尖锐刺耳高亢入云的呼叫一气呵成,震天动地。最周围树林中灵鸟扑扑乱飞,花叶飘零。小动物四散惊逃,就连几丈外中了“惊艳残花”的巨兽阿呆也被震得翻了一个滚儿。
宁锐给吓了一跳,赶紧捂住罗小侠的嘴,“别叫了,睁开眼吧,罗大侠。那门被你打开了。”
罗小侠兀自不信,眼睛松开一道缝儿,咦?果然开了。不对啊,难道我的人品可靠?这不不可能。我那么聪明机灵,屡遭天谴,一刻不说谎,浑身直发痒,一天不坑人,没脸进家门。怎么会这样?
“我,我把门打开了?我通过了考验?”罗小侠沮丧道。
宁锐拍着她的肩膀,哈哈笑道:“这开门的传说和方法都是听你师父意中透漏出来的吧?别傻了,你上当了,他是故意让你听见的。什么狗屁‘善兽吞手’,他就是欺负你胆小,全是蒙你的。我没猜错的话,这副奇怪手套其实就是藏宝库的大门钥匙,而这个洞就是钥匙孔,跟那什么神兽毫不相干。”
“果真?”
宁锐不再解释,拉出罗小侠的手,摘下手套自己戴上,然后关闭石门。双手伸进兽口,用力一顶,咔嚓一声微响,石门果然洞开。
沐小侠惊得张大嘴巴,马上又觉不妥,干咳了一声,“果然印证了我之前的猜想,你做的不错。”忽而想通了什么,大眼睛滴溜溜一转,神sè不善地直直盯着宁锐,恶狠狠道:“只是,我的手刚刚怎么突然就钻进了洞里?你的手又怎么突然恰好不见了?”
宁锐不慌不忙道:“说起这个,我真是既惭愧又佩服。惭愧的是我手缚鸡之力,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佩服的是小师姐你小小年纪竟天生神力,刚才急切之间真力大发,生生将我的手挤开,如夜叉探海,似蛟龙入渊,披荆斩棘,不可阻挡,一鼓作气,一气到底,实在是佩服……”
罗小侠一想,似乎当时还真是这么回事,顿时小脑袋一昂,小胸脯一挺,扶了扶摇摇晃晃的大宝冠,龙虎齐步,大喇喇而行,鼻孔哼哼道:“知道差距就行,走吧,进了这藏宝库,少不了你的好处。”
这藏宝库外观看着挺大,殊不知进了里面,空间大。数不尽的药材,器皿整齐堆放,各种炼丹鼎炉辅器应有尽有,但最吸引人目光的还是占了大半个空间的珍稀古卷。
这些个珍稀古卷分门别类,一排排一列列,整齐划一,墨香浓浓,夹杂着星星点点莫名的药草芬芳,说不出的静谧文致,活像一处历经千百年墨香积淀的皇家书库。
好熟悉的感觉。
宁锐贪婪地呼吸着这里的一切,心cháo澎湃,思绪禁不住回到了泡在大商侯府藏书阁中的那些岁月,半壶花雕酒,一盏长明灯,惺倚廊柱夜观书,闻鸡而歌听cháo湃。只可惜如今物是人非,未语泪先流。
正自怔忡感怀,心cháo起伏之际,突觉怀里一沉,多了一本一体三册的厚重古卷。抬头一看,却是罗小侠翘着小鼻子:“喏,这本书借你看了,兴许对你有些用处。”
这本《阵纲十则》共分上中下三册,宁锐只翻开看了一眼,便立马深陷其中,不可自拔。
开篇第一句,阵者,法也。阵而后道,修行之常,运用之妙,存乎一心。
天下阵法万千,有诸般归类,以功用特征,可分为二义,一为“攻”,二为“御”。以修真属xing,可分为三纲,分别为幻阵、杀阵、困阵。以布阵之略,可分为十则,分别为方、圆、锥、雁、钩、玄、疏、数、火、水。
此书正是从幻、杀、困三纲入言,依照布阵策略,将阵法细划分为十则,自纲要处着笔,讲解阵法十则之妙,统称为“阵纲十则”。虽然极为浅显,却很是适合宁锐这种仅凭摩挲领悟毫理论基础之人。
自从翻开这本书,他就完全静止了,如一尊泥塑的雕像,再难移动分毫。
法言喻的激动和兴奋。这还是他第一次看到如此翔实如此jing妙的阵法典籍,这对于一个志在通习炼器、阵法、丹药、御兽……所有一切的狂徒来说,异于滔天之喜。
饶是心智大胜常人,此时也忍不住气血上涌,心驰神摇。
即使是在第一眼看到自身灵窍之内的如意世界时,也没有这般心境难平,不管墨三所说的如意塔内藏有多少惊天动地的道法典藏,却至少需要达到天机一境“真法自然”方能进入观摩,太过虚飘渺不可捉摸,而此时手中的这三册古卷,却是如此的真实。
手足感其厚重,鼻可闻其墨香。
而书中所写内容是字字珠玑,句句至理。单是上册《幻阵篇》前几页,便让他受益匪浅,很多之前生滞勉强的地方犹如醍醐灌顶,豁然贯通,越看到后面,越觉神奇难言,玄妙莫测,虽然晦涩难通的地方也渐渐多了起来,但却为他完全打开了一个匪夷所思的阵法世界,尽管还只是一小面,却是崭天地。
一法通万法。越读下去,对阵法之途领悟越多,心绪越平和笃定,之前由境界突升而带来的迷茫失措也渐趋平缓,对以后的修真之路也多了几分自信。
宁锐正自读得心驰神摇,却不知时光流逝,半个时辰时间已经到了尾声。
将整个藏宝库里里外外搜了几遍的罗小侠,如同霜打了的茄子,垂头丧气嚷嚷道:“书呆子,别看了,走了啦,再不走小红就该醒了。真不该好心塞你本书,不然还能帮我找找。唉,明明有的,师父到底藏哪儿去了呢?”
