。”
“事情我们都听说了。”
说话的是豹子头林冲:“不管钮文忠有多少人马,我们人在,城便在!”
“可是我还不想死...”西门庆苦着脸回道。
林冲顿时无语,本来满腔的热情一下子被浇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