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树遮荫,温煦的阳光洒落庭前,娇娘就坐在树下,懒懒的看天,脸上带着笑,“冬天的太阳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便是连心也忽然生出岁月静好的感慨来。
阳光所到之处皆是光明。
姜妈妈坐在另一张椅子上,抬手给娇娘倒茶,笑道:“可不是吗,在太阳底下坐久了,老奴这眼皮都耷拉下来,懒懒的就想睡觉。”
“扒你的皮。”这声音可不是银宝的吗?
“扒你的皮,扒你的皮,啊啊啊,扒你的皮。”一只通体深蓝的鹦鹉扑凌着翅膀发狂的吼叫。
娇娘坐起身,抬眼便见凤移花笑着走来,在他身后,银宝和金宝正抬着一座银色的架子,上面站着一只被银环扣住爪子的鹦鹉。
她顿时眼前一亮,脱口而出,“蓝金刚。”
“你竟然知道。”凤移花按下她,“你坐着便好。”
“桑桑,要死了,要死了。”这只鹦鹉突然冲天飞起要逃,不想脚上扣着环,扑腾一下坠落下来作垂死状,挂在架子下转圈圈,嘴里还发出咕咕的叫声。
“哪来的。”娇娘一见架子落地,便抓起桌子上的瓜子逗它。
“银宝从一个胡商手里买的,是一对,这只给你,另一只给老太太。”
“讨厌,讨厌死了。”这只鹦鹉啄着链子爬上了架子,圆溜溜的黑眼睛到处转。
“嘿!”娇娘来了兴趣,“它骂谁呢。”
“骂你呢,骂你呢。”它翅膀呼扇呼扇往娇娘脸上扫风,一对爪子在横杆上走来走去,显得很焦躁。
“该是失了伴侣的缘故,过些日子便好了。”银宝笑着戳这只鹦鹉的头。
“死鬼,死鬼。”它顿时炸毛,昂着头,扬着翅膀就去撞银宝。
银宝赶紧闪开,捂着被它划破了皮的脸道,“你这臭东西,忒的欺负人。如夫人您不知道,这坏东西,一路上就找奴的麻烦了,它是看出奴好欺负还是怎的。”
“谁让你把它的情妹妹关到另一只笼子里去了,它不攻击你攻击谁去。”金宝笑道。
“来来,吃点瓜子。”娇娘站起来,拿着瓜子跟着它的脑袋转。
“你仔细些,这小畜生凶的很。”凤移花也跟着站起来做出随时要保护的样子来,背手在后,只看着娇娘笑。
那视线也太不避讳人了些,娇娘只觉自己的脸在渐渐升温。不想让人看笑话,她就试着去轻摸这只鹦鹉的头。
“桑桑是谁啊。”
“桑桑,桑桑。”这只鹦鹉眨巴几下水亮的眼睛,用翅膀蒙住,一副失恋男人的模样,“嗷、嗷、嗷,桑桑。”
娇娘被它逗的呵呵笑,又拿瓜子在它嘴边引诱,“吃点吧。”
蓝翅膀缓缓移开,墨黑色的眼睛逮着娇娘看来看去,喉咙里发出咕咕、咕咕的声音,虽不懂它在说什么,只看它的表现就感觉很可怜便是了。
“桑桑是谁?”娇娘看向银宝。
“回如夫人,是另一只雌鹦鹉。”
“哦。原来是你们棒打鹦鹉了。”娇娘轻抚它的头,又拿食物安慰它,笑着道:“小可怜,先吃点瓜子吧,吃饱了才有力气找你的桑桑呀。”
“吃点吧,吃点吧。”它猛一伸头夺了娇娘手里的瓜子,钩子嘴上下一兑,舌头轻巧的勾了瓜子仁吃,瓜子皮噗噗两声就吐了出来。
这彻底是一只萌货啊,娇娘只觉自己的一颗小心肝颤啊颤的,被萌的两颊发红,两眼发亮。
“你叫什么,告诉我你叫什么,这瓜子就给你吃。”
“桑桑,桑桑。”它脑袋一昂,又扑凌着翅膀暴躁起来。
“安分些,不然扒你的皮。”凤移花捡了几颗瓜子掷它,它灵巧的转头,嘴巴一歪就接住一颗,吧唧吧唧两下就吃了仁吐了皮。