宁锐恋恋不舍地从书中抬起头,只觉神清气爽,对她也热情了几分,笑道:“怎么,罗大侠,什么东西这么难找?不会就是那什么‘千湖水漏’?”
“是‘千湖水漏钵’,不懂装懂。”
哦。宁锐恍然大悟,原来是个偷钵的小贼,书往怀里一揽,笑道:“要不,我再帮你找找。”
“这么好心?”罗小侠小眉头紧蹙,满脸疑惑。
“投之以桃,报之以李。小师姐如此仗义,我自不能含糊。”
“算了,没时间了,你我二人得赶走。再不走,小红该醒了。”
“那,这书?”
罗小侠伸手扶了扶头顶大宝冠,露出淡而上挑的眉毛,挺起小胸脯,满脸豪气道:“费什么话,本小侠说了借你,那就是借你,上天入地,谁敢说不?走——”
宁锐自不客气,他早打定主意,这三册书不管罗小侠同不同意,他都要借走,此刻有这个小糊涂虫大包大揽,他自然乐得其所。罗小侠偷钵不成,需要重试验摸索被宁锐撞坏的千斗伏牛阵,宁锐得了三卷宝书,自然也是要赶回去好好研习一番,所以到了朱颜涧口,二人便分道扬镳。
一夜未眠,宁锐苦心追求的血蚊壶阵意依旧没有顿悟贯通,翻了《阵纲十则》后,阵意衔接上似有所悟,却又似乎比之前加纷乱序。
不甘心之下,一大早便至罗洗河家来找罗小侠,发现罗小侠双目通红,竟也是一宿未睡,一直保持直耸的三尺宝冠有些微斜竟都顾不上扶正。开门让宁锐进来,懒洋洋的毫jing神,消沉的不仅是身体,似乎还有jing神。
宁锐讶道:“发生了何事?”
罗小侠蹲在矮榻上,双手托着脑袋,垂头丧气道:“还不是捉草大会给闹的,唉,若是昨ri寻到师父的‘千湖水漏钵’就好了,本小侠也不至于如此烦恼。这下惨了,朱颜涧今年铁定要降入‘死赋区’,本小侠也可奈何了……”
“捉草大会?”宁锐笑道,“还未比过,你怎知道?我看你父罗涧主准备极为充分,自信满满,应该会有不错的结果。”
罗小侠嗤地一笑,晃荡着高冠,摇头道:“不听小侠言,吃亏在眼前。莫要不服,我知你们已经备好电蓝麒尾和妖兽之躯,搁在往常小年这算是不错了。但你却不知,今年是捉草大会的大年,将会有异物诡事出现,其它六山三谷二涧都为此做足了完全准备,很多退离多年的宿老前辈都已纷纷出来,我朱颜涧本就只有两位,去年还全部下至二层兽山了。这还不说,这次就连千薇那个死贱人大魔女也要代表千诛山出马了……唉,可愁死本小侠了。”
“千薇?”宁锐心中一动,原来她是千诛山的,不过看罗小侠提起来时咬牙切齿浑身哆嗦的样子,二人不仅相识,应该还素有嫌隙。
“怎么,你认识她?”罗小侠边用手指聊捅着头顶不断歪斜的高冠,边疑惑道。
“认识。不巧被我欺负过。”
“吹法螺,不害臊。”罗小侠哼哼道,“就凭你?被他欺负还差不多,我就从未见过有人能欺负得了她的。说吧,一大早跑过来,找本小侠何事?”
宁锐将来意说明,并说出了当前的疑惑之处,罗小侠听完淡眉一挑,“这个简单,你问本小侠算是问对人了,你说的这个阵法归于幻纲中的玄、疏二阵……”
正说着,突然脸sè一变,冷笑道:“好你个大胆小贼,我道你怎么认识千薇,原来竟是跟她一气的,她家血蚊壶的阵意,居然也敢拿来污本小侠的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