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馨苑。”那人淡淡地答。
兰馨苑?沐严之心里一惊,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双眸眨了眨,他收起心中的惊疑探问道:“是太子殿下主动为小女安排,让她住进这里的?还是小女执意要求一定要住在这里?”
早在通报沐严之前来造访的消息时,侍卫便已经从宫冥夜那里收到吩咐,如非必要的问题,他可以选择不予回答,只需将沐严之带到兰馨苑即可。
混迹于太子府,在宫冥夜身边当差的人,即便不是十分聪明机灵,也是有些眼见力的。现如今宫冥夜对沐挽卿的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相较于从前十分明显地疏远沐锦绣,这其中的意义,不可谓不值得深究。
此刻,沐严之明显是想从他这里打探消息,以此来摸清沐挽卿在太子府的处境,从而决定如何来帮助自己的掌中宝心头肉,他又岂会傻到悖逆太子殿下的意思?
在离开轩辕阁的时候,他可是清楚听见,太子殿下喃喃地说了一句:“她一个人肯定觉得无聊,给她送点乐子过去,这主意应该不错。”
侍卫扯了扯嘴角,便算是对沐严之的回答,沐严之见他这副态度,眸光一闪已然琢磨出端倪所在,笑了笑。
“对于这个女儿,一直以来老夫都疏于管教,若是她真这般不懂礼数不知进退,等会儿老夫可一定要好好教导教导她,让她知晓什么是做人最基本的礼仪。”
侍卫没有接话,再往前走了几步后便住了脚,“沐大人,前面便是兰馨苑了,您自己过去吧,小的就不陪您了。”
沐严之跟着停下,假意客气道:“多谢带路,剩下的路老夫自己过去就可以了。”
侍卫微微躬了躬身便转身告退,沐严之看一眼侍卫离去的背影,回头望向前方不远处隐在鸳鸯藤后若隐若现的匾额,深邃的眸子一冷。
此时的院子里,云惊华正躺在一棵树下纳凉,对有人“热心”地跑来“探视”她一事毫无所觉。
她惬意地躺在贵妃榻里,轻阖着眼帘,任周围花香潆绕,微风温柔,脑海里的思绪自由放逐。
昨晚,她做了一个梦。
梦里,是她熟悉的桃花山后山,有小屋,有清潭,还有漫山遍野随处可见的温柔桃花。
在那里,她遇见了一个人,一个她认识的人,她看着那人救了中毒的姑苏让,将他搬到了小木屋,然后在姑苏让养好身体后,两人一起游玩,抛却男女之防谈天说地。
那人如她印象中的一般腼腆和矜持,有着她不是很熟悉的温柔笑容,那笑容好似清潭里的水,足以柔化周围山色,如粉色的桃花一般温暖人心。
在一个春/光灿烂的日子里,那人如往常一般在练剑后到清潭里沐浴,未曾料到潭里竟然会有水蛇出现,意外之中,是姑苏让救了她……
云惊华正回想到沐挽卿和姑苏让那让人意外而又让人混乱的肌肤之亲时,靠近她的陌生脚步声将她惊醒。
睁眼,见向她走来的竟是那张熟悉又陌生,让她看一眼都觉得恶心的嘴脸,原本艳丽的小脸瞬时一沉。
“呵!”她冷笑一声,语带讥讽地道:“莫不是我眼花了?不知沐大人前来有何赐教?”
沐严之在距离她五尺的地方站定,一声怒喝:“孽女,你这是什么态度?”
眼皮儿往下一耷,她正儿八经地回:“对人该有的态度。”
“你……”沐严之眉梢一挑,就要发作,她却懒懒地打断他的话。
“有什么事,沐大人便直说吧,不用兜圈子浪费你我的时间。”
“你这是撵我走的意思?”沐严之怒视着她,脸上紧绷的肌肉可以看出他在竭力隐忍自己的怒气。
“呵!”低垂着眼,她笑得明媚而柔和,“沐大人果然是沐大人,竟然能看穿我的心思,看来,这么些年来,沐大人的官真不是白做的。”
“你……你这个孽女!我是你亲爹,你竟然敢这么和我说话?”沐严之一副要吃了她的模样,若眼神能幻化成实际的刀刃,她身上必然已经千疮百孔。
“亲爹?”云惊华笑了,好似听到了可笑的笑话。躺在贵妃榻里未动,她旁若无人地换了个姿势,以最舒服的角度遥遥睨着将被她气得魔化的沐严之。
“你是我爹吗?为什么我不记得,自己有你这样一个爹?一定是你上了年纪,记错了吧?”
“沐挽卿!”沐严之一声大喝,“你个不孝女,看我今日不好好教训你,让你知道什么是为人子女,什么是对长辈该有的礼数!”
沐严之气呼呼地冲过来,额上青筋暴露右手高高举起,一副要教训人的阵势,云惊华却慵懒地躺着未动,闭上眼轻飘飘地提醒:“你知道,这兰馨苑的意义吗?别说我没有提醒过你,你现在动我一下很容易,可将来的后果,你不一定能承受得起。”
沐严之在距离云惊华仅三步的地方倏然顿住,愤怒的眸子深处,是迟疑和畏惧。
听见他停了下来,云惊华嘴角牵起一抹淡淡的弧度。“沐大人,说吧,你找我有什么事?我相信,你来找我,绝不会是因为许久不见,你担心我过得不好,所以特地前来探望我。”
沐严之双眸闪了闪,眸中的怒意缓缓敛去,手也放了下来。
“你……打定主意要在这兰馨苑住下了?”略一犹豫,沐严之单刀直入地直奔主题,微眯着眸直锁住云惊华的脸庞。
云惊华呼吸微滞,略作思忖便已明白过来沐严之此问何意。
都说没有最无耻,只有更无耻,今日,她当真见识了无耻的又一新高境界。
能劳烦沐严之纡尊降贵跑这一遭到她这里来打探消息的,不用说,除了沐锦绣还能有谁?
沐严之爱护沐锦绣,将其视作唯一的女儿,当作掌中宝天上月,怕她抢了宫冥夜,怕沐锦绣伤心,他这个处处维护女儿,为女儿的毕生幸福担忧的“慈父”,便到她这里来旁敲侧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