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你决定进入那个未知的地方,等待你的,只有源源不断的恐惧和绝望六畜寺。你一定要避免唤醒那个恶魔,否则你自己,你的亲人,你的朋友,整个世间,都会被其毁灭。
恶魔还在沉睡,恶魔还未苏醒。你一定要记住,不要取走……
“哈……”呼了口气,浩霖从睡梦中醒来,他看到了一个模糊的景象,并且看到一个他从未见过的人,但他现在已经记不清那个人的长相了。
只是那段话已然深深刻在他的脑海当中,一遍一遍的重复播放着,无法磨灭。
拭去了额头上的细汗,宿舍里有些燥热,六畜为了节省开支,晚上10点后就静止了供电。不过因为苏艾琳她们的无故离开,道院不久又能开始执行任务了。
凌乱的黑发慵懒的聚集在脑后,黑sè的汗背心已经有些水渍,浩霖掀起睡毯从床上坐了起来,现在是凌晨五点半。
转过头看向对面的床铺,锦翔那个家伙睡得倒是安稳。还记得那家伙刚来六畜的ri子,几乎每隔几天都会做噩梦,半夜惊醒,或在早晨睁着眼睛看天花板,一动不动。
浩霖还以为他是个忧郁少男,怀着悲伤的过去,但却没想到那家伙是个彻头彻尾的二愣子,既然那么2,还装什么文艺青年,让人捉摸不透。
不要取走什么?浩霖又转换了思绪,重新回到那个梦里。他觉得那个梦非常奇怪,他所看到的就是一个人在对自己说这些话,其他的景sè,声音,他什么都没有感觉到,只有这些话,他记住了。
“在想什么?”声音从旁边传了过来,浩霖看到锦翔也醒了,他眯着眼睛嘴角还有些口水残留,头发更是像个鸟窝。
“没什么,做了个奇怪的梦。”浩霖淡淡说道。
“噢,我也老是做奇怪的梦。”锦翔轻巧的回了一句,两人便进入了无声。锦翔换下了睡衣穿了一件带着一片巨大柠檬的黄sèt恤,套上了长裤,爬下床就朝外走去了。
随后卫生间里就传来了水流声,大澡堂洗澡虽然舒服,但却浪费时间,很多人一泡就不愿出来,以至于连晨读时间都放弃了。
弗生、范纹也接着起来换了衣服,并去卫生间洗漱了。浩霖总是最后一个,他喜欢一个人做这些事情,不喜欢跟人挤在一块,赶着投胎似得。
三个人撇下他先去了大殿,浩霖已经习惯了这种生活,他很少会去晨读,上课也是想去就去,想不去就不去了。而在宿舍里,电脑是他唯一想要的东西,好在其他三人对电脑游戏都不感兴趣,不然他一定会把那个从不用的电视给拆了,装一台自己的电脑上去。
这样想想,他不禁笑了出来,自己的表现还真像个富二代的样子。他突然想到自己未来的道路,难道他一定要继承道院吗?或者呆在李家道观也能安逸一生。但这真的是他想要的吗?
浩霖更渴望获胜,他并不是没有求胜yu,他打游戏,输了就会气恼,但会更加努力。对于其他事情,他却上不了心,可是打游戏赚不到大钱,那些比赛他也懒得逐一参加,那他还有什么可以做的事情吗?
……
想了许久,原来自己也是个废人,没办法对这社会做多大贡献。他估摸着在离开六畜后可以找几份临工打打,然后回去李家道观继续修道,接着等到自己chéngrén成家时,便能继承爷爷的道院了。
枕边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浩霖想不是那家伙还能是谁呢。几乎没什么人给他打电话。拿起手机,看到的却是一个久违的名字。
“喂。”
“喂。浩霖啊,你在那边怎么样了?”电话边的人说话很温柔,但稍稍有点急躁。
“也就那样,有事吗?”浩霖平静问道。
“没什么,就问问。过几天我会回国一趟,你要不要回道观我们一起聚聚?”对面的人怀着一丝希望的语气说道。
“不了,我这里还有点事。”浩霖的拒绝有些直接,但口气还是很委婉的。
“那好吧,老爷子这几天身体也不好,你有什么要求就说,妈妈都会帮你想办法的。”女人无法编出更多的措辞,就连与自己儿子的对话,她都无法说出更多。十几年来从不在儿子身边的她,又能了解到多少呢?
