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待到天明,柴遇等人将五花大绑的曹天戈及其手下提起来细问,方知这山名叫“落霞山”,乃是碧霞元君大仙昔rì曾落脚之地。
曹天戈本是史文恭的结拜兄弟,史文恭投效曾头市以后,曹天戈也曾前往拜会,两人曾相约一个在民间,一个在草莽,一旦一方有难,尚且有个可以躲避的地方。
不想武功胜过自己不止一筹的史文恭却是先领了盒饭,曹天戈自己却聚啸山林,不知不觉间竟聚起了千把喽啰,偶尔竟也滋生起要为义兄史文恭报仇的想法。
按林冲的意思,本是要一不做二不休,将曹天戈杀了埋掉了事,但柴遇念其武艺着实不弱,杀了未免让世间又少了一条好汉,而且,说到底史文恭也算周侗的徒弟,在周侗去世之际,杀了徒弟的义兄弟,颇为不详,这才让卢俊义和林冲放下了杀人灭口的想法。
“但也不能就这样放他不回,知人知面不知心,这家伙毕竟有千把手下,万一他回去后又带人来追我等,可是不妙!”燕青对于卢俊义等人答应放了曹天戈,很是担心。
曹天戈本是一脸绝望,但经柴遇求情,听说卢俊义等人要放他,便也生出了求生的希望,这会又听燕青的担忧,直急得哇哇叫,却是因嘴里被堵上了东西,那些肺腑之言难以入梁山众好汉之耳。
柴遇见燕青担忧,便微微一笑,那倒也好办:“我等只需行到半路,再将他放回,那时,即便他回落霞山再带人来,我等早已走远,岂容他报复?”
柴遇此计一出,众人交口称赞,即便向来沉默寡言的孙列也是暗暗点头。
一夜惊魂,众人再无睡意,快马加鞭奔赴大名府。
……
将近午时,一条弯弯曲曲的官道上,黄尘飘起两丈来高,有七八骑,或双骑并进,或三骑连排,疾驰而来。
最前边那身着白袍、相貌俊伟的九尺大汉一拉手中的缰绳,胯下的马儿仰起头儿,蹄下节奏放慢,大汉随着马身起伏慢慢稳住身形,把手一招,后面的六七骑也跟着控住缰绳,使胯下坐骑慢慢停下了步伐。
“看!是飞虎峪!”
也不知是谁喊了一声,众人顺着那人的手指所指方向望去,但见前方数座不算太高的小山夹着一条细径弯弯向前,山壁上,有一处被人平削下来,红漆刷就的“飞虎峪”三个大字就刻在上面。
这几人,正是一路西行的卢俊义、林冲和柴遇等人。
他们自从在张家庄助张先救妹,设伏灭了盘踞箕山的戚姬寺马匪后,便趁夜赶路,于落霞山巧遇史文恭的把兄弟曹天戈等一伙人,柴遇与之相斗数场,经卢俊义点拨后武艺大涨,曹天戈最后恼羞成怒,被卢俊义、林冲和柴遇三人合力擒下。
此时,曹天戈双手双脚均被麻绳绑着,被横着绑在一匹马上,路面颠簸,上百里路跑下来,曹天戈五脏六腑都被震得几乎离位,这会想死的心都有了。
“你们这帮天杀的!快放我下来!”曹天戈用他所剩不多的力气沙哑地叫喊着。
然而,对于曹天戈的咒骂和哀求,大家都选择xìng忽略了。
“原来这就是飞虎峪!也就是说,此地离大名府不足四十里了。”柴遇对此地印象颇深,“听家兄说起,当初卢头领身陷大狱,公明哥哥带兵来救,和索超、闻达的第一场大战就在此处。”
燕青闻言点头道:“不错,当时小乙发现董超和薛霸这两个公人,意yù加害主人,小乙不忿之下,放冷箭结果了两人,不想却被官府发现,竟在小乙外出时抓住了主人。小乙没办法,只得去梁山泊报信,恰巧遇到杨雄和石秀两位大哥,石秀独自一人前往大名府,我则与杨雄去梁山搬救兵。”
后来的事,便是石秀跳楼劫法场、宋江雪天擒索超、时迁火烧翠云楼和吴用上元节智取大名府了。但若说宋江与大名府的第一战,却是在飞虎峪打响的。
卢俊义一听燕青说到去年之事,便泪如雨下:“当rì,悔不听小乙之言,不然,也不会有之后的家破人亡!”
“主人,小乙回思当rì之事,即便主人听进去了小乙的话,不去泰安州避祸,那反诗已题在了墙上,军师他们迟早也会告知李固,所以……”
“所以,李固还是会去告密,后面的惨事不可避免。”柴遇这时走过来接口道。
卢俊义痛哭一阵后,不胜唏嘘地道:“说起这事,确是要谢谢石秀兄弟和蔡福、蔡庆兄弟,若不是他们三人,卢某当rì在法场之时便死了。”
“哼!石大哥固然是侠肝义胆,但蔡氏兄弟就算了,见利忘义的无耻之徒。”柴遇显然很不屑蔡氏兄弟的为人,不惜在众人面前把话撂出来。
“遇哥儿,可不能这么说,他们也有难言之隐。”卢俊义摆摆手道。
“哼哼!好一个难言之隐,家兄后来对我说,李固当时用五百两蒜金买通了蔡氏兄弟,要在牢里做掉卢头领,幸好家兄及时赶到,用一千两黄金,又再次买通了这对兄弟,方才保住头领的xìng命。如此见利忘义之徒,头领居然还对他们感恩戴德,这让柴遇心中如何能平?”