吃完就不认账,在横杆上走来走去,吼叫着:“扒你的皮,扒你的皮。”
“这小畜生厉害着呢,你别靠它太近。来,坐下,让银宝逗它,你看着。”凤移花扶着娇娘像是扶着一尊易碎的玉似得,那个小心翼翼的劲头,看的娇娘笑不得气不得,温声道:“哪里就那么娇气呢。”
那男子,丰神玉立,灼灼若骄阳,那女子娇艳娉婷,皎皎如明月,他们站在一起,端的是般配的狠呢。
院子门口,闻风而来的杜元春静静伫立,望着庭前那对璧人,面上无悲无喜,看了好半响旁人的恩爱缱绻说了句似是而非的话:“他若宠爱一人,便把她捧到天上去,满眼满心都是那一人;他若厌憎一人,便把她诋毁到尘土里,满眼满心都是那人的恶。”被宠爱的那个日日欢声笑语,被厌憎的那个夜夜独寝到天明,几近被寂寞吞噬。
兰翠不解她的意思,迷惑的问:“大奶奶在说谁?”关世子吗?可是不像啊。
“说咱们的大爷。”杜元春冷睨了里面的温馨一眼,挺胸昂头,转身离去,可一离了那人的视线,她挺直的脊背便弯了,那心一阵阵的疼,她病了,脑海里皆是新婚时那段令她难忘的好韶光。
“他早已忘了他的妻子!”杜元春撇开众人,带着兰翠在花园里漫步,可她的眼睛看的不是花园里的常青植物,而是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嘴角掀起冷峭的笑,“都是喜新厌旧的混账东西!”
兰翠紧咬牙关才没有说出以下犯上的话,心里只祈祷着她的大小姐能及时醒悟。
“兰翠,你以后可千万别相信男人说的话,看看咱们的大爷吧,他早忘了曾经跟我说的话,这才过去几年,转身便投入了狐狸精的怀抱!”
“大奶奶……”你怎不想想自己呢。
“你要说什么?”杜元春蓦地看向兰翠,那眸光几近嗜人。
兰翠低下头,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来对她依旧恭敬有加,忠心耿耿,“奴婢、奴婢是说,大爷对那位玉姨奶奶很是宠爱。”她不曾爱过什么人,可她有眼睛,会看,大爷看玉姨奶奶的目光太柔了,还带着蜜,若她是玉姨奶奶,那心早就醉了。
杜元春不说话,过了好半响才道:“她那样低贱的身份,那是她几辈子修来的福分。”
“可不是吗。”兰翠附和。
“不过,我确实该对她好些。”杜元春淡淡一笑,“咱们的四小姐贯会算计人,不声不响的竟设了那样一个局,既得了岳表哥的宠爱,又在侯府这边放了人膈应我。这玉娇娘还真不是蠢货。”没上赶着来奚落她,看她的笑话。
可是,别以为这样她就会承她的情。
说到那日的事儿,兰翠至今心有余悸,缓和着声音,婉转着劝道:“看样子,四小姐似乎早就知道了呢。”
“这一点,我早就知道。可她能拿岳表哥如何?”杜元春颇为得意的哼笑,“一个是她的夫君,一个是她的庶姐,就她那样爱面子,那样顾全大局的性子,她不仅要哑巴吃黄连,还要撑着笑脸出来给我遮掩,她更不敢和岳表哥大吵大闹,便是为了她那儿子,她也得殷勤小意,绕着弯儿的固宠。我在想啊,她心里憋着气呢,总有一天得气出病来。”病了好啊,病死了就更不会碍眼了。
“大奶奶……”兰翠咬了咬牙,便是为了自己的小命着想,她还是要劝说一回,“如今已有好几人知道了啊。”她现在天天都战战兢兢的,看人都不敢看了,就好像谁都知道这奸,情一般,“大奶奶,现在收手还来得及。”再也不能错下去了。“大奶奶便是不为了自己,也该多为了馥姐儿想想。”您现在是痛快了,可一旦被人发现,馥姐儿的一生便毁了。母亲和人通奸,馥姐儿真正不用做人了。
