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珠帘动,锦帷香浓。
东窗榻上,娇娘散着长发,身上拢着一团琥珀色樱草花色的薄被正靠在软枕上。
“让她们都进来吧,小子咱们不管,咱们只挑选小姑娘。”
姜妈妈应了声是,拨开垂下的珍珠帘朝门外站着的一排溜小姑娘招了招手,吩咐道:“小草,放她们都进来吧。”
娇娘抬眼看去,便见进来的小姑娘们都很小,都在十一二岁左右,身上穿的衣裳虽是干净的,却多为褴褛,好几个在这样的大冬天里还穿着露脚趾头的草鞋,双手双脚都冻的生了冻疮、皴裂、流血,忽然间,她就不敢去看她们的眼睛。
渴望的,懵懂的,害怕的,哀求的,那一双双眼睛,即使她闭上了自己的眼睛,她在心里却也能看到,这要她怎么选。
“她们都是从哪儿来的,怎么和这府里的其他小丫头不一样。”这府里的不管大丫头小丫头一看就挺精明。
“这些都是新从下面的穷村子里买来的,还不曾被人转卖过。”
娇娘有些懂了,这些小丫头们才将将离开亲生父母的怀抱,还不曾受到熏染,怪不得这一个个的看起来如此稚嫩,显愚。
“能都留下来吗?我都挺喜欢。”娇娘看着姜妈妈道。
“如夫人心慈。不像老奴,每年冬天看多了这样的孩子,这心都跟铁打的似得了。”
娇娘摇了摇头笑道:“我留着她们可不是白养的,也跟慈沾不上边,我算的好好的,这一对给我喂鸟,这一对看茶炉子学着煮茶,这一对就……嗯……放在屋里看烛火吧,至于最后一对,哎,你过来,跟我说你叫什么名儿。”娇娘指着一个脸蛋黑里泛红的小姑娘道。
“赔,赔钱货。”这小姑娘细细的胳膊颤抖着,声音带着哭腔道。
“你别哭啊,哭什么,我没凶你。”娇娘觉得就她这嗓音,即使开口凶人也跟那撒娇似得,一点威慑力也无,今儿个怎就把一个小姑娘给吓哭了呢。
“如夫人,老奴来,您莫要乱动。”姜妈妈赶忙阻止娇娘,弯腰把这黑脸姑娘扶起来道:“咱们如夫人又没怎么你,你哭什么。”
“饿。”她忽然捂着自己的肚子就倒了下去。
惊的娇娘一下坐直了身子,“这是怎么了?”
“如夫人别慌。”姜妈妈在这小姑娘的人中上使劲掐了一把,把人弄回魂了,便不慌不忙道:“这是饿的,待会儿把她抬出去,灌她一碗热汤就好了。”
“饿的。”娇娘软□子,看着眼前这些受了惊跪在地上的小姑娘道:“你们饿不饿?”
一部分便使劲摇头,一部分便使劲点头,最后,摇头的点头,点头的又摇头,都抹着眼睛哭起来,有的喊饿,有的喊娘,有的喊爹。
娇娘攥紧拳头,蓦地倒向软枕,摆摆手道:“带下去,给她们吃饱了再说。”
姜妈妈扬手招人来弄下去,立在矮榻边上道:“如夫人,别想太多。这世间,各人有各人的缘法儿,像老奴,像她们这么大的时候,也是这么过来的。”
“我知道。”娇娘缓了缓神,“这几个小姑娘都挺好的,就按我说的给她们安排活儿,慢慢的教,若是调皮不听话也别太使劲打,悠着些,悠着些。”她连说了两次。
“老奴知道了。”
过了有两刻钟,换了一身新衣裳的八个小姑娘又都回来了,这一回她们洗漱干净,梳了双丫髻,换上了鲜妍的新衣裙和鞋子,个个看起来都有了笑模样,那心里活泛的便当先跪下来给娇娘磕头,嘴甜的叫夫人。
娇娘早已收拾好心情,笑着问道:“你们都叫什么名儿?”
“奴、奴婢大丫。”
显见的,这些小姑娘们在吃饭的时候又被稍微教导了一遍。
“奴婢招弟。”
“奴婢……”
“奴婢赔、赔钱货。”还是刚才那个饿晕了的小黑妞。
“你没别的名儿了吗?你看,她们都叫招弟什么的。”
她摇了摇头,目光依赖的看着娇娘,直接把她当成了救命恩人一般。
“如夫人,另外给赐名吧。”姜妈妈道。
“看,我都准备好了。”娇娘不想继续追究下去,笑着拿出一本诗经,“让我瞅瞅,给你们每人都取一个美丽的名字,咱们以后要过美丽的人生。蒹葭、采薇、采苓、璎珞、素衣、琼华、佩玉、佩蓉,就这些吧,你们自己选,每人一个,可不许抢。”
“如夫人,奴婢也想要美丽的名字,过美丽的人生。”小花不知何时偎到她身边来,眨着水灵灵的大眼睛望她。
“行。”娇娘豁出去了,低头翻书,“朝云,落霞,你一个,小草一个,不偏不倚,正正好。”
“这都是好名字。”姜妈妈凑趣道。
“什么好名字。”凤移花笑着进来。
姜妈妈给拨开珍珠帘,笑着请进来道:“如夫人正在给这些新来的小丫头们赐名呢。”
凤移花站在榻前任由姜妈妈给他脱下了斗篷,他则目不转睛的看她,眉若远山,瞳若秋水,面瓷唇红,盈盈笑语,小小一团歪在绮丛锦缎里,怎一个娇娆可人了得,这心里便越觉暖和,在火炉旁去了去身上的寒气,这才坐到她身边,问道:“如何了?”
