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吴世恭的眼神聚焦在远处,一边回忆着一边说道:“从我记事的时候开始,我总是很奇怪一件事,我的父亲大人和母亲大人为什么和我的兄弟姐妹都会说说笑笑的,可是为什么不喜欢和我说话呢?”
“可到了我长大了一点我才知道:我一直认为的母亲大人,也就是我一直叫着的夫人,她原来是我父亲大人的正妻。并不是我的生母。而我的生母在生我的时候难产故世了。”说到这里,吴世恭自嘲地笑了笑。
“子不言父过!对于父亲大人对我的态度,我也不好多说什么。可是我小的时候,就是盼望着父亲大人夸奖我几句,就是和我多说几句话也行。可是,从小到大,唉——!”说到这里,吴世恭摇了摇头,长叹了一口气。
“在我的记忆中,好象父亲大人,在我小时候就夸奖了我一次。那次是我的一位姑母回侯府,我和我的兄弟姐妹都向姑母磕头行礼。姑母给我们每一个人红包的时候,拉着我的手说道:‘世恭的手倒是肉鼓鼓的,很可爱啊!’”
“父亲大人就在一旁说道:‘这孩子就是这双肉手还不错了,长得象个女孩子一样。’听了父亲大人的这句夸奖话,我暗地里高兴了好长时间。”
“我知道我是其貌不扬。所以得到了这个夸奖以后,我为自己的这双手骄傲了好长时间。真的,骄傲了好长时间。”吴世恭一边说着,一边抬起自己的双手来回看着。
“一直到了现在,我的双手都是肉手,这手背上也一直有着**。一到了冬天,一不注意,我的双手就会生冻疮。”
“可是当我稍稍明白了我的父亲大人话中的含义以后,我才知道,说一个男人生了一双肉手,就是说明那个男人不会做事,那不是一句好话。那完全不是象说一个女人生了一双肉手一样,说明那个女人能够有少nǎinǎi的命,有福气。”
“而知道了那话的含义以后,我竟然担心了。我害怕自己有了这双肉手以后,就会长的和女人一样,将来会讨不到老婆的。哈哈哈……!”
说到这里,吴世恭忍不住大笑起来,眼角都笑出了眼泪来。可是邓启帆看着吴世恭,只是感到有些心酸。邓启帆从吴世恭身边的人的口中,也依稀知道了吴世恭的来历,可是他根本没想到,这位出身在侯府,在众人面前威风八面的大人,孩提的时候竟然过的如此辛酸。
“所以后来我就一直想着,要活出个出息给父亲大人瞧瞧。可是我确实顽劣,做什么事都不行。文不成武不就的。我虽然长得人高马大的,可是和别人打架,竟然会被打破了脑袋。到了国子监去读书,时文经义的水平,在国子监那是倒着数的。就是我那个秀才的功名,还是托了父亲大人的面子拿到手的。”
“还有,如果办事不行倒也算了,可我为人处世也不行。长了这么大,也就是在国子监有了一位好友。他叫孙呈秀,也就是他愿意和我说说话。”
“后来听说孙呈秀在崇祯元年的恩科上中了进士,外放到好象湖广做官去了。邓先生知道我的薛府是有魏党的身份的。为了不连累孙呈秀,这些年我连信都没有和他通过一封。可是我现在一直再想他,真的很想念他啊!”
“不过父亲大人还是没有把我不管不顾,他给我找了个好差事,让我到阳武侯府去当个赘婿。”说到了这里,吴世恭又是自嘲地笑了笑。
“那当赘婿,被别人看冷眼的感觉也还是罢了。所幸的是,泰山和泰水把我视若亲子,又有位十分恩爱的夫人,后来又有了一个可爱的儿子。当时我就想着:这样幸福的rì子,如果永远不要到了尽头那该多好啊!”
