辽国虽然汉化已深,但所统属尽是游牧民族,部落众多,在逐丰美水草而居的帐民们心目中,部落之间的合并加盟,两家并作一家亲,乃寻常事耳,因此对辽国突然加入中华联邦,并没有多少反对的声音。
唯一一些不和谐的声音,来自于从前辽国的权势重臣,但自金国侵略以来,新辽主耶律敖鲁斡独木难支,大臣们告老的告老,告病的告病,真心留在陛下身边的还真没多少,因此这写对的声音显得是那样的低沉暗哑,象一粒泥球扔进大海里,连个漩儿都掀不起来,就散了。
随后,西门庆和耶律敖鲁斡的联合金帐传出新令,无数使者骑着快马将联邦新令箭传向四面八方——辽国已经加入了中华联邦,辽国的国土就是中华联邦的国土,国土是神圣不可侵犯的!中华联邦对北方金国的侵略行为,予以强烈的抗议和谴责,希望金国认清现实,悬崖勒马,不要在侵略帝国主义的道路上越行越远。
消息传到北方,正在攻城掠地的女真人纷纷气歪了鼻子,群情激愤之下,大家纷纷找狼主完颜阿骨打请战。
完颜宗雄道:“我等费了多少力气,伤亡了多少儿郎,才得来了这一片丰饶美地!那西门庆却恁地奸猾,只是坐收渔利,挟辽国的儿皇帝以令诸候,他便是曹操,咱们可不是汉武帝……”
听到这里,完颜宗用智多星不由得喉咙发痒,如鲠在喉,不吐不快,于是咳嗽一声,拉了拉完颜宗雄的袖子,耳语道:“兄弟说错了,不是汉武帝,是汉献帝……”
完颜宗雄虽然读汉书,学汉话,但汉学艰深,他在军旅生涯中东鳞西爪的,难免挂一漏万,张冠李戴。此时听到完颜宗用提醒,知道自己把冯京当成了马凉,犯了低级错误,不过仗着女真人皮糙肉厚,面皮上红也不红,言语中打个转圜道:“……这个,咱家倒也没得说错——不用‘武’,能‘献’捷吗?”
听得完颜宗雄如此高论,完颜宗用一时间张口结舌,只能瞠乎其后了。
完颜宗雄用诡辡给自己遮了遮脸,这才再次向完颜阿骨打道:“狼主,这天下的道理,都是打出来的!南朝西门庆想抢咱们的猎物,女真好汉岂容他猖狂?请狼主许我提兵南下,向西门庆那厮用‘武’,擒之以‘献’捷!”
听得此言,旁边的完颜宗用叫一声苦,跳出来大叫道:“使不得!使不得!”
那小将军完颜兀术虽然没学过“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排它论,但意在知先,素来看这个由吴用改名为完颜宗用的白脸奸臣不顺眼,现在听到这位前智多星出言阻挠完颜宗雄的进兵之计,他又是支持完颜宗雄的,早已经冲冲大怒,当下跳出来喝道:“你这汉狗!说‘使不得’怎的?你是汉人,却跑来帮我们打辽人;现在打败辽人我们要打汉人了,你又说使不得——四将军这回把你看透了!你就是南朝汉人派进我们女真人之间的探子,小爷岂能容饶?!”
话音未落,就听“嗷”的一嗓子,仿佛从地缝里蹦出来一肉蛋儿,正堵在捋袖揎拳往完颜宗用身前逼来的完颜兀术面前。众女真人吃了一惊,仔细看时,这肉蛋儿似球也,却手其手,足其足,实有张牙舞爪之象;似也,却眉其眉,耳其耳,殊无棱头凹眼之形——看明白后,众女真人恍然大悟,原来这肉蛋生得矮小,偏生混迹厕身于高大的女真人堆里,一时泯然于群氓,所以当他突然往外跳时,才显得象是从地缝里蹦出来的。当下便有人低声笑语道:“芝麻田里撒黑豆,咋的蹦出这么个杂种来了?”
此言虽毒,惜乎那黑豆蛋子却没听见,他现在正忙着义愤填膺,把满腔子的愤懑火气拍得砰砰山响,大声喝嚷道:“你这黑小子,空棺材出送,木目中无人!你家王爷爷和我家军师哥哥千里投名,万里寻主,来到你们这白山黑水的穷地方,摧伤了六叶连肝肺,使碎了七窍玲珑心,帮着你们这帮野人撑起个大金国的模样来——如今王也称了,龙椅也坐了,就准备杀功臣了?王爷爷今天就杵在这里,倒要看看你们谁敢!”
这自称“王爷爷”的黑豆蛋子非别,正是矮脚虎王英,这家伙和完颜兀术不睦,没少在四将军手下吃苦头,今天看到完颜兀术竟然又挤兑起了吴用,新仇旧恨汹涌澎湃之下,马上挺身而出。
只是这一挺身却成了一挺下半身,毬撞脸的话说得实在有些伤众。女真人们一听,什么?我们白山黑水的壮美家园是穷地方?我们还是野人?这矬子满嘴扯臊,婶可忍叔不可忍啊!