“什么如何了?”娇娘瞪他一眼,“没看我正忙着呢吗。你一边玩去。”
他笑着点头,往她身边一歪便道:“你忙吧,我先在你这里眯瞪一会儿。”
娇娘绷不住脸就笑了,揭了自己身上的薄被给他盖上,“我吵着你可怎么办。”
他也不说话,只握住她的手,依旧凤眸紧闭。
“冷死了。”娇娘故意说了一句,抬头对站在珍珠帘外的小姑娘们道:“都选好了吗,若是选好了,便都跟着姜妈妈去熟悉一下以后的住所吧。”
男主子一来,便震慑住了这些小姑娘们,个个战战兢兢,如今听得此话,便如得了特赦,一股脑儿的往外面钻。
姜妈妈摇头叹气,真是一点规矩也无,近些日子来都有得她这把老骨头累的了,大爷也真是的,怎不买那些受过训的。
该走的都走了,屋子里只剩下她身上的甜香味儿,他猛地睁眼,突然发难将她扑倒在柔软的锦被里,惹得娇娘轻呼一声,埋怨的瞪他一眼。
额头抵着额头,大手压住小手,宽阔坚实的胸膛压着那一对软红酥玉,腰腹却不敢像以前那样结结实实,密不透风的贴近,而是轻柔的偎着,便听他含着笑意道:“明知故问,我儿子如何了?”
“你儿子还没影儿呢?就算有,也被你吓跑了,一口一个儿子,你怎知就是儿子。”娇娘瞪他,眼睛眨动间,那卷长的睫毛就如羽毛似得刮的他的鼻子痒痒的,不仅鼻子痒,心也痒痒的。
他笑着倒在她身边,搂着她道:“女儿爷也喜欢,多生几个,儿子女儿什么没有?你说是不是?”
娇娘靠在他肩膀上不吱声,过了好半响才道:“哎?这两日你怎回来的这么早。”不会为了他儿子,这厮早退了吧。
“再有几日便是年节了,街市上天天热闹的什么似得,本不该摆摊卖东西的地方都挤满了人,我们去了也赶不走,索性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由的他们去,这也是每年的惯例了,怎么,你竟嫌你的爷回来的早?多陪陪你不好?”
“我才不要你陪。”娇娘嘿笑一声,抱住城管大人道:“有买的就有卖的,有卖的就有买的,只划出东西市那两片地方用来交易可不够用的。”
“你懂的还挺多。”他侧过身子来偎着娇娘,看似闭眼养神,可那手就是不老实,早从她的衣衫底下伸进来摸上她的肚子,有一下没一下的抚弄,娇娘逮着他的手,小力气的拍打,又气又笑,“你摸什么呢,摸得着呢。”
“爷跟爷的儿子说话呢,你别吱声。”
娇娘无语,拿他也没办法,只好维持平躺的姿势给他摸,直到他摸够了为止。
满室温香,躺着躺着便有了睡意,眼皮子就开始打架,娇娘推他,转过身子缩入他的怀,咕哝道:“再长大点才能摸着,你傻不傻呀。”
望着怀里的娇人,他情不自禁便扬唇轻笑,眼瞅着这没良心的就抛下他会周公去了,坏心一起便道:“侯府里爷那位大奶奶派了她身边的得力大丫头来给你送东西,几匹难得的宫锦,几样首饰,哦,对了,还送了你一对脸美身娇的俏姐妹,你要不要看。”
娇娘一下就醒了,瞌睡虫跑的无影无踪,抬脚就踢他,“你想气着你儿子吗?”
凤移花捶床而笑,脸埋在她脖颈里闷声道:“这会儿想到儿子了,谁说的呢,你儿子还没豆粒大,不会生气不会笑,什么都不会。”
“说正事呢。”娇娘蹙着眉道:“东西是送给我的,美人是送给你的吧,如此示好……”联想到那日发生的事儿,娇娘恍悟道:“她这是给你的补偿?”给戴一回绿帽子投喂一颗甜枣?
那位究竟是怎么想的,真把凤移花当千年王八窝囊废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