“馥姐儿命苦啊,她怎就托生到了我的身上,让我把她生了下来。”杜元春叹了口气,看着满园覆霜的花草,泛黄萎靡,怔怔道:“我也想为了她好好的过日子,可她若欢快锦绣了,那我呢,我一辈子就要不痛快了。我天天想,夜夜想,就和他断了吧,长此以往下去我什么好处也捞不着,可是不行啊,我就跟着了魔似得,春夏秋冬都盼着那一天,每到那天来临的时候,我就兴奋、害怕、激动、紧张,浑身上下都鲜活鲜活的,见面了,完事了,我就想去杜意浓跟前转转,我就爱看她心里恨的冒烟,脸上还强挂着笑的模样,好生的痛快。”
“走吧,咱回自己的院子里去。今儿个都二十八了吧,明儿个二十九,晚上要吃团圆饭,大爷不想回也得回了。对了,晚上你再去给玉姨娘送点东西,随便编排个理由便可。”
入夜了,华灯初上,璀璨光明,大厅里摆着饭,三荤三素,胭脂米,色泽诱人,冒着香喷喷的热气,可娇娘却吃不下,捧着痰盂坐在一边干瞪眼。
凤移花又往外冒坏气,自己捧着白米饭,咬着鸡腿吃的有滋有味,边吃边笑眯眯的瞅娇娘,气得她直跺脚,灵机一动,不想吐也做出吐吐的样子来,就是要恶心的他吃不下饭,让你坏,让你坏,我吐吐吐。
凤移花却不在乎,那边吐的厉害,他这边吃的欢,姜妈妈在一边看着,脸上的老肌肉抽啊抽,抽了半响,随即淡定的无视之。
倒是那被扣在架子上的鹦鹉黑眼睛滴溜溜转着,一会儿看男主子,一会儿看女主子,呱呱叫着说话了,“讨厌,讨厌死了。死鬼,回窝窝去吧,回窝吧。”
“去。”娇娘撑不住乐了,抓着一把瓜子就扔它,瞅着食物,它乐的屁颠屁颠的,扑凌着翅膀上下乱飞一通就接住好几颗瓜子,歪着头咕咕道:“再来点,再来点。”
凤移花也笑了,吃饱喝足让人把饭食撤下去便坐到娇娘身边,颇有良心的道:“辛苦了。来,抱抱。”
“来抱抱,来抱抱我。”娇娘不回,倒是有鹦鹉替她说话了。
娇娘那个气,抓起一把瓜子又洒向它。
“这鹦鹉成精了是吧,不仅会跟人吵架,还会接话呢。”
“那倒不是。”凤移花接过丫头递上来的燕窝粥,搅拌几下,道:“听银宝说,这对鹦鹉的前主人是一对有趣的,波斯的胡商娶了酒馆的歌女,夫妻两个恩恩爱爱没个顾忌,夜间睡觉便把鸟笼子挂在卧房里,久而久之便学了这一口,嗯,有趣的话。”
就着他的手吃了一口,娇娘道:“我不信,鹦鹉再聪明也不会自学成才,若说是它的前主人花了大力气教的我倒是信。”
“是不是被人特意教的我也不知,不然咱们也学他们,把这鸟儿挂在咱们的卧房里,一试便能知晓。”
“不行!”娇娘登时严词拒绝。小脸沉着,脸蛋却通红通红的。
凤移花但笑不语,催着她道:“快吃吧。”
回廊上,兰翠不知在这里站了多久,一张俏脸都冻的通红,隐约听见里面的干呕声,这症状她了解,侯府里的奶奶们不少,生过孩子的那就更多了,状似无意的问守门的佩蓉道:“玉姨奶奶病了吗?我怎么听着屋里有人不舒服。”
“我们如夫人有喜了。”这小丫头喜滋滋的道。
“有喜了……”兰翠搓了搓脸,忙道:“那正好我该去恭喜玉姨奶奶一声。你进去替我通报吧。”
“你等着,方才我见屋里往外撤饭菜了,这会儿大爷和如夫人应该用完膳了。兰翠姐姐你也别怪我,大爷交代过,主子用膳的时候不让我们随意打扰的,这才让你在外面等着。”