“可是好景不长,皇上清算魏党,泰山大人也闭门思过丢了差事。那时候的我也为了避祸离开了京城,来到了河南归德府。”
“可到了归德府以后,我励jīng图治,安稳了这块地方。卧薪尝胆,开创了这块基业。到了今天为止,我拥有jīng兵五千,治民数万。”
“除此之外,我剿灭了圣灵会乱民造反,又北上勤王,配合着我的干妈秦将军收复了永平四城。不管怎么说,我都对得起自己的官职,对得起这大明朝。”
“可是我面对的又是些什么啊?使绊子!不断地使绊子!地方士绅使绊子!同僚上司使绊子!到了今天,我竟然荣幸地被首辅大人使绊子了。我真是好大的面子哟!”
“我真的好累。邓先生刚才也知道了我儿时的事了,我不算是个有本事的人。为了练兵,为了弄军饷。我长年累月地劳心劳力,可做什么事都是事倍功半啊!”
“现在我做的一切又是为了什么啊?就是想着让大明朝安稳啊!做这些事,我都贴上了自家的银子了。邓先生,说实在话,我现在真的不想做了。抛开这一切,回我的阳武侯府去过个富贵rì子去吧!这大明朝是朱家的天下,我吃饱了撑得cāo这份心去管他的死活啊?”
见吴世恭发得牢sāo越来越不象话,邓启帆开口劝道:“大人慎言,您也自视过低也。学生对大人过往虽不甚了了,不过见大人今rì之所为,可称得上是大丈夫。”
“今rì里大人自然能撒手而去,回阳武侯府去享福。可汝宁营这么大的基业,大人又如何处置呢?没了大人,这汝宁营也就立即烟消云散了。难道大人愿意看着那些忠勇的儿郎成为马匪山寇不成?难道大人愿意看着治下的百姓在这大灾之年流离失所,易子相食不成?非学生小看大人,大人狠不了这份心。”
“大人,学生也就相劝一句。这朝廷调兵虽为死局,可只要我们汝宁营上下一心,这死局中,未必不能走出一条活路来。大人!这上天百般磨难,那是要天降大任啊!”
吴世恭被邓启帆的话说得有些不好意思。自己刚才的牢sāo话确实有些过分了,没有考虑到邓启帆这些下属的心情。于是吴世恭也就笑着说道:“我刚才也就是心情激荡了一些。感叹一下现在做事太难了一些而已,邓先生可不要在意啊!”
“要为大事!又有何事不难?”邓启帆立刻反驳道,“如大人畏难避险,如今可愿再回国子监为一书生耳?”
吴世恭哑然失笑,没想到邓启帆建议自己再来个重生,让自己来个重生穿越二合一。于是吴世恭连忙表态:“今rì多亏先生开导。本官先前的话有些孟浪了。在这里,本官也就多谢先生了。”
说完以后,吴世恭抱拳向邓启帆行了一礼。在不知不觉中,吴世恭又恢复了“本官”的自称,他也就又回到了现在自己的角sè中去了。
邓启帆也笑着连忙回礼说道:“大人,您才二十出头,正应该朝气蓬勃。那种悲秋赋古之事,还是等大人您功成名就,公侯万代以后再说吧。”
文人说的话确实有奥妙,邓启帆还是很隐讳地批评了刚才吴世恭的那种牢sāo,就象现代退休的老头子一样在回忆往事呢。
吴世恭当然听出了邓启帆话中的含义。他放声大笑,接着重重地一拍椅子靠手后,站起身来。吴世恭对着门外大声说道:“邓先生说的好!这男人就要要干大事的。只要干出了大事,谁管这个男人有没有了双手?”
见到了吴世恭恢复了往rì里的意气风发,邓启帆在吴世恭的背后也暗暗地长嘘了一口气。现在汝宁营所有人的前途,都捆绑在吴世恭的身上了,连邓启帆也不例外。所以在任何时候,吴世恭这个汝宁营的主心骨可千万不能够丧失了信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