众人纷纷侧目,均想不到这中间尚有这许多曲折。高盛更是小声地对孙列嘀咕道:“想不到好汉扎堆的梁山之上,居然还要这种龌龊之徒,不去也罢。”
“你们……这里还有个大活人啊!”众人这才注意到一直驼在马背上快吐白沫的一代高手曹天戈。
柴遇一脸苦笑,想到这儿离大名府不过不到四十里的路,便是他回去后想报复,也来不及了,便对卢俊义道:“此地离落霞山已经够远了,马上就靠近大名了,再这样绑着他,容易引路人侧目,不如就放曹大王回山吧!”
卢俊义点头答应,吩咐了高盛和孙列几句,两人自将曹天戈解了捆绑的绳索,后者捆绑多时,又几个时辰油盐未进,身子早已软了,但身为一方好汉,仍强自打起jīng神,朝众人抱拳道:“各位的款待,他rì曹某定当加倍奉还!”
言语铿锵,似是仍不服气,高盛拎起拳头恐吓道:“敬酒不吃吃罚酒,不想走了是吧?”
曹天戈此时力气不足,只得咬着牙悻悻地走到柴遇跟前,颇为诚恳地道:“此次柴家兄弟以德报怨,曹某虽是粗鲁,却也铭记于心,他rì若有机会,定当相报。后会有期!”说完转身就走。
曹天戈一走,大伙又再说起蔡氏兄弟,但卢俊义显然没有迁怒于蔡氏兄弟,往事已矣,再去责埋人又有何意义,他深吸一口气,待平复了心情,便对众人道:“此去汤yīn,正好路过大名,我卢家世代都在此处,卢某思念故居,yù前往一探,顺便祭拜一下先人,林师弟你不如先行一步,去汤yīn打点一切,遇哥儿带着大伙在此处等我,多则一天,少则半天,我俩便能转回。”
林冲一听也几yù落泪,他不同于卢俊义,他从小无依无靠,是后来被周侗收留之后,才在东京居住下来,然后成家立业,后来自己充军发配,妻子被逼致死,自己对东京这个地方也就没什么留恋了,甚至有时候还有些恨意。
但他知道,大名之于卢俊义的意义却不一样。
点点头,林冲心领神会地拍拍卢俊义的肩,答应道:“师兄且放心,我便先行一步去汤yīn,打点一切,遇哥儿遇事谨慎,当不会有负师兄所托,师兄万事小心,别耽误太久,毕竟卢家庄离大名太近。”
“我陪你去!”柴遇走上前来,想要和卢俊义一起去。
卢俊义摆摆手,道:“有小乙陪着我就行了,昨夜折腾一晚上,大伙也够累的了,正好趁此机会大伙歇息下,养养jīng神。”
柴遇能理解卢俊义此时的心情,只怕在此刻卢俊义的心里,也只有燕青燕小乙一个亲人了。
眼看着林冲走了,卢俊义和燕青也走了,柴遇身边只剩下李绣娘、孙列和高盛三人,一下感觉冷清了很多,但意外地,他竟是长吁了一口气,仿佛有一种重压卸去后轻松的感觉,这是怎么一回事?
其实柴遇自己也没有发觉,自他下山以来,一路和卢俊义、林冲通行,压力是颇大的。毕竟这两位头领一来武艺高强,二来与兄长来往频繁,三来算是梁山上的高位人物,自己在他们面前,时时要jǐng醒自己不要犯错,并需要不失时机地表现一下自己。
因此,这么一路下来,柴遇其实是一直紧绷着一根神经,直到刚刚林冲和卢俊义相继离去,他才突然轻松下来。
“遇哥儿,我有些累,想歇息下。”李绣娘满脸倦意地过来说道。
的确,从跟着大伙去攻打戚姬寺,到一路奔波至飞虎峪,其实她也只有在落霞山短暂休息了一个时辰左右,最为难受的是,她崴了脚,这一路之所以能轻松过来,是因为起码对脚踝的要求不是很大,所以这一下马,一路的劳累就连波袭来。
柴遇点点头,会同孙列、高盛两人一同在山坳里支了一个简单的小木棚,李绣娘便可在里面歇息。
男人们大多粗糙,此时又只是刚过中秋,天气还未完全转凉,些许微风,对他们三人完全不是个事,三人各选了一棵大树靠着,便算休息了。
许是太累了,三人一觉就睡了大半天,等醒来时已是皓月东升。
也许是穷人家的孩子天生敏感,孙列的直觉一向很灵敏,卢俊义和燕青两人离去时曾说,多则一天少则半天就回,这已经过去了大半天,仍不见两人回转,一种隐隐地危机感在他心头盘旋着越升越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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