“我明白,你进去吧。”兰翠温和的点头。
作者有话要说:噗噗一个先,今天要写一只鹦鹉,话说某山也没养过鹦鹉,就去网上查资料,看视频,尼玛,遇上这些萌货,某山一看就不可收拾了有木有,顿时萌生了一种,我要养一只,马上要养一只的冲动。
嗷——太萌了有木有。
然后,悲剧鸟……好吧,不废话了,第一更奉上瘀凑ꋽᰍ恘၉쀰ျ,两人拥抱在一起亲密接-吻,那一刻,他真的觉得很幸福……
可这样的幸福,还没超过一天的时间,迎面就突然浇下来一盆冰凉的冷水。
理智上说,这件事的确跟徐少谦无关,可是感情上,安岩根本没办法坦然面对徐少谦。不止是他一向敬重的哥哥差点被活活打死,还有他最爱的妈妈,也无辜受到牵连惨死在那场车祸中,她还那么年轻,原本还有很多年可以活……
如果她在天有灵,知道自己的儿子居然跟仇人的儿子在一起,她会不会很难过?会不会觉得这个儿子太没出息、也太不孝顺?
安岩怔怔地看着来电显示,电话响了一会儿,因为没人接而通话中断,过了片刻又响了起来。徐少谦锲而不舍地连续打了五次,安岩却始终都没有勇气按下那个接听键。
片刻之后,徐少谦传来一条短信:“是不是在洗澡?看到短信回电话给我。”
安岩沉默了很久,才回复了一条短信:“对不起,少谦,我们还是分开吧。”
徐少谦有些疑惑地道:“怎么了?”
安岩强忍着心底的刺痛,手指僵硬地一个一个的打着字:“可能是我跟你一起拍无尽之城拍了太久,入戏太深了,把自己代入到小七的情绪当中,所以才会在杀青的时候冲动之下跟你告白。我冷静下来好好想了想,我们两个在一起,其实并不合适。”
br /> 徐少谦沉默着,没有回复。
安岩等了很久都没等到他的回复,只好接着打字道:“我们还是趁早分开吧。以后你要回徐家接手生意,我还要待在娱乐圈继续演戏,我们之间是不会有结果的。”
“接电话。”徐少谦发来三个字的短信,然后就打来了电话,安岩手指微微颤抖着按下接听键,就听耳边传来徐少谦低沉的声音:“安岩,到底怎么了?”
安岩压抑着心底的难受,故作轻松地说:“就是我短信里说的那样,我们分开吧。”
徐少谦沉默了片刻,声音突然冷了下来:“安岩,你昨天说要跟我在一起,今天又说要分手,你以为我徐少谦是那种招之则来、挥之则去的人吗?”
“这是你第二次赶我走。你好好想清楚,我会不会再给你机会。”
“……”安岩的声音哽在喉咙里,沉默了良久后,他才强忍着心底的难过,轻声说:“对不起,少谦,我……没办法跟你在一起。”
电话被直接挂断。
安岩听着耳边嘟嘟的忙音,心底猛然一阵空落。他紧紧攥着手里的手机,轻声说:“少谦,我爱你……是真的爱上你了……根本不是演戏的缘故……”
“可是……我父母尸骨未寒,我哥哥差点丢了性命……我不能那么自私,不顾一切的继续跟你在一起……”
“少谦……我爱你……”
眼眶中浮起的水雾很快就模糊了视线,安岩怔怔地看着手机里结束通话的徐少谦的头像,心脏像是被一双手用力扭曲了一样,难受得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他想……这一次,他可能彻底的失去了少谦,彻底错过了这份来之不易的爱情。
作者有话要说:感冒了流着鼻涕码字,咳咳,一把鼻涕一把泪啊,真不容易</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