“知道了,你忙吧。”浩霖说完就挂了电话。对于一个只顾着搞科研的母亲,还有一个会在世界各地飞从来不记得回家的商人父亲,,他还能有什么期盼呢?哪怕是溺爱自己的爷爷也比他们好一万倍,浩霖没有多少的亲人。
过去陪伴自己最多的就是爷爷和冰清,那些都是他的家人。如今陪伴自己最多的是这个宿舍的人,这些是他的朋友。浩霖的要求不高,觉得这些已经足够。
扔掉了电话,他坐到了电脑前,继续进入了自己的世界。
锦翔拖着范纹和弗生去上早课,其实另外两人根本没有这个意思,他们只是想去读书馆而已。
早课中的经文,范纹早已熟记于心,弗生则觉得根本不需要。也只有锦翔这种依然有些气躁的人适合在那里安静的坐上一个小时,那对他的脾xing很有帮助。
来到大殿,却没有看到院长拿着道书等在里边,一些道生已经打算回去了。锦翔回头看到阶梯下面来了一个人,那是若雨的爷爷,他一眼就认出来了。
老人看起来更加沧桑了,胡子半长不短的,是有些时ri没有打理了。柏行穿着一件普通的老式中山装和一条西裤,可能觉得这样比较正式。
“柏爷爷。”锦翔关切的朝老人走去,他看了一眼那位年轻人,便问道:“若雨的朋友吗?带我去见若雨吧。”
没想到只是一晚的功夫,这位老人已经赶到了六畜山下,他拖着岣嵝的身子一个人爬上山头,来到六畜。
锦翔扶着柏行来到了治疗室,凌依果真一晚没睡,还向jing局请假了。她拖着两个大熊猫眼,面sè颓废,看起来像个上了毒瘾的大姐头。
看到柏行来到了治疗室,凌依也终于完成了自己的任务,她将桌上的眼镜拿起戴在了脸上,并且嘱咐锦翔要好好劝那老爷子。
因为万一若雨的灵体过于虚弱,她很有可能再也醒不来了。灵体无法支撑起**,若雨等于半个废人,只能吃流食的她死亡也是早和晚的事情。
柏行一看到长睡不起的若雨,眼神就焦急了起来,满是皱纹的瘦弱老头在锦翔眼里看来是个一条腿已经跨进棺材里的人。
他看着柏行伸出手,那老爷子的手却比较白嫩,与脸部不成正比,锦翔猜测那是他常年徒手按压中药的关系,柏行是丹术师,就算现在不需要他的丹丸,想必老爷子也闲不下做丹药的乐趣。
柏行把着若雨的脉搏,却在一瞬间被若雨的体温所惊吓到,老人的脸sè有些难看,他突然回头看了锦翔一眼,仿佛在确认对方是不是在担心自己。
“怎…怎么样啊,柏爷爷。”锦翔小心翼翼的问着对方,柏行把手抬了起来,又慢慢伸向了若雨的脸蛋旁,轻轻抚摸着自己孙女的小圆脸。
老人有些无助的摇摇头,说道:“不行了…不行了啊……”
“怎么会不行呢?为什么会不行。柏爷爷,你说有什么办法,什么办法我都会去做!”锦翔看到柏行绝望的样子,觉得他是不是太过悲观了,若雨又没死,只要调理好一定能治好的。
“孩子,听过一句老话么?”柏行依然看着若雨,他的眼睛从未看过锦翔,就连说话的时候也是。
“什么话?”
“缺什么,就补什么。”
“听过啊,什么人矮就吃骨头,贫血就吃血或红豆红枣。不过我觉得也不一定有用啦。”锦翔不缺这些,所以没什么概念。
“若雨的灵魂需要能量补充,这种补充只能用另一具灵魂代替,你可以做到?”柏行边说边回过头,看见锦翔那有些傻又稚气的表情,孩子毕竟只是孩子。
老人笑了笑,他只是开了句玩笑,因为他是不会让一个陌生人做这件事的。
“你叫什么名字?”柏行问道。
“陈…陈锦翔!”锦翔紧张的回答着老人的话,这有些上级和下级对话的感觉。
“陈锦翔。我,柏行,丹术后人,也是唯一的丹术尊者。”老人的颜面和蔼,声音却变得洪亮起来,他的jing神一下子振奋许多,看的锦翔也随之振奋了起来。
“今ri将我的位置传给柏家的独女,柏若雨。从今以后,她就是六尊之一的丹术尊者,而这些话,就是我最后想要说的话,由你来传达。”柏行说完,还等不及锦翔出口阻止,他便大掌一出,一掌将气打在了自己的胸口。
老人憋着口气,脸sè红紫,他颤抖着把自己的手抓向若雨的手,然后闭上了眼睛,做出了不可思议的举动来。
&bsp; 锦翔就那么眼睁睁的看着,却一点也不敢移动,因为他从心底里知道,若是阻止,柏行不但会伤残,若雨更是无法治愈。
为了就若雨,老爷子就这么情愿搭上自己的xing命,这就是亲情所在。这让他想起了陈建,自己的亲人,为了生计而死在了妖物手里。
血缘是一种很奇特的东西,但有些人却摸不清这点,甚至把它视为无物。只有那些珍惜的人,才能得到好的回报。
若雨喜欢她的爷爷,也继承了她爷爷的意志,此时她不但得到了一条新的生命,更是荣誉了六尊之一的伟大称号。
从今以后,柏若雨便是道界里家喻户晓的名字了。
只见老爷子将气力缓缓的传输到若雨的体内,这里面还包括了他打散的魂气。若是不朝自己胸口来一击,他是无法将最边缘的力量传达过去的,然而耗尽了力量的破碎灵魂,则是必死无疑的。
这其实,并不是什么,缺啥补啥。而是,一命换一命。
这种传输一直持续了很久,锦翔也站在那里不动了很久,他很有耐心,就这么一个人等着,也不想去干其他的事情。
老人人生的最后,还有人陪伴,那已经是幸福的了。他希望柏行能撑到最后,看到若雨苏醒的样子。
可惜的是人生并没有那样的完美,柏行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终于连手都无法抬起。他看了看锦翔,又盯着若雨,一动不动。
锦翔闷声不吭,憋着气,又等了好久。他以为老爷子还在看着若雨,但当他走去轻轻推他的时候,才知道,老爷子早就去了。
去的那样安静,连灵魂都不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