完颜宗用见一众女真人眼放凶光,完颜兀术更是呲牙咧嘴地向王矮虎逼了过去,心下恨不得将这只会帮倒忙的矬蛋子一脚踩扁,直踢飞到九霄云外!眼看王矮虎扎手扎脚,就要跟完颜兀术放对,当下大喝一声:“王兄弟休得无礼9不与我住手!”
与此同时,坐在中间火炕上的完颜阿骨打也喝道:“逆子何敢逞凶?”
完颜兀术听得阿玛此言,不敢违逆,恨恨地哼一声,收手后退。王矮虎也堆起满脸横肉,恶狠狠地跟完颜兀术对了一眼。
完颜阿骨打神色不变,只是笑向完颜宗用道:“宗用兄弟,你看我方才那句‘逆子何敢逞凶’,说得可对吗?可象是汉人吗?”
完颜宗用拱手躬身道:“狼主天纵之才,这汉话说得字正腔圆,真为应命之主,可代汉统!”
完颜阿骨打听了笑道:“若无宗用兄弟辅佐,如何能代得汉统?还望兄弟不要被小儿辈们的无知言语冷了心,依然要替为兄出谋划策,成就一番大业才是!”
完颜宗用连声道:“狼主哥哥以国士待我,我当以国士报之!敢不为狼主哥哥效死力?!”
完颜阿骨打满意地点起了头,摸着自己的喧子,哈哈大笑。
这一下,众人都看明白了,完颜宗用这个南朝汉人深得完颜阿骨打信重,就是亲生儿子的谗言也页不了。
完颜兀术板起脸一声不吭,王矮虎斜咧着嘴瞄着他,一团的洋洋得意。
却听完颜阿骨打问道:“宗用兄弟,方才宗雄兄弟欲进兵征南,你大叫使不得,却不知为何故?”
完颜宗用道:“狼主容禀——小弟方才大叫使不得,却不是想要阻止咱们女真向南朝用兵。”
完颜兀术在旁边听得分明,暗暗嘀咕道:“居然敢说‘咱们女真’,还真有那个脸!”
完颜阿骨打则问道:“宗用兄弟既非阻止,那你的意思是……?”
完颜宗用正色道:“狼主,众位,那南朝西门庆如今兵不血刃,吞并了辽国,已经跟咱们大金图穷匕见!西门庆是转世天星,有大才能,大韬略,勇狠果决,胜过凡夫俗子百倍!宗雄兄弟虽智勇,但想以一人之力与之相撷抗,还是力有不能,若独领一军前去,只怕要中了西门庆那厮的奸计,倘或有失,减却女真威风,折扣大金锐气!因此小弟方说使不得——若要向南朝用兵,非起倾国之力,由狼主哥哥御驾亲征不可!”
完颜阿骨打见众女真人你我互望,目中都是不服不忿不乐意之色,当下嘿嘿笑道:“那三奇公子西门庆,名头实在响亮,都说他能呼风唤雨,撒豆成兵,运筹什么什么之中,决胜千里之外——宗用兄弟你曾在梁山跟他做过兄弟,此传言果真吗?”
完颜宗用道:“呼风唤雨什么的,那是梁山的副军师入云龙公孙胜,西门庆可没那等本事。据探子探报,入云龙公孙胜已经离了梁山,战阵上没了此人操控天变,西门庆便如折了一臂,纵其人有奇谋,但狼主以天威临之,定然与之旗鼓相当!”
完颜兀术忍不住插口道:“你不住口地撺掇我阿玛御驾亲征,倒叫我想起西门庆那出《下河东》的戏文,那个奸臣叫什么名字来着?”说着摇头摆耳,看着完颜阿骨打杀鸡抹脖子的使眼色。
完颜阿骨打哈哈大笑,向完颜兀术这边挥手道:“儿辈休得胡言!”
斜看着完颜兀术,完颜宗用抹了一把心里的冷汗,向完颜阿骨打道:“狼主,那西门庆很久很久以前,还在梁山当贼的时候,他就在小弟面前失口,说咱们北方的女真必成大器,兵锋可以一直打到京东道上梁山的脚下!他虽然失言,小弟却记在心里,与他反目后,这才不远万里,前来投奔,见了狼主,更无疑意——狼主必是那西门庆命中的克星!若能御驾亲征,必败西门庆!西门庆一破,兵进中原,取代汉统,得铸伟业,从此成就中国梦!”
完颜阿骨打慢慢从炕上站起身来,俯视众人:“不管他是转世天星还是甚么,一国不容二主!大金既起,就容不得其它人在旁边鼾睡!那个西门庆既然来撩拨咱们女真人,我便亲身上阵,试试他的成色!”这正是:
方同辽国结欢好,又遇金邦起干